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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的手在发抖,他不禁握了一下,问,“很冷吗?”
林微微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咬住嘴唇,努力将心中的恐惧压了下去。
“去集中营做什么?”好半天,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去拜访一下你的朋友。”
听他这么说,她的心脏再度受到了重重地一锤,朋友!他嘴里的朋友该不会是……弗里茨?
“你开玩笑,集中营里怎么可能会有我的朋友?”
“没有吗?”
“当然没有。”
他不以为然地笑了
声,什么也没说。车子飞快地行驶,她的心也随之一起荡出了喉咙口,弗雷德,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一路提心吊胆,她绞着衣摆,心情紧张而惶恐。希望一辈子都开不到终点,可偏偏萨克森豪森离柏林才三十多公里,不过眨眼功夫就到了。
看见有车驶来,大门口的卫兵迎了出来。
“请出示证件。”
弗雷德递给他,抽空看了林微微一眼,只见她抿着嘴坐在那里,一张脸苍白如纸。看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更是证实了他心里的猜测,不禁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上校先生,请问您来这的目的?”
听见士兵询问,他又转回头,不疾不徐地回答,“调查共。产党的余孽。”
“有没有出入证?”
弗雷德收起笑容,道,“没有。”
“如果没有的话,抱歉,我不能放你们进去。”
听见他的话,林微微眼睛一亮,顿时觉得这位固执死板的兵小哥是那么的亲切可爱。
弗雷德向他瞥去一眼,脸上依然一派温文尔雅,从容不迫地开门下车,靠在车门上,对他说,“那么请您将这个集中营的指挥官先生请来,我当面向他提出申请。”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个耿直的哨兵却当了真,立即站直敬了个礼,道,“是,上校。”
目送对方的背影消失,弗雷德转了个身,趴在车窗上,对林微微道,“你放心,他拦不住我们。”
放心个毛线?拦住了才好呢。
他伸手摸了下她的脸,明知故问,“怎么脸色不太好呢?”
不等她回答,他又道,“也是,这个地方,没人会喜欢,尤其是那些曾经历过的人。”
他话中有话,带着一些试探,她不禁抬头,撞见那双眼睛深深的,深不见底。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那个小兵便回来了,带来一张申请表格,递给弗雷德。
“上校先生,请您填好签字。”
弗雷德接过看了一眼,没有和他多啰嗦,从上衣口袋中拿出笔在签名栏上直接签署了自己的大名,然后将空白的表格还给他。
“如果有问题,请随时来首都中央警局找我……的副官。”他微笑。
他沉稳的笑容让哨兵脸色一白,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鲁莽,解释道,“抱歉,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所以给您造成困扰。请您谅解。”
“这个自然。”他点头,问,“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兵小哥又端端正正地敬了个礼,走入控制室,将铁门打开。
回到车里,他对着林微微闲雅一笑,道,“我说过,他们拦不住我。”
车子缓缓驶入这座人间炼狱,不知是否心里作用,总觉得自己能够闻到空气中粘稠的血腥味。见她迟迟不肯下车,弗雷德索性走到副驾驶,替她拉开了车。
不情不愿,却不得不下车。
“将德国的共产。党一网打尽,这是上面下来的命令,我没有选择,只能尽快结案。”
他脚步快,林微微只能用小跑才能一路跟上,气喘吁吁地问,“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你无关,却和你的同胞有关。”
“我不想去。”
“难道你不想帮助他们吗?”闻言,他脚步一滞,回头道,“你的那些被关在集中营里的中国同胞,或许比我更需要你的帮助。”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她无法说不。要花多少勇气,才能平心气和地走进这里?那些关押犯人的营房,依旧存在,是这样的熟悉。她深呼吸,想保持镇定,可一颗心还是不受控制地狂跳起。太多不堪的记忆,随着步伐的踏近,一下子复了苏。
空旷的大操场上,一回首,仿佛便瞧见弗里茨在太阳底下的笑容。举枪对着人们,一发发地将子弹送入他们的后脑勺,血溅了他的大半张脸,唯独面颊边的酒窝还触目惊心。
弗雷德走向几个骷髅看守,吩咐了几句。转身看见林微微还站在原地发呆,脸上满是仓惶的神情,便又几步走回去,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什么事?”
