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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摸不到的时候,她才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发现床上空荡荡的,除了凌乱的两床薄被之外,也就只有自己了。而昨晚那个高热到神志模糊的大少爷此时早已经不知去向。
“珍珠?”锦瑟张开嘴巴喊了一声,发现自己的声音是暗哑的,于是又拍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再次叫珍珠。
门帘一掀,锦云开从外边进来,看见床上睡得懵懂的小丫头,忍不住摇头暗叹,十八岁如花似玉的女儿一朝变成了十三岁的少女,怎么说都有些难以接受啊!不顾能找到她已经是万幸,于是他笑眯眯的开了口:“瑟瑟,醒了啊?”
锦瑟看见锦云开之后,还需要一愣神才能反应过来这个人的身体里承载的是父亲的灵魂,然后才喜笑颜开的从床上跳下来,上前去拉着锦云开的手左看右看,又把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然后叹道:“爹地啊,你变成这样还真是别扭。”
锦云开抬手摸摸锦瑟的脑袋,叹道:“爹爹看你也别扭啊。我那如花似玉的女儿多好啊,走在大街上只要是个男的都得回头看两眼,这会儿又变成这么个小丫头了,唉!”
父女两个相视着慢慢的笑起来,锦瑟哈哈的笑着扑到锦云开的怀里去,锦云开双臂一用力便把她抱了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个圈,爽朗和欢快的笑声把回来探视小丫头的叶逸风给吓了一跳,他走到游廊下顿了顿脚步,看着端着洗脸水从走廊的另一头走过来的珍珠,不解的问道:“谁在屋子里?”
珍珠也很是奇怪的看了屋子里一眼,迟疑的说道:“原本只有锦老先生在里面,可是……”可是父女两个有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
叶逸风眉头一皱,抬脚快步走进屋子里。在看见锦云开搂着锦瑟的肩膀哈哈大笑的时候,脸色顿时被锅底还黑。
“咳咳……”
突如其来的两声咳嗽打断了正在欢笑的父女,锦云开放开女儿转过身来,看见叶逸风之后,开心的欢笑变成了淡然的微笑,点点头,就像是家长见到女儿的朋友一样,比较客气的叫了一声:“叶公子。”
锦瑟看到叶逸风神清气爽的站在眼前,而且脸色阴沉,眼神冷漠的看向自己的父亲时,立刻上前两步问道:“大少爷的病可无大碍了?”
她面带薄怒,小脸微红,眼神里还有几分责问的意思,叶逸风被她这一问,立刻想起昨晚的某些片段,心中顿时升起一阵奇异的感觉,忍不住转头掩饰的咳嗽了两声,说道:“嗯,已无大碍了。”
锦瑟听了这话心里也放下了大半儿,然后又板起脸来不高兴的说道:“我想也是。大少爷是把一身的病痛都转嫁到别人身上去了呢。”说着,又横了他一眼,丝毫不输底气的转过身去吩咐珍珠:“准备热水,我要洗澡!出了一身的臭汗,臭死了!”
她故意把后面的两个‘臭’字咬得很重,似乎是已有所指。
锦云开那么精明的人岂能听不出女儿的话中之意来?只不过,听明白之后他又倍觉尴尬,老脸有些微红。只得干咳了两声,说道:“瑟瑟,不许任性。洗了澡出来吃饭,爹可等了你一上午了,早饭都没吃呢。”
叶逸风却为了那个‘臭’字而心情好了起来,想想昨晚搂着这丫头睡了一整夜的事情,他的嘴角又情不自禁的的了一点笑意,目光且有挑衅的看了锦云开一眼,心想,父女就是父女,这种同塌而眠的事情,他是绝对争不过自己的。
想到这些,叶逸风好像也没那么生气了,转过身来对着锦云开点头说道:“这丫头还是太任性,让锦先生见笑了。”
锦云开以过来人的身份,对叶逸风那点心思也看的十分明白。他原想着回他两句嘲讽他一下,你这臭小子才认识我女儿多久,就来我这个长辈面前臭显摆起来了?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锦云开不是锦瑟,他是经历过大风大雨的人,很知道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所以他没有必要跟一个毛头小伙子赌气,何况,他也看到了这个小伙子对自己的女儿是宠爱有加,就看在昨晚他第一时间跳下水去的事情,他也该对他好一些,纵然不能给他什么,和颜悦色说几句话还是可以的。
于是锦云开很是客气的微笑点头:“叶公子说哪里话。虽然这丫头多年不在我身边,但她的小性子我还是知道的。这丫头就是喜欢嘴巴上逞强而已,其实那小心眼儿,软着呢。从来看不得别人受罪。她很小的时候,每回看见乞讨的,都会把自己兜儿里的零钱一股脑都倒给人家。这小丫头——如今真是长大了!”后面这句感慨其实完全是反的。锦云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总不能说:这丫头,如今竟变得这么小了……
叶逸风自然听不出锦云开的言外之意,只是淡淡的微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道:“锦先生请坐。”
