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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这回是被抢了。彻底地抢了。陈剑,你给我的戒指也没了。
他说没关系,我知道你不需要它。你现在不会需要了。
她心紧了紧,没说话。
他眼光有些淡远,发了下呆,收回,又放到她身上,说:可是为什么要骗我?你说你要回去,我以为你真要回去,可是你只是想跟他在一起。你怕我没法接受,所以安慰我的吧。语声,我很难过,知道么?刚才开会的时候,冯至鸣叫了你的名字,那个表情,我太熟悉了,因为很多次,我都这样,被你一个电话叫出去,什么也不管,就奔过去。现在一切都变了,我不再是那个你第一个会想到的人,我很难过。我从来没那么难过,哪怕你上次离去,哪怕你恶毒地攻击我,你对我那么狠,我知道我依然在你心里,可是现在不是了,你放下我了。他说得怔怔的。越说声音越低,好像被什么击垮。
冯至鸣不会知道,此刻他被击垮了。他觉得身体里少了一样支撑东西,倒下去时,他发现那东西对他有很大的作用,以前只是太熟悉了,而忽略。
你没事吧。语声看他脸色惨白。
他摇摇头,说:去吧,去跟他在一起吧,祝你幸福。
他那样惨然笑着。眼睛很红。
她很不忍,说:陈剑我们说好的,我们不可能了,我也要我的生活。
是的。你要你的生活。去吧。
他说。
语声说:你呢?你现在能开车吗?你找个人来接你吧。现在车子很多。
不要紧。我坐一会。你去吧。
语声看了他好久,将盘子里的蛋糕硬吃完,这是他给她要的,她必须吃掉,否则她知道他会更难过。
他们的感情已经切了,可是还有很多余绪难以扯清。是以前用情太深吧,碰到的点点滴滴都能勾起往昔的记忆。一扯一把伤心的记忆。
她终于站了起来,因为另一个人在等她。
他呆呆看着她走。
在门边,她说:你在这等着,我打电话给方圆。
他笑了下,说:不用把我推出去,我负担得了自己。
她难过得很,想说什么却说不出。
他忽然说:语声,你,完全没有我了吗?
她不晓得怎么回答,心又揪了起来,疼成茫茫白雾。
片刻后,她说:小心点,答应我小心点。就深一脚浅一脚地出去了。
25
半个小时,他觉得耗尽了一生。
愤怒、焦躁、期待诸般情绪轮番着在心上碾过,到最后只剩一条铺满惶恐的长长辙印。
他突然很害怕她就此不再出现,或者拉着另一个人的手走到他面前,堂皇地说:对不起。我们的约定反正也要到期了。
然后,弃他而去。就像曾经她那么做过的。
而他只能像个受惩罚的孩子一样呆愣愣不知所措。
他真的害怕。因为她已经让他拥有了一种奢侈而危险的感觉。叫依恋。
没有遇到她之前,他有灼热的相思,但是相思可以压扁,像标本一样,藏起来,在合适的时间翻开来看。依恋却是彻底的交付,是把自己的灵魂与别人相系,怎能想象割断的下场?
在袅娜的青烟中,与她相度的几日像一盏孔明灯一样漂浮起来……
他们在故宫红墙下拥抱,她缩在他的风衣里,抚着他的心脏,说:你像个袋鼠妈妈,好温暖。
他回家。仰头,看到一个小身影趴在窗子上远远朝他挥手,身后有暖暖的光线扑出来。家。他的心流浪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家的感觉。
吃饭时,她怔怔看着他,他抬头,说,你怎么不吃。她说我做的饭我比较喜欢看别人吃。他点头。她忍不住用筷子敲他,说,这样的暗示都听不懂,给点鼓励,到底好不好吃?他皱皱眉,又笑,说好吃。她说,我好不好呢?他说好。她抑制不住欢喜,说,我是不是很无耻,就喜欢听阿谀之词。他说,反正嘴巴闲着也闲着,我愿意拍马屁。
晚上,他们放一点音乐,他加会班,她趴地板上看书。一阵后,她抬头问,冯至鸣,一面旗子三种颜色,三百面旗子几种颜色?他说废话,三种啊。她笑,说:你不会说,废话,三乘三百,九百啊。他说我有你那么笨吗?她就爬起来,到他身边,说,可以下课了,给你放松放松。他将她揽到身上,她对着桌上的资料,说,商业机密吗?他恩哼了下。她说,我可以看吗?他点点头。她说,谁要看啊,看看你的态度罢了。
睡前,他们倒床上说话。他说他的父亲一直不信任他;她说或许只是给你一点压力。他说从小就束头束尾,没得自由;她说任你发展不见得你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他说,虽然一直跟父亲吵,其实很想让他省心,但是观念不一样;她说,父母都为子女好,换个立场想问题会好一些,你呢,应该多回去陪陪你父母。他说,三句话不到又是吵,我被逼着相过亲;她很好奇,说,一一说来,我帮你参谋。他就抱住她,说,我结婚,你第一个高兴是吗。她说,保证第一个,你这个无赖,流氓,强盗,才不要你粘着我。他说真心吗?她说保证真心。他说你还敢说。用唇结实地堵住她。
……
烟头忽然亮起来,也就是失神的一瞬间,他发现天已经暗下去。灯光次第亮起,山峦掩在浮游的灯光后,像一个不肯挪动的坚实的阴影。
他心里泛起一点甜蜜,又被苦涩压倒。还需要等多久。等,真的不是人做的事。
连续抽了三支烟后,他终于瞥到了她。一个人,低着头,慢慢的蹭过来,晚风将她的头发拂了起来,又幽幽散下,仿佛多愁善感。
他的喜悦还没冲出,恼意就率先跑了出来。他憎恨她不能有与往事决绝的明快表情。这么久,他依然无法遮掩她心中旧日的创痕?