听见他的声音,她吓了一大跳,顿时回神,忙摆了摆手,道,“没事。”
“没事就好,你待会只要客观地翻译我说的话,不需要添加任何主观建议。不管他们问什么,都不必回答。”
“知道了。”她点头应许。
不出一会儿,整个集中营里的中国人都聚集在了空地上,人数并不多,加起来也就十来个左右。他们的模样非常狼狈,瘦得只剩下皮包骨,显
然被繁重的工作压得不堪重负。林微微看了他们一眼,便飞快地移开了视线。想到2012年的中国人,再回首看看1942年的中国人,她鼻子一酸,心里很不好受。这些来自于祖国的同胞,在这里受人压迫虐待,而她却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让她感到痛心疾首。
弗雷德将她悲痛的神色看在眼底,心里不由得也是一抽,不为别人,只因她。想和她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发现并不是合适的时宜,动了下嘴唇,最终忍住了。
这些中国同胞看见纳粹高官背后站着一个中国女孩,惊讶、好奇、猜测、妒忌、求助……各种目光在同一时间向微微射来,让她顿时手足无措。
见状,弗雷德不经意地向前一站,挡住他们的目光,润了润喉咙,道,“我是来自于柏林的帝国党卫军少校,海因里希﹒弗雷德里希﹒施仑堡。今天来这里,是要了解一些事情,希望大家可以配合。”
林微微听见他的开场白,不禁一震。弗雷德用了尊称,并且向他们作了自我介绍,这虽然只是最起码的礼节,但仍让她感到吃惊,毕竟他所面对的只是集中营里低贱如蝼蚁的囚犯。没有人,就是那些没有官衔的看守们,也不会这样和颜悦色地和犯人说话。是他看出了她内心的慌乱,知道他们都是她的同伴,想顾及她的感受,才这么做的吗?
“今天我来这里的目的,是调查华人学生、华商勾结德国共产。党一案。我知道,你们在这里大部分人都是受牵连被冤枉,但是也不排除个别的知情者。我只是想说,不管是出于政治目的,还是经济目的,拖累家人、朋友在这里受罪,都是非常自私的行为。现在,我给你们一次机会,不管你们当中是谁,只要肯向我坦白,那么我承诺你们,所有在这里苦役的人,都可以得到释放。”
同声翻译不是微微的专业,但这涉及到同胞们的命运,所以她尽可能地贴近他话的原意。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我们都是冤枉的,我们只是一些普通商人,根本不知道共。产党。”
“当然不是真的,德国鬼子的话不能相信。他们是日本倭寇的同谋,你看他们是怎么对付犹太人的?”
“这个女人是谁?她为什么要帮纳粹做事?说不定是汉奸,卖国贼,不能相信她。”
“……”
弗雷德转头望她,问,“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他们……”照翻还是不
照翻?林微微第一次遇到这么艰难的处境,一时没了主意。
“还记得我刚才说过的话吗?你只管翻译,不需要加入主观想法。”
林微微点点头,照翻。
他听闻后,一挑眉峰,脸色不改,依旧笑脸迎人,道,“你们没有选择,但是,我却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在这里,和犹太人、战俘生活在一起,我想没有比这样更糟糕的处境了。是决定这样下去一直到死?还是,走出这里,重新开始,决定权在于你们。”
然而,这些同胞根本不在乎弗雷德说些什么,他们只是一味地盯着林微微,不是质疑她的身份,就是恳求她去求情。搞的原本就不太顺畅的翻译工作,更是困难重重。
她不是弗雷德,没有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那份沉着,心里越是想帮他们,可越是被他们怀疑。各种不堪的话传入耳朵,她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这个地方,她本来就不想来,现在更是一分钟也呆不下去。
虽然弗雷德让她不要插话,但是,她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为什么你们不肯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他的话,却要将矛头指向我?”
“难道你不是中国人吗?不知道日本和德国同盟,正在侵略中国?你应该帮助我们,站在我们的立场,而不是帮他们!”
“我没有帮他,我就是想帮助你们,所以才来翻译。”
她的话很快被他们打断,他们根本不信任自己,而这个发现让她既沮丧又无奈。
弗雷德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从林微微的神情也瞧出了一些端倪,他咳嗽了下,打断两边的争论,道,“好了,我想你们已经弄清了我的来意,不必立即做出回答,我会给你们考虑的时间。”
弗雷德命令看守将囚犯带走,转身看她,道,“你刚才的行为很不专业。”
心中本就委屈加气恼,被他这么一说,更是雪上加霜,愤愤地道,“你根本就不该找我来。”
他笑了笑,知道她不爽,便不再说什么去刺激她。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了一会儿。
“如果,如果他们向你说了实话,你真的会像承诺的那样放他们一马吗?”她拉住他的衣服,忍不住问。
他没有立即回答,走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