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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鸾女+番外 作者:兔之夭刀(晋江2013.7.25完结)-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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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谚云‘五十者不称夭’,由是推之,已盗数载,应无恨,何事怨望?
  岂光承家业,继先贤志,无成乎?或云治国平乱,无功乎?或云三朝王佐,有不忠乎?或云齐家无能,有愧妻子乎?
  皆不然哉!
  光遇卿也晚,邂逅非时,难为无情,情有发而不知,知而放任,乃至遗卿以孤老,遂成终生悔也。
  然则果悔耶?果非喜也?
  己巳别卿,果不解意乎?可奈怀思何?果不怜子哉?
  光之就木,唯取岁余春酒一、狐白裘一、枯芙蓉一、莲子九八共赴,则卿宛在侧也。
  卿其无伤。
  卿其长安。
  七十年后,黄泉再见,亦不为晚也。
  祈勿忘也。
  光
  三月癸酉于小旻阁。”
  眼泪滚珠一样地落在书案上,我用僵硬的手把它卷起来,避免泪水沾湿它。
  
  得知霍光死讯的时候,我觉得天崩地裂,但还是坚持着没哭。
  得知桃溪的死讯时,我虽然哭了,却不是为他。
  得知桃溪将他拦在门外不让他见我,我冷着心不去想他。
  萧鹄说我坚强,彭祖说我克己。
  而我的一切故作坚强,那些看似牢不可破的盔甲,都在简简单单的一封随笔信前,一败涂地。
  
  
        
活下去
  信太简单,真的太简单。
  可在我眼里,却那样真实。
  我仿佛看见他蹒跚的身影,他走到当心筑外,满头白发,一日之间老了几十岁。
  他颤颤巍巍地捉着笔,眯着眼在帛上写字。他努力想写得好看些,可他无法克制颤抖,他的身体不堪重负,他的情绪也无法冷静。
  他眼花了,连字也看不太清楚,得努力拿远一点。
  他吃力地写完一段,随手拿起喜欢的饼子垫垫肚子,可放在他手边的,已经换成了松酥的羊乳糕。
  他牙齿有些活动,大夫叫他别再和年轻人一样吃硬硬的饼子。
  于是他想起来,每天在铜镜里看到的人,已经垂垂老矣。
  他满怀希望地将信送到当心小筑,他并不认为我收到信就会主动去看他,否则他不会说七十年后再见。
  可他在等着我原谅他最后临别时的那一句抱歉。
  为此他等了好久,病笃时还一颗一颗地数着莲子。那哪里是一颗一颗莲子,分明是一声一声“怜子”,是一段一段回忆!
  可他始终没等到我的回音。
  那时我在和他置气,铁了心不理他。
  他一天天地等下去,病愈来愈重,终于等不了了。
  
  我死死掐着单薄的帛书,放声大哭起来。
  七十年后,黄泉再见……这是生生的要等死我!
  本以为过了情字这个坎儿,我仍可以冷静地算计我的人生,可原来,原来,没有他我一天也活不下去。哪怕一天也不行。
  我用忙碌来迷惑自己,迷惑别人,然而一旦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杂事,只剩我一个人空空荡荡,转身发现他不在,我突然就没了活下去的力量。
  我就这样在书案前坐了一晚上,第二天整个身子都是麻木的。
  偏偏刘病己已经准了我进宫的请求,今天一早,还得收拾妥了进宫。
  我还要活七十年呢……我得给自己找很多很多很多事,才能活得了这样长吧。
  
  进宫,熟门熟路地向皇后问好。
  霍姃丧父不久,也是没精打采的样子,听闻她如今连宫务都交给了两个婕妤处理,自己只专心养神。她稍微和我絮叨了几句,声音又带上了哭意。
  “听说堂兄写信回来,他快到长安了。可他回来的这样晚,父亲还想给他办冠礼,还想看他成婚呢。”
  “好像是匈奴有变故,所以不得不滞留了一段时间。否则春天该到了。”
  她喃喃道:“变故得真不是时候。”
  我心中微哂。真是小儿女情态。天真烂漫,岂是中宫本分?
  可一想到她是霍光爱若明珠的女儿,我还是耐着性子安慰了她许久。
  还好在我的耐心全部磨光之前,刘病己那边结束了政务,让内侍请我去宣政殿,我忙告辞。
  我怕再耽搁下去我会忍不住冲霍姃发火。
  丧父,如何?自己不振作,只知道哭哭啼啼怨天尤人,她阿父在天之灵怎么想?
  她还有那么多事要做,要留住刘病己的心,要打理后宫。
  她的家族失去了庇护伞,摇摇欲落,她却丝毫不能察觉,更不谈做些什么。
  后宫多少人对她的位置虎视眈眈,她竟一无所觉,反而大方地把权力让给对手?
  她进宫的日子也不短了,一点长进也没有。难道她还把自己当在闺阁时的那个娇女?
  
