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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激起我那几乎泯灭的感情,我夜夜都这样干。我已经没有力量去感受了。为了把这一缺陷掩盖过去,我模仿着各种情感。有几个晚上,我就像一头受伤的狮子狂嚎乱叫,无休止地逗弄她们。有时,我轻轻抡起巴掌就把她们打翻在地。她们就会在地上滚来滚去,歇斯底里地大笑不止;这时我甚至还往她们身上撒尿。
她们说我天生是小丑的料子,还说哪天晚上邀请一些朋友来,让我为他们表演一番。我咬牙切齿,但还得摇头晃脑地表示赞同。我在学习动物园中的各种花招。
我最得意的花招就是装出一副嫉妒心很强的样子,特别对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更要如此。我从不过问她是否和这个或者那个男人睡过觉,但我就是想搞清楚他是否吻过她的手。我会因这么一个小动作而火冒三丈,并且操起刀威胁着要割断她的喉咙。有时我还敢在她那如胶似漆的男友屁股上轻轻地扎上一刀,而后又拿起碘酒、橡皮膏给他敷上,还亲吻他的屁股蛋子。
假如她们有天晚上回来,发现火灭了;假如我这天晚上的情绪极佳,因为我以钢铁般的意志征服了饥饿的折磨,在黑暗中独自抵挡了精神病的袭击,并几乎确信只有自高自大才能产生痛苦与忧伤;让我们进一步假设,她们进入这个监狱般的地下室时,却根本没有感觉到我那种胜利在握的神态。她们只能感受到房间里有一股刺骨的冷气,也不会问我冷不冷,只说:这地方真冷。
冷吗,我的小公主们?然后你们就会享有一炉熊熊烈火。我操起椅子朝石头墙上狠狠地撞去。我跳过去,将它弄成小碎片。我把纸和小碎片放进炉膛,生起一小堆火,就这样把这把椅子一片片地烧完了。
她们想着我这一招一式真是可爱极了。到此一切都很美满。现在该吃点东西,喝杯冷啤酒了吧。这么说,你们今晚过得还不错吧?门外很冷,是吗?你募集了一点儿钱吧?好,明天就存到零钱储蓄所!你,赫戈罗伯露,出去买瓶朗姆酒!我明天要走……我准备云游四方。
火苗渐渐小了。我操起空空的椅子架,对着墙壁砸出了它的脑髓。火焰又旺了。赫戈罗伯露笑嘻嘻地回来了,递给我酒瓶。我迫不及待地打开盖子,美美地喝了一口。肚子里也燃起了火。站起来!我叫喊着。给我再拿把椅子!抗议,号啕大哭,尖声叫嚷。简直太过分了。你们说,外边很冷,对吗?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温暖。走开!我胳膊一抡,把盘子都扫到地上,然后紧紧抓住桌子不放。她们拼命把我推开。我出了门,在外边的垃圾箱里找到了斧头。我开始狂劈乱砍,把桌子剁成了碎片,然后又砍洗脸台,上面的东西都掉到地板上。我警告她们,我要把一切砸个稀巴烂,哪怕是陶器也在劫难逃。我们要享受以前从没有过的温暖。
我们三人在地板上躺了一夜,就像燃烧的软木来回翻滚。我们互相讥笑,彼此嘲弄。
“他绝不会走……他只不过是在演戏。”
我耳边传来低低的声音:“你真的要走吗?”
“对,我说话算数。”
“可我不想让你走。”
“我不再在乎你愿不愿意。”
“可我爱你呀!”
“我不信。”
“你必须相信我。”
“我谁也不信,什么都不信。”
“你病了。你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我不会让你走的。”
“你怎么能拦住我呢?”
“别这样,瓦尔,别这么说……你让我忧心忡忡。”
寂静无声。
传来怯生生的耳语:“没有我,你怎么生活呢?”
“我不知道,也不在乎。”
“可你需要我呀!你不懂得如何照顾自己。”
“我谁都不需要。”
“我害怕,瓦尔,我就怕你有个三长两短的。”
清晨,她们还沉浸在甜甜的梦乡时,我便悄然离开了这里。偷了一个卖报瞎子的几分线,我便到了新泽西海岸,并且朝高速公路进发。我感到有一种难以言传的轻松和自由。在费城,我俨然一个游客四处游荡着。肚子饿了,就向行人讨了一角钱。我试了好几次……只是觉得这样挺有趣。我走进一家酒吧,免费饱食了一顿午餐,还喝了一大杯啤酒。酒足饭饱之后又向高速公路进发了。
我搭车向匹兹堡方向驶去。这个司机不善言谈,我也如此,好像我雇了一个私人司机似的。过了一会儿,我纳闷自己到底要去何方。要找工作吗?不。要重新开始生活吗?不。要度假吗?不。我什么也不要。那么,你到底想干什么呢?我自问。回答总是千篇一律:什么也不想干。
哦,这正应了你这个人:空空如也。
两人都不说话,我开始对插在仪表盘上的那个打火机产生了兴趣。我一下子想到了“楔子”这个词。我长久地把玩着这个词,随即便果断地轰走了它,就像一个人轰走整天缠着要和他玩球的孩子。
公路干线朝着四面八方延伸。假如没有路,这个地球会是什么样呢?是一望无际的海洋,是一片森林。穿越荒野修建的第一条路似乎就像是一项辉煌的成就。测方向,搞定位,准备运输工具,然后再修建两条路、三条路……再接着便有了成千上万条路。这些路就是一张蜘蛛网,里边是创造世界的人类,像苍蝇一样粘到了网上挣脱不开。
我们以每小时七十英里的速度行驶,这也许是我的猜测。我们没有搭过一句话,他可能害怕听我说饿了或者没有地方睡觉之类的话吧?他或许在想,假如我图谋不轨,他在哪儿把我抛出去最好。他时不时地用那个电子打火机点上香烟抽。那个小玩意儿让我着迷。它就像个小小的电椅。
司机突然说:“我在这儿拐弯,你去哪儿?”