他狠狠摁掉烟蒂,上去抓住她胳臂。她抬起头,眼神迷茫,随着他踉跄地走。
进了车,她揉着发痛的手腕,却没嚷嚷。
他开车,讽她:怎么啦,还余情未了,难舍难分?
她看他一眼,歪过头,懒得搭理他。
堵车。车子走走停停,像临终前一股无法顺畅呼出的气,憋得人难过。
他看了她好几眼,她都小乌龟一样缩着,在自己的甲壳中,无视他的存在,也拒绝他的进入。
有一车忽然刺溜一下斜插到他前头,他的怒火终于无可控制地发作起来。
“嘿,有本事啊,他依然能把你变成一根木头。开口啊,文语声,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她转过头瞥他一眼,懒懒说:让我安静一下可以吗?
“怎么,嫌我烦?你是不是觉得我此刻面目可憎?”
“你能不能闭嘴?”她脸上有了反应。
“留下安静的氛围让你好好回味,是不是啊。告诉你我不是傻子,你自己也别装崇高,没人需要你的怜悯,想着他就跟他走,犯不着让我看你脸色还要念你好。”
“冯至鸣,你有完没完。”她簇着眉吼。
嘿,他冷笑了下,说,是不是心疼他了?他是不是向你诉苦了,他要破产要跳楼了,他以此软化你?
你说什么?她睁大眼,异常惊愕。
“他没说?好,那我告诉你,陈剑快垮了,有个官司,他打不赢,巨额的赔偿金会压得他下地狱也透不过气。”
“什么?你说什么?”语声茫然地盯着他的嘴,忽然就回想起陈剑憔悴的模样。“冯至鸣,你说陈剑要破产了?不会,不会的。”她忽然伸手拉他。
他甩掉她的手,说:很不幸。
不会。不可能。她低头喃喃。
哼。冯至鸣冷笑了下,收回目光。
车流忽然疏通。他一踩油门,冲了过去。语声身子一晃,叫:你有毛病啊,能不能开稳当点。
他不说话。她看他的样子,也不再说话。
此后一路畅通,但是两人的心都很堵。如果眼睛能够看到那些石块,必定层层地从胃码到了口腔,并且他们之间还隔一堵墙。
到家。
语声说:你要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吃不下。冯至鸣颇有火气地回。
语声在沙发坐下,托了腮沉思。一阵后抬头,委婉说: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冯至鸣将领带和外衣重重摔到地板上,微仰着头,说:想了一路,就在为他想办法?
“冯至鸣,我知道我提他你不舒服,可是,你想想,毕竟。”
“毕竟什么,毕竟你们曾同床睡过?”
“你说话好听点。”
“不对吗?”
“是。怎么样。”她的神色开始挑衅。
“好啊,你担心他,牵挂他,放不下他,你去找他呀,他现在太需要你的抚慰了,脚生在你腿上,别说我拦你啊。”他神色睥睨。
语声愣愣地看着他,仿佛无法置信。
他别开眼光,兀自怒气冲冲说:看我干什么,看我不顺眼?那你找顺眼的。
“好。你说的。”语声点点头,人从沙发上弹跳起来,而后陀螺一样,找自己的行李箱,开衣柜,扯衣服,扔箱子。
他愣愣看,她每扯一件,他心都要跳一跳,想拉住她的手,将衣服扔回去,可为了那该死的自尊,他站着。
她胡乱塞好,看也没看他,气冲冲提了行李就走,门砰地开,又砰地关上。
他蓦然陷在一片僵硬的寂静中,半开的柜门像一个嘲讽的笑。傻瓜,她走了。仿佛在说。
走了?那个,每天会趴在窗台上等他回来的小鬼走了?那个,会把家变出一种烟火香味的魔术师走了?那个,像一条幸福的死鱼一样搁浅在他怀里的人走了?
他突然反应过来,拔脚往外冲。他怎能放她走?疯了么?绝对。
狠狠拉开门,整个人忽然收势不及地撞上一样东西,差点绊倒。低头一看是她的行李箱。她没走,就倚在墙上,咬着唇尽量控制着不放大那幸灾乐祸的笑。
“看我摔跟斗很高兴啊。”他说。骤然的欢喜令他恨不得再多摔几下。只要她笑。
她点点头,歪过脑袋,说,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不。他跳过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