锦云开也不跟叶逸风客气,点点头,转身去椅子上落座。
叶逸风又吩咐门口的丫头:“去厨房说一声,弄一桌上好的酒菜送过来。”
门口的小丫头答应着出去,锦云开轻轻摇头,笑道:“这次老夫能见到女儿,也多亏了叶公子。还未向叶公子道谢呢,真是失礼。叶公子,这份恩情老夫记在心里了。你若有什么需要老夫去做的事情,请尽管吩咐。老夫绝对是义不容辞。”
叶逸风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说道:“不怕锦先生生气,其实我从心底里是不希望锦先生和锦瑟相遇相认的。我并不觉得你能给她什么。十年前她随着她母亲被卖到梁州去,那时候你甚至自顾不暇。况且,据我所知,锦先生也不仅仅有这么个女儿吧?当初你们郭家被抄的时候,你已经娶妻生子了呢。”
锦云开已经料到叶逸风会刁难自己,毕竟他已经从这小子阴沉的脸色上看到了他的不甘。不过他却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把自己调查的这么彻底。连十年前的事情都查了出来。
一时之间,锦云开还真是有些头痛。
不过也只是一时而已,心念一转,锦云开又微微的笑了:“真是不好意思。叶公子可能不知道,老夫前些日子得了一种怪病,醒来后便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索性我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却好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反正如今我是孤身一人,之前的妻子儿女嫁的嫁,走的走,一个也不在身边了。再说之前的那些旧事,也没什么意思了。”
叶逸风这回到时会心的笑了:“那么说,锦瑟是您女儿的事情,我们也就可以揭过去,一字不提了?”
锦云开却没有叶逸风想象中的慌乱,反而是笑的越发的淡定,他接过丫头奉上来的香茶,轻轻地嗅了嗅茶香,方转头看着叶逸风,说道:“很是遗憾,就算我把此事揭过去一字不提,恐怕瑟瑟那孩子也不会忘了我是她的父亲的。”
叶逸风差点没被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给噎着。他顾不得回味,也顾不得那茶还有点烫,便恨恨的一口咽下去,仿佛那口茶就是锦云开,他要直接把他给吞下去才解恨。
这老头子,居然装出一种大尾巴狼的样子来,说的这是什么屁话?
你不想认你刚才抱着那死丫头干嘛呢?你们父女俩笑的那么开心干嘛呢?你还赖在我这里干嘛呢?!
叶逸风不愧是叶逸风,十年磨一剑,他的心性早就不是那些青年公子们可以捉摸透的。那股忍耐的能力也不容小觑。他努力让心头的怒气萦绕了几圈之后,在脸上依然化为淡淡的微笑,继续喝了一口微烫的香茶,才淡然开口:“锦先生言之有理。那丫头的确很想念你。曾经对我说,世界上最好的人就是她的——呃,她的‘爹地’。只是我很奇怪,‘爹地’这种叫法到底是什么地方的方言?我查遍了我们大虞朝大多数方言,天南地北的,好像都没有这种说法。那里的小女孩私下里也是称父亲为‘爹爹’。锦先生的祖籍就是京城以西一百里的郭家寨,那里的人好像也没有这么叫的。逸风年轻无知,还请锦先生赐教。”
这下又轮到锦云开差点被茶噎到了。
他想到过叶逸风这家伙年纪轻轻便有此成就,肯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却想不到他竟然把一件事情做到如此细致。只不过一个称呼而已,他居然把这个朝代各地的方言还有郭登科本人祖籍在何处,及那里的地方民俗都查过了?
锦云开略一思考,便明白这个叶逸风的确是对锦瑟动了心思。心中也不由得为这份心思而感动。不过他也很理智的明白,叶逸风如此对锦瑟,或许是有真心的喜欢。
但锦云开也知道这个时代的男人都以自我为中心,绝不会喜欢一个女孩子到为她付出一切的地步。所以他想,叶逸风如此做,恐怕还是那个什么道学先生的预言对他的影响更大一些。
既然锦瑟是那人口中的贵女,能助男人成大业者,那么这个男人为这样一个女孩子花费一些心思也是理所当然的。
想明白了这层因由,锦云开带着女儿离开的心思又坚定了些。不管怎么样,这种封建制度是不适合锦瑟生存的。此时叶逸风宠着她,把她当做宝贝一样。等他成就了大业之后呢?还不是一样把自己的宝贝女儿丢到一边去另寻新欢?
于是锦云开把手中的茶盏轻轻地放到手边的高几上,平和的微笑着,说道:“叶公子为了锦瑟可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啊。为了这样一个小丫头,值得公子如此大手笔,我锦云开听了之后,心中很是惶恐啊。莫不是公子有什么其他无法道明的缘故?若只是郎情妾意的话——说什么我也不信的。叶公子看上去也不是那种‘烽火戏诸侯’的人嘛!”
叶逸风微微皱眉,暗想自己还是低估了这老头儿的心智。怪不得楚正阳这样的人都能把他收在身边,看来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疯傻之人,他胸中大有丘壑。
此时想来,那些疯疯傻傻的举措说不定就是他置之死地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