“你可以让我在这儿下车……谢谢。”
下了车,我才发现天上下着毛毛细雨,天气阴沉沉的。道路通向四面八方,我必须决定想去哪儿,我必须有一个目标。
我痴呆地站在雨中,上百辆车从我身边一晃而过,我都没抬头看一眼。我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一条备用的手帕。我想擦一下眼镜,但转而又想,何必呢?我没有必要看得清楚。感觉不必太灵敏,思维也不必太清晰。我哪儿都不去。累了,就躺下睡一觉。动物在雨中睡觉,人为什么不能呢?我若能变成一只动物,定会走遍天涯海角。
一辆卡车停在我身边……司机要找火柴。
“我可以带你走吗?”他问。
我也不问他去哪儿就钻了进去。雨下得更大了,天色突然变得漆黑。我不知道我们驶向哪里,也不想知道。不挨雨淋水浇,还紧靠着温暖的身体坐着,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家伙是个乐天派,比较健谈。说起火柴,他说,用着了就觉得它举足轻重,可是说丢就很容易地丢了。诸如此类的话他谈了好多好多,他真是无话也要找话说。当你确有非常重大的问题需要处理时,却一丝不苟地大谈特谈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岂不怪哉?除了谈一些生活琐碎的事外,我们可以在法国的沙龙中进行那种交谈。公路把世界的万事万物神奇地联在一起,就连空虚也可以被轻易地运送。
当我们把车停在一座大城市的郊区时,我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他说:“哦,这是菲利。你以为自己在哪儿?”
我说:“不知道,我一点儿也不清楚。我想,你是去纽约吧?”
他轻轻地哼了一声,说:“你好像往哪儿走都不在乎。你这样子跟在黑暗中乱闯差不多。”
“说得对。我就是在这么做……黑灯瞎火地乱闯一气。”
我又坐下来听他讲,有些人在黑暗中乱闯,要找个歇息的地方。他说话的口气仿佛是园艺师在论述某些灌木品种的特点。正如科日布斯基说的,他是个“行空者”,是个不管大路小路都要开车自己跑的家伙。公路两侧都是草原,栖息在这块荒无人烟之地的动物都是急于请求搭车的流浪汉。
他谈得愈多,我愈加专心致志地琢磨避难所的意思。那个地下室毕竟不是太糟的。而在外边的世界里,人们也同样凄凄惨惨。他们与我的惟一区别是,他们走出去得到了自己的所需;为了这个,他们出力流汗,尔虞我诈,拼得死去活来。我没有这些麻烦,惟一的问题就是怎样能够日复一日地独自生活下去。
我在想,若是再溜回那个地下室,独自找个角落蜷缩起来,拉下被子盖住耳朵,那是多么滑稽,多么悲哀呀!我可以像条狗一样夹着尾巴爬进去。我不会再假装嫉妒而给她们添乱子了。她们赐给我一点儿面包屑我就感恩不尽。如果她要把情人带来,当着我的面做爱,那也无妨。人总不会恩将仇报吧?既然我已经见了世面,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呆在这里怎么着也比站在雨中不知道往哪儿走要强。反正我还有思想,我可以躺在黑暗中思索,想多想少都由着我。外界的人跑前跑后,搬这搬那,时买时卖,把钱存在很行里,接着又取出来。整天忙乎,太可怕了!我可不想这么做。我宁愿装成一只动物,比如一条狗,这样,就不时地有人给我扔块骨头啃。要是能循规蹈矩,还会得到主子的宠爱与抚摸。我或许能碰上好主子,他会用皮条牵我出去,让我到处撒尿,说不定还能碰上一条异性的狗,不时地快速交欢一番。哦,我现在知道该如何安静,如何顺从了,我已有了小小的教训。我将在炉边的一个角落蜷缩成一团,如你所愿的那样安静温柔。她们若把我踢出去,那就太卑鄙无耻了。此外,要是我表示自己不需要任何东西,也不想得到任何恩惠,要是我让她们就像我那样独自生活,那么,在这个角落里给我方寸之地有什么危害呢?
棘手的是要趁她们外出时偷偷地溜进去,这样她们就不会当着我的面把门关上。
我正幻想到这儿,突然有一种最烦躁的思绪攫住了我。假如她们消失得无影无踪,假如那座房子被遗弃了,怎么办?
在伊丽莎白这个地方附近,汽车抛锚了。是引擎出了故障。下去再搭别的车似乎比整夜呆在这里明智些。我走到离这儿最近的加油站,在附近游荡着,想等上一辆车把我拉回纽约去。我等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见有车,心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