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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定做五十个瓷杯,青釉白瓷底的。样式呢……”沉璧将一张图纸推到徐飞面前,手中的炭条仍在纸上飞速移动,嘴巴更没闲着:“吩咐烧窑的师傅照我画好的样式做。”
“青釉点什么花色?”尽管徐飞觉得这种滚圆大肚造型的杯形更像一只宽口酒坛,但他还是凭直觉相信沉璧。
“嗯,就这个。”沉璧放下笔,第二张图纸上,赫然出现一只不太灵活的兔八哥。
徐飞的眼珠子快要掉出来:“这是何物?怎么一半像兔子一半像人?”
“对啊,它就叫兔八哥。小翠,你每次动针前的绣样是怎么画出来的?回头按照杯子的大小比例,也弄个精确点的便于烧窑的师傅依葫芦画瓢……”
沉璧专心致志的修改了好一会,无奈水平有限,改来改去的兔八哥看上去还是有点傻。不过,即便是傻兮兮的兔八哥,也让一旁的小翠看得目不转睛。沉璧的想法没错,无论古今,女人总是缺乏一点对卡通公仔的抵抗力。
“用青釉给兔子上色,特别是手臂这里……”沉璧叠起两张图纸比划着讲解,徐飞和小翠睡意全无,由不时的提出问题发展成三人组讨论。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老祖宗们诚不欺后人。
当沉璧拿到第一只样品卡通杯时,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经小翠润色过的兔八哥果真精神不少,叉腰的长胳膊正好环成杯柄,斟满茶水后,温吞的热度沾染指尖,说不出的享受。神气活现的兔八哥摆着经典POSE,右掌别具匠心的托着一枚红色方印,流畅的篆体一气呵成,标上“木木红茶坊”的华丽LOGO。
小翠在店门边收拾出小块地,红杉木货架上,兔八哥们呲着醒目的大门牙笑得喜庆万分。沉璧挂起横幅,请来锣鼓舞狮队,将收银台搬到阵前,亲自坐台促销,买十杯饮品送一个卡通杯,赠品有限,先到先得。
难说兔八哥和沉璧之间谁的魅力更大,总之,木木红茶坊的销售业绩进入突飞猛涨的阶段。老幼妇孺一网打尽,爷爷带孙女,母亲背孩子,再后来,常常出现全家总动员的盛况。
沉璧乘胜追击,在后院搭上几架凉棚,美名其曰云水间,并相继推出花生豆浆、芝麻糊、青罗汁等系列饮品,当然卡通杯早就不会免费赠送了,南淮尚无专利一说,各类再仿版兔八哥开始在大街小巷涌现。沉璧干脆不务正业,米老鼠、加菲猫、流氓兔、麦兜猪轮番上阵,各盗版商家目不暇接之余亦自叹不如,找沉璧订购卡通杯的单子雪片般飞来,不少瓷窑作坊的老板也慕名寻上门。不过沉璧没什么野心,定制杯子的事仍然由徐飞负责,她画了一段时间画腻了,复杂点的又画不出来,慢慢的也就懒得费神,反正木木红茶坊的生意已经很好,品牌效应持续上升,在出现下次危机之前,沉璧乐得不思进取。
南方的初冬还称不上天寒地冻,只下了几场细碎的雨夹雪,但沉璧怕冷,不怎么出门,受她的影响,店堂的桌上早早置好了红泥小炉,煮着奶茶,醅着新酒,厚重的棉布门帘氤氲了一室醇香,屏风相隔的客人们也都较往常安静。木木红茶坊对面不声不响的开了家铁匠铺子,等沉璧发现的时候,农历新年都快到了。
不分昼夜乱飞的雪籽打得窗纸沙沙作响,镇上的店铺陆续关门忙年了,木木红茶坊虽然还在营业,徐飞和小翠的大部分精力也在用来张罗年货,处处张扬着的欢喜感染了沉璧,所以当她看见那个老人的第一眼便有些意外。
天刚蒙蒙亮,铁匠铺烧得旺旺的炉火映在沉璧卧室的窗纸上,增添了几分红彤彤的暖意,但俗世的热情似乎都与炉火的主人无关。铺子敞着大门,蹲坐在炉边的老人却没什么活干,不时拉拉风箱,披着羊皮袄的伛偻侧影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愈发显得孤苦伶仃。
沉璧一边穿衣服一边跑下楼,倒了壶热腾腾的奶茶,包了几块小点心揣在怀里,一进铁匠铺就自来熟的打招呼:“老伯,我是对面……咦……你……”
老人看看沉璧,眼角的皱纹多了几道,他笑呵呵的往里边让了让:“真巧呐,怎么到哪都能碰上了行侠仗义的小丫头,愣着做什么,赶紧过来烤烤火!”
这下,沉璧更加肯定自己没认错人,他不就是那天在春香楼替她镇场子的老人么?若没有他帮忙,沉璧哪还谈得上救人,能摆脱麻烦就不错了。但是,她怎么也没办法将那位颇具气势的江湖游侠与眼前这位落魄老铁匠联系在一起。
“祖上的家当都还在。”老人似乎看出了沉璧的疑惑,他往炉里加了几块木炭,环顾四周道:“在江湖飘累了,叶落归根,所以就回来了。”
“老伯应该说,大隐隐于市。”沉璧抿着嘴乐,唇畔的小酒窝甜美可人:“您在乌镇没有其他亲人了?”
