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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穿着制服的士兵拿着步枪,正慢慢地靠近那辆被打得满身是洞的汽车,像一匹匹猎食的饿狼,从四面八方围拢。
林微微压低声音,问弗雷德,“这是捷克的制服?”
弗雷德摇头,答道,“波兰。”
波兰人?可是他们为什么要伏击德国的海关?为什么要偷袭弗雷德?那一瞬间电闪雷鸣,心里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一闪而过。然而,这个念头也只是飞快地在脑中划过,此时形势局促紧急,根本不容人去仔细思考。
但不管是波兰人还是捷克人,都是他们的敌人。弗雷德扯下衬衫的一角,简略地包扎起左手,向微微指了一个相反的方向后,一马当先地向敌方所处之地窜了出去。
他连开了三枪,有人中枪倒下,而枪战的声音很快引起了更多伏兵的注意。以寡敌众,弗雷德处境危险,林微微根本不敢耽搁,忙按照他的指示向来时的海关处跑去。可是,刚出去不久,就听见背后的汽车一声巨响,她忍不住还是回了头,只见滔天的火光直直冲上云霄,顿时吞灭了弗雷德的身影。
那一刻,她的心都被震撼了,脚下一软,差点没摔倒。可是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咬着嘴唇,只能猫着要飞快地在草丛中穿梭。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跳动,每一次呼啸而过的子弹都可能让她毙命,在危险面前,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仿佛这只是一出戏一场梦。可偏偏鼻子中的血腥味,空气中的汽油味,相互交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不是噩梦,而是真实发生着的。
弗雷德,你说过会保我一生平安的,你……一定守住你的承诺呀!
第九十章 阴谋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战争,双腿边跑边打颤,这种感觉真正是将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生和死都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每一次枪响都让心脏剧烈地跳动,子弹仿佛随时会招呼到自己身上,真恨不得背后长一双眼睛。
“我们受到了波兰人的袭击。”
当林微微撞开海关办公大门,喊出这句话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再度当头袭来。哪里不对,一定有地方错了位,可具体是什么呢?她也说不上来。
弗雷德是纳粹高官,又在距离海关一公里处的德国领土上受到伏击,事态严重,边防军立即全体出动。看见全副武装的军人整装待发,林微微顿时松了一口气。
闭起眼睛,心底便浮现出他带笑的容颜,曾和他讨论过‘你生还是我生’这个问题,记得当时他的回答是我生。他说过,当危险发生的时候,会将她推出去自保,而救她也是为了有人可以挡在他身前。可是,如今所做的一切都违背了他的初衷,为了救她,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最前面;为了掩护她,他暴露自己的位置;他将希望留给了她,危险留给了自己。
人的一生,最难的就是控制自己的情绪。感性的人感情用事或许不足为奇,可理性的人偶然冲动一次,却足以叫人震撼一辈子。
林微微坐立不安地在海关大门前踱步,双目不停眺望远处,远处的枪声终于停下,一切成定局。她握着双手,指甲陷进了皮肤里也不觉得痛,一颗心全部被弗雷德的生死安危给占据。
如果他死了,我该怎么办?呸呸呸,乌鸦嘴,祸害遗千年,像他这种终极boss级的坏蛋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呢?弗雷德啊弗雷德,你一定要挺住!
没有人回来汇报情况,林微微就一直提心吊胆地等着,做不了其他,只能为他祈祷。从白天等到黄昏,又从黄昏等到晚上,等到她心都焦了。
直到繁星当头,经历一场生死战,身心皆疲,梦和现实好像也没有了界限。她靠着墙壁,竟然睡着了,迷迷糊糊间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弗雷德!”她顿时惊醒。
可是背着月光的人却不是他,一个陌生人。
“你好,我是鲍尔下士,请允许我送你回去。”
“弗雷德呢?他怎么样?”
“上校受了重伤,我们已经送他去医院了……”
“重伤!”她忍不住叫了起来,“有没有生命危险?”
见她惊慌失控的模样,鲍尔下士忙安抚道,“没有,你放心。”
他生死未卜,让她怎么放心得下?
“他在哪个医院,请你送我去那里。”她央求。
鲍尔犹豫了一下,最终妥协,“好吧,尽管本来我安排你明早去。但,我相信上校会很乐意在醒来后第一眼就看见你。”
“谢谢。”
“那么小姐,请你现在上车吧。”
边防军在一路上都设置了障碍,车子开过去之际,林微微看见了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他们真的都是波兰军吗?”林微微忍不住问道。
鲍尔下士闻言一愣,但随即道,“是的,已经得到证实了。”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混到德国来刺杀弗雷德?”她不解。
“这个……”他乘空从后视镜中看了她一眼,道,“也许你该去问施仑堡上校…我只是一个下士,所知的实在有限,请见谅。”
林微微听他这么一说,也闭了嘴,心里却在狐疑。虽然纳粹一再吞并邻国,和波兰的关系也十分紧张,但即便如此,波兰也万万没有在德国境内伏兵的道理。而且,就算要攻击德国人,光凭这几个官兵又能成的了什么大事?反而被人落下口实。
德波相隔的不过只是一条河的距离,短短十来公里,波军要想入境,必定要经过刚才这个海关。可那里驻守了一卡车的边防军,要从他们眼皮底下招摇过市,还打下埋伏,谈何容易。不,不是不容易,是根本不可能!