  霍光太宠她,以至于他去了之后,霍姃立刻就像一只毫无防备的羔羊,暴露在权势、贵族和宫妃的斗争场上。不啃她一块血肉,简直对不住这鲜美甜嫩的权力和血肉的诱惑。
  我还在思考着要不要提醒霍姃眼下的处境,步辇已到了殿外,我下车辇步行入门,恢弘的宣政殿映入眼帘。
  我放下这头的事,理清思绪,面圣述情。
  “妾身张氏,拜见陛下。祝陛下长安。向者蒙陛下赐医药、遣侍儿,妾身铭感五内,特来谢恩。”
  “免,坐吧。”他道,“不说客套话了,匈奴人的身份铭牌到底怎么回事?”
  “妾身的贴身侍婢,几天前自杀了。原因是上月她被一个贼人闯入家中玷污,月黑风高,未能查知贼人相貌,但贼人留下了一块金饼。”
  刘病己对冬山使眼色,他便上前来,从我手上接过那块嵌宝錾花的牌子。
  “上面的字,小鸾认得,正面是栾鞮虚闾权渠,背面是左屠耆王。左屠耆王,就是左贤王,左贤王,就是匈奴的……王位继承人,王太子,或者王太弟。现在匈奴的王太弟,正好就叫虚闾权渠。”
  刘病己沉吟片刻,道:“是他本人?”
  “不好说。按理,他不该出现在长安。要么是匈奴有行动,要么,是有人要挑起大汉和匈奴的矛盾。当下得先确定贼人是否是虚闾权渠,才能从长计议。”
  “如果不是,怎样?如果是,又怎样?”
  “如果不是,就要换个思路查。长安懂匈奴文的人应该不多,这饼子肯定也是工匠所制,錾花可查,宝石的来源也可查,相信能查到人。如果是……那……陛下怎么想?”
  “若果真是匈奴人辱我汉家女,朕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还是先查清楚,果真是虚闾权渠的话,他入关做什么,有什么目的,为什么盯上桃溪,可以好好查一查。妾身听闻虚闾权渠想与大汉交好,善待关内侯苏公,更以亲妹妻之,对其子女亦关爱庇护,实在不像故意找茬的人。”
  “虚闾权渠入关……我想起来,斌子曾经有军报,说匈奴内部意见不一,有一支想与大汉和谈,他准备带那支的首领来拜见朕。”
  我想起霍斌说要带个惊喜给我,大概就应在这里了,于是说道:“有可能是他。斌子打算娶的女孩子,可能是苏公的女儿,也就是虚闾权渠的外甥女,他们结伴入关,不难理解。可斌子还没到长安哪!”
  刘病己思索片刻,道:“还是得先确认这个贼子身份,再谈其他。”
  “陛下圣明。以妾身看,如果虚闾权渠就是霍大郎要带回来拜见陛下的人,那他侮辱桃溪,就应该不是本意。可能是因为遭人算计,或者是意外,又或者……是冲我来的。可那段时间妾身并不在庄上。”我忽然有了个想法,但只是一闪而过。
  刘病己显然捕捉到了这一点,问道:“娘子有什么主意?”
  “陛下……您说……如果虚闾权渠真的没有恶意,而是被人陷害或者是意外,玷污了一个女子。咱们调查清楚了,拿一个汉家的孩子,去冒充他的儿子,怎么样?”
  “听起来不错,可是身上流的是汉家的血,也不代表就是汉家人。土生土长的汉人尚且有叛国狗贼,何况长在匈奴?”
  “如果能冒充,能骗得虚闾权渠信任,我会亲自教导这个孩子。纵使他长大了把自己当成匈奴人,不肯归汉,可他毕竟流着大汉的血。而虚闾权渠,将来会做单于。咱们这个汉家子,没准也能做匈奴单于呢。”
  “主意倒是不错,朕会好好考虑。不过……小娘子,你还没有打消去匈奴的想法吗?”
  “没有。”
  “即使我不同意?”
  “您不同意,我也会去。我不是去打仗,也不是去杀人,是为我大汉儿郎少流血,少死人,是为我大汉国力少损伤,没有那么艰险困难。陛下不同意,不过是让我的路稍微难走一些,并不能改变我的决定。”
  “这些可以让别人做,朕可以找几十个女子给你训导。”
  我道:“妾身还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大将军说,要我七十年后再去找他,我起码得再活七十岁把,没有责任,我活不了的。”
  刘病己沉默了。
  
        
此生唯愿
  刘病己本性坚韧,有些固执,有些……过于男人。
  我知道一次两次劝不了他,于是先退一步,道:“等霍大郎和苏娘子到了,先问问匈奴的具体情形,咱们再讨论好不好?只求陛下,不要直接回绝小鸾。”
  “惠淑君……让我说什么好呢?”
  “愿我大汉江山永固,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太平长安,边疆永无进犯,万国四方来朝。此时此刻,就说这个吧。”
  “这是朕的心愿,可朕真的不想让一个女子背负这样的重担,这不是女人的事和责任。”
  “小鸾承大将军遗志,要活下去,要为陛下分忧,要对大汉尽忠。与小鸾是男是女无关。陛下好好想想吧,先不说这个了。妾身得回去做些安排,才能让人相信,虚闾权渠真的留下了一个孩子。而且谁家的儿子冒充,也得好好思忖。”
  “好。这件事我帮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告诉我。”
  “小鸾谢陛下成全。”
  我和刘病己最大的分歧始终在于我这个人,可不可以去匈奴。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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