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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鸾女+番外 作者:兔之夭刀(晋江2013.7.25完结)-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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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恍若惊醒,慌忙用手背擦擦脸,果然有些水迹。
  “我又不是无情无欲的人,悲到心底,当然会哭了。你放心,你去了,我会好好活着。不活到七老八十,怎么够本呢?”
  “希望如此。小鸾,其实我很佩服你。”他不等我问,接着说,“我能做到的,你都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你也都能做到。看大局,你不比我差;算人心,你比我狠,比我毒;论今生,我后悔很多,悔如今,对家人不能加以劝导;悔当初,对夫人太放纵;悔当年巫蛊之中作壁上观……而你,不管什么时候回头,你都不会后悔吧?”
  “不,我很后悔。后悔当年和霍显一时意气之争,在你的寿宴上百般献媚。若那年没有遇见你,我不会是现在的我,我不会把自己逼到如今这个地步,更不会因为此时此地,看见你鬓染霜尘,就想流泪。”
  霍光笑了笑:“这是你真心话吗?”
  
  我愣了一下,心想,这个人,给我留三分余地又会怎样呢!
  我定定地望了他片刻,咬咬唇,带几分薄怒地摔下车帘,跳下马车,越过他进了别院。
  他在我身后跳下马,慢步走着,在我快进内院的时候说:“好吧,我想说的是,你后悔的不应该是这件事。在你献舞之前,我见过你……和令慈的供花。”
  我站住,转身,挑眉:“供花?哪一束?我和母亲做的供花多了去了,早不记得了。”
  “姃儿十四岁的寿辰,令慈做的供花,我想你应该记得。”
  “哦……你是说,象征长安和二侯墓冢的供花?”
  “是。当时我就想,能做出这样一份供花,讽刺我们家的,必是一个高傲冷淡,心细如尘的谋士。”
  “然后呢?”
  “然后,我的猜测没错,却赌上了我的身家来验证它。”
  我略略屈膝假笑:“我的荣幸。”
  
  门帘一放,挡住了门外那位,我的情绪立刻就淡定了——果然他只消三言两语,就能让我的冷静溃不成军。
  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在他面前不加掩饰?
  还是从认清他的本质后我就再也不曾掩饰过?
  无解。
  他杵在外面没动,我在院子里,捧着柏梦送上的铜炉,反正也不怕冷,就和他耗。
  “我来真不是为了和你置气的。”
  “你每个字都在和我置气。”
  说完这句我也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些,不等他回答,直接道:“不过你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们需要彻底地谈一次。我真的已经老了,不得不开始为你们的未来做打算。家里人,我用我的性命去保,可你呢,你该怎么办?你不屑从我获得什么,更不会要我的保护,可我放不下你。”
  “多谢大将军挂念,小鸾有家人,彭祖会好好照顾我,用不着您费心。”我自己已觉话里带了刺,忙加了一句,“现在这样,隔着门,相去一丈或者两丈,不管是春媚还是夏明,心平气和地说话,或者谈谈音律歌舞,要不论论书经史法,要不手谈,要不钓鱼,要不拣柏子……这样多陪我几天,不要提别的人、别的事,就当是给我留个念想,好不好?”
  他没答话。
  我有些灰心,转过身去,隔着门上的帘子,看他在院里走了几步,最后拂去院前木廊檐下石头上的灰尘,坐下来,道:“今天难得的天气不太冷,是个好日子。我们下一局盲棋吧。你先行。”
  我的心雀跃起来,柏梦和松格拖来坐具,我舒舒服服靠在凭几上,闻着柏子的香气,道:“好啊。我的开局你知道的,左下角,小目。”
  
  盲棋我以前和他下过,五五之数。
  这次他记错了一回棋子,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改正的时候,我心口闷闷地疼。
  他不应该是这样子,可他不是这样,又该是怎样?
  我不知道。
  尽管如此,我丝毫没让他,最后从他手里赢了三目。
  霍光咳嗽一声,我唤来松格,叫人给他准备好坐具暖炉,听他道:“你越来越厉害啦,光愧不如。”
  “大将军教了小鸾很多,小鸾会的,还不是大将军教得好。”
  “我在想,到底还有什么你不会的。”
  “行军布阵,我就不行;宽容让人,我做不来。杂七杂八的活,我也不懂。大将军精通古今中外,好像连匈奴、南蛮的话和文字都会,斌子的信,只有你看的明白。小鸾可不懂。”
  “这有什么,你不会的我教你。我们都不会的,就一起学。”他很轻松地说着,听我没回答,似乎急了,道,“你不高兴么?”
  “是太高兴了,我们两个字,真难得啊!”我叹一声,赶在他说话之前吩咐道:“柏梦,别院里有个书房,你去取兵书那一格里的书来。”
  “是,主人。”
  