如果不是从波兰来,那就是居住在德国境内的波兰人。既然是普通百姓,他们又为什么会穿上军队士兵的制服呢?还有,这条道上这么僻静,如果不是弗雷德今天硬拉着她去看什么城堡,压根儿不会有个鬼影。他们早不伏击,晚不伏击,偏偏要等弗雷德车子路过的时候才出击。难道说这些人的目标是弗雷德?可是,为什么?他做了什么让波兰人民憎恶的事,要被人埋伏暗杀?
当中的疑点实在太多了,横竖都说不通,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次事件背后隐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
…
咚咚咚、咚咚咚……
哥哥,救我,哥哥……
咚咚咚,咚咚咚……
快去告诉父母,让他们来救妹妹。
不行,告诉父母一定会受到责罚。
哥哥,哥哥,我不会游泳……
那一声声敲打的声音从水底传来,厚实的木板发出沉闷的声音,小女孩的尖叫声瞬间被水浪吞没。
因为一个自私胆小的决定而扼杀了一条生命,弗雷德,你是魔鬼。
被雾气萦绕的河中央传来尖刻的嘲笑声,在空中一圈圈的回荡着。河水变得透明而苍白,那里有一个小女孩的身影陷在漩涡中挣扎不休,那双求救的眼带着希冀向他投来。可是,他只是转过脸,任那希望的火苗在暴风巨浪中一点点被捻息……
哥哥,你说过,会保护我。
弗雷德,你说过,会保护我。
小女孩的身影和简妮交替,最后变成一个。
弗雷德一惊,从噩梦中蓦然清醒,一脸的惊恐、一身的冷汗。已经多少年过去了,没再做过类似的梦,可此时,这梦境中的人影又再度鲜明起来。
他闭了闭眼睛,想坐起来抽根烟,一低头却看见了趴在床边打瞌睡的女孩。她的手肘不巧压住了他肩膀上的伤口,但他一声不吭,宁愿忍受这痛苦,也不愿推开她。伸手搂住她的肩头,他抚了抚她的头发,如果有一面镜子放在对面,那么他一定会惊讶,因为此时他的眼中正充满了柔情和眷恋。
人世间,有一个能够和自己相依为命的人,是何等幸运的事。在那颗子弹擦着他手背飞过的那刻,他的心脏都快停止了跳动。如果她死在自己面前,会是什么样子?他不敢想象。
十八年前做了错误的选择,而上帝在十八年后,又给了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希望这一次,不会再重蹈覆辙。
他的手摸过她的脸,然后视线就一直停留在她的唇上。在生死关头,她趴在他身上,用这样无辜而又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他,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想去亲吻她的冲动。而他确实也这么做了,只是,很无奈地,她躲开了。
那一刻,他真的很想再问问她,鲁道夫和我,你究竟会选谁?
而今回想起当时的冲动,不禁觉得自己挺可笑,在她侧头躲避他亲吻的那一刻,答案已经很清楚了,不是么?
有些妒忌鲁道夫,这小子,究竟做了什么,可以让她这么死心塌地?以死相救吗?我不是一样也做到了?简妮,如果我说,我想一辈子将你圈禁在我身边,你会不会答应呢?
也许是他的手太用力,捏痛了林微微,她抖了抖眼睫毛,皱着眉头醒转。一睁眼,就看见一双蓝莹莹的眼眸在咫尺间闪烁,不禁吓了一大跳,向后让去。
“你,你干嘛?”
“你压到我的伤口了。”弗雷德不慌不忙地回答。
“对不起。”她忙起来,转头瞧了眼天边,有些惊诧时间的流逝,“天亮了?”
“你一个晚上都守在这里?”
“是啊,我要求下士先生送我来这。”她指了指他被包扎起的肩头,担忧地问,“医生说你的肩膀中了两枪,而且距离离得很近,会不会残废啊?”
他摇了摇头,打断她的话,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昨晚你梦见了什么?”
她努力回想了下,“好像什么也没梦见。”
“我听见你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谁?”
他犹豫了下,道,“弗雷德。”
“不会吧?”她吓了一跳。
他瞥了她一眼,继续道,“我也梦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