“死的死,走的走,早散了。”老人嗟叹道:“人生不过一场大梦,何时醒来犹不自知,无牵无绊甚好。”
沉璧的笑容凝滞在脸上,往日沉积在心底的泛泛感伤全被这句话牵引出来,她黯然的放下茶壶,喃喃道:“有没有牵绊都好,最怕的是老天故意给了你牵绊,却又偏不让你如愿。”
老人端详着沉璧,良久才回过神:“你有什么牵绊,不妨说来听听,老夫半生漂泊,虽一无所成,倒也自恃见多识广,指不定还能帮上忙。”
沉璧抬起头,火光在晶亮的眸中跳跃:“您听说过一个叫沉非的人吗?他从小习武,这么多年了,在江湖上总该有点名声。”
老人哑然失笑:“江湖水深,不是只凭热血和抱负就能出人头地的。你说的这个名字我没印象,不过,没印象未必不是好事,那说明他还安安分分的活着。”
“真的吗?”
老人笑着点头:“姑娘如此关心,莫不是……”余下的话,他没说下去,只是那意味深长的询问中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恍惚。
门外的雪下得更加密集,十里塘都结了薄冰,老人的话无异于一剂安定,沉璧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她既然能来到这个世界,能在沉非的呵护下安然长大,上天赐予兄妹俩的尘缘应该不会那么短,沉非可能尚未学成某项功夫,又或者被其他事给耽误了,他当然活着,说不定,此刻正在千里之外与她共着同一场冬雪。
沉璧不禁莞尔:“他是我哥哥。”
除夕辞岁
小翠来叫沉璧吃晚饭时,一老一少已经攀谈了大半个时辰。老人婉拒了沉璧的邀请,慢吞吞的码放门板准备打烊,沉璧只得让徐飞给老人另备食物送去,小两口也认出了老人,尽心自然不在话下。
原本打算用来冬眠的日子被沉璧挖掘出了乐趣,她每天就喜欢往铁匠铺钻,老人阅历广,天南海北的见闻信口都能说成一本书,沉璧听着听着就忍不住发表意见,你一言我一语的相谈甚欢,爽朗的笑声常常破开雪夜的清寂,引得徐飞和小翠也过来凑热闹。不过老人很少谈及自家,只说姓郑,在嘉兴有一房来往不多的远亲。
永宁六年的除夕,沉璧给徐飞和小翠办了一场小小的婚礼,三人都没有户籍,因此只请来郑伯做主婚人。饶是如此,该有的礼数也齐全,当沉璧扶着凤冠霞帔的小翠顺楼梯款款而下时,她的激动甚至不亚于那对新人,而当徐飞掀开红盖头的刹那,两行清泪终于悄然滑过沉璧的双颊。或许是真替他们开心,又或许是从幸福的新嫁娘身上看到藏在记忆深处的另一个身影,那个披着白纱浅笑盈盈走过红地毯走向林楠的女孩。流年似水伊人已逝,与子携手当窗画眉的又会是谁?
吉祥如意的烟花点缀了飘雪的苍穹,辞旧迎新的炮竹声此起彼伏,四个人合力在后院堆起一对相依相偎的雪娃娃,沉璧肆无忌惮的笑闹蹦跳,插在木篱笆上的火把被风吹得忽明忽暗,被喜悦包围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那张清丽的小脸上布满泪痕。
“时辰差不多了,我先来贺岁,祝木木红茶坊来年生意蒸蒸日上,祝娘子……”徐飞挥舞着火把,一不小心,捅上鞭炮引线,他的嘴巴仍在开合,却没人再听清后话。
“你祝她什么?”沉璧几乎用上吼的,徐飞望着小翠一个劲傻笑,郑伯摇头掏掏耳朵。
沉璧笑弯了腰,双手拢在嘴边,拼劲全身力气冲远方大喊。
“佳佳祝木木永远幸福,沉璧祝哥哥一生平安,你们都要好好的!”
千家万户的鞭炮似在同时被点燃,伴随着连绵不绝的震天巨响,无数朵烟花流丽绽放,琉璃碎丝般飞溅的弧光割裂天幕,像极了,夜的眼泪。
按习俗,除夕要守岁。为了不打搅小两口来之不易的洞房花烛夜,沉璧去了郑伯的铁匠铺,在火塘边陪老人叨嗑至凌晨,歪在虎皮榻上睡了过去。
天亮透了,雪也停了,冬日暖阳钻进门缝,不紧不慢的沿着沉璧脸侧移动。她懒洋洋的揉开眼,金色微尘在指缝间旋转飘舞。火塘里蹿出一股烤红薯的香味,定是郑伯留给他的早餐。沉璧正想着,有人已经用火钳拨开炭灰,取出一只烤得焦黄的红薯,三下五除二的去皮,埋头大快朵颐。沉璧一时没反应过来,慢慢爬起身,眼珠不错的瞧着,那人肩头的蓑笠都还没取下,一副饿急了的样子,呵着白气对她咧咧嘴,算是打招呼。
“你……是谁?”沉璧不无疑惑,侧面看去,他是名年轻男子,蓑笠上残留的积雪表明他之前一直在赶路,似乎为了专程来拜访郑伯。不过,他对沉璧的问话充耳不闻,吃完红薯,又扒拉出一只芋头。接着,他放缓了速度,腾出一只手朝矮桌上指了指,示意沉璧给自己倒杯茶。
沉璧愣了愣,诧异之余还是照办了,转念灵光一闪,恍然道:“啊,你不会是郑伯在嘉兴的亲戚吧?”
那男子闻言看向她,背着光源,一双眼眸仍是分外明亮。过了好一会,他点点头,专心致志的剥芋头。
“呃……你见过郑伯么?”
正当沉璧摸不清状况时,门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