        
最后的欢愉(二)
  撇去杂七杂八的人和事,撇去仇恨和悔恨,我和霍光的相处马上就会变得平淡充实。
  我很少能这样精心地学一些东西,而霍光,大概也从未教过一个人这么多知识。
  他懂的真不少,很多都是多年前烈侯和景桓侯教给他的前线作战的将士的切身体会。
  匈奴残暴,侵我汉土,戮我汉民,逐我边军如趋鸡犬,累我汉室岁岁难安。霍光恨匈奴恨得咬牙切齿。
  更恨投靠了匈奴的汉人,有一个汉人中行说,教导匈奴对付大汉,令大汉折损无数儿郎,而他传下去的投毒之法,更令景桓侯在朔方感染瘟疫,壮年早逝。
  因此,对于出使匈奴,被扣押十九年方才返回的苏武苏子卿,他非常欣赏。即使在多年前上官一族叛乱中,苏武的儿子站在上官家族那边对他发难,他也没细究其罪过。
  
  我自史书上见了匈奴侵犯边境,扰我大汉子民安居,掳掠烧杀与强盗无二,虽然十分厌恶他们,却也只是看了字面上的故事,没有霍光口述来得生动,感受自然也就不那么深刻。
  霍光得势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把中行说的九族尽数诛灭,尸体弃在关外。
  这做法,依我看还未尽善,虽然他让匈奴境内的汉人知道了内奸的下场,可这震慑力也太过平凡,也不曾告诉匈奴境内的汉人什么样的行为就算是叛国。
  霍光听了我的话,反问我:“以你看,怎样算尽善呢?”
  “凡内奸,抓到一个,族其全家,也不必砍头,脏了咱们大汉的江山,全部带到关外去,扒干净衣服拖在马背上,直拖到尸骨无存未知,这才能震慑关外江山。每下一地,搜寻汉人踪迹,若是斌子那样在为我大汉刺探军情的当以军功论赏,若是中行说那样的,查其九族,死的掘坟鞭尸、弃骨荒郊,活得也用战马拖死!”
  “此法虽狠,深得我心。你就不怕朝中士大夫说你穷兵黩武,残酷无仁?又或者还会有人怜悯匈奴人,指责于你,你又当如何?”
  “倘若只是说我手段无仁也罢了,各人有各人的仁慈。倘若是说不该打匈奴、杀内奸,那这样的人,比内奸更可杀。内奸之所以为奸,或受匈奴财色利诱,或对大汉心怀怨恨,总有个动机在,杀了也就了了,尚且能震慑。而大将军所说的这种人,吃的是我大汉子民种的粮食,喝的是我大汉子民酿的酒,住的是我大汉的地方,学的是我大汉的诗书之义,竟然长出一颗匈奴的心,叛国毫无动机,天性禀赋如此,可见比内奸更该死。这种人,应该当堂乱棍打死,贬其九族为贱民,申其罪恶,诛其三族,曝尸街口,晒化乃止!”
  我见他有些哂笑的意味,气道:“我说错了么?”
  “我年轻的时候也这么想,当然现在还是。可惜不能实行。当年我就说过,如果我是你,我家人的仇,我会报得比你狠,比你快。其实本质上来说,我们是一样的人。”
  “这不是很好么?”
  “是很好,生年不满百,能得一知己,实在可贵。当为此事庆贺。”
  “去年埋的梨花酒,现在大将军就忍不住想喝了呀?还要找庆贺的借口。松格,叫李征威他们去院子后面挖酒,挖两坛给我和大将军,剩下的他们分了,但别喝醉。”
  松格笑道:“是,婢子这就去办。”
  
  今天是霍光的生辰,他在家里主持过一场宴会,又匆匆离开来到别院,过一次两个人的寿宴。
  算起来,宴席上和他并肩而坐,还是第一次呢。
  “诗云:‘为此春酒,以介眉寿’,酒是旧年的稻谷所酿,正是春酒,无不吻合此情此景,借此酒,小鸾祝大将军长寿。”
  “人年五十,不称殇、夭、折、陨,不为非寿,你的祝愿已经实现啦。”霍光满饮了酒,又让侍儿斟上一盏,“这盏我敬你,为此春酒,以介眉寿!”
  “谢大将军。”我满饮为敬。
  酒不重,淡淡的,飘着梨花香。
  院子里有桃树梨树,风一吹,花瓣下雪一样地落,衬着酒液中的花香,更加风致。
  我趁着酒意轻笑,道:“我第一次见大将军,也是在寿宴上呢。不过那天下着雨。”
  “我也记得,那一场寿宴,光十分难忘。”霍光恍神片刻,笑笑低头饮酒。
  我推开凭几站起来。
  霍光抬头望着我:“怎么了?”
  “今天风这么好,阳光也这么好,春景这么美,我对面的人这样可爱。我突然想跳舞。”
  我轻舒双手,慢慢转个身,衣摆卷起一阵微风,带起地上的花瓣和草叶,垂下的紫藤花也轻微地摇摆起来。
  没有音乐。
  有风。
  有风,那就够了。
  无需编排,无需排练,想到哪里就跳到哪里,跳完《鹿鸣》可以接《风雨》,跳完《樛木》可以接《嘉鱼》,兴之所至,无不可以入舞。
  
  《南有嘉鱼》是一支男女皆能为之的宴乐之舞,每一句结束,都有一个邀宾客起舞的动作。
  我跳完第一句,右手回摆,左手后背,半跪为相邀之势,本只是《嘉鱼》中的结尾动作,霍光却欣然起身,随着我的步子为舞。
  我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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