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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漫游拉连河 作者:万方-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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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孩子!嘿,叫你哪!” 
  麦夫缓慢地回过头,“我不是那孩子,我都老了。” 
  “过来,老孩子,来拉我一把,操,你丫聋啦!” 
  这天他们无法走回吆喝铺,王良带麦夫到大车店睡觉。麦夫完全记不起天何时黑的,似乎他们一掀开大车店的门帘就进入了夜晚。烟熏火燎的昏暗中一团小小的光晕在遥远的房梁上摇曳,把阴影投向四面八方,强烈的烟味噎得麦夫几乎呼吸停顿,只觉得当胸被打了一拳。两排大炕上人影幢幢,脱光的肢体闪着幽光,麦夫能感到近旁活动着的人们,又像是一无所知,他跟在李三良身后往里走,只觉得脚下的地软绵绵的起伏不平。 
  三良一直走到屋子的尽头,这儿的炕空着,那唯一的一盏油灯几乎照不到这里。麦夫爬上炕,在阴暗中躺倒,迷漫烟雾的空气像幕布一片片飘荡,轰轰的说话声时远时近地响着。麦夫合上眼睛小口地呼吸,忽然他觉得鼻子里钻进一股臭味,睁眼一看是三良把一床被子扔到他身边。被子又黑又硬,叠满一层层后淋,但在天眩地转之中麦夫无力顾及,随它去吧。 
  他把被子拉到身上,内心渴望能尽快睡着忘却一切,然而他感觉一种有形的东西在胸部生出来,一边翻滚一边迅速地胀大。他双眼紧闭,整个世界像一个黑暗的大球在旋转,越转越快,无可挽回地脱离了中心,即刻就要把他兜底甩出去。麦夫惶恐地睁开眼,辨认出乌黑的房梁,晃动着的巨大人影,接着他发现身边的三良不见了。 
  麦夫弄不清自己是怎么逃到屋外的,他手扶门框,泪眼盈盈,体内的五脏六腑一股脑从嗓子眼儿往外涌,几乎把他噎死;吐过之后鼻涕眼泪胡满了一脸,他觉得就要支持不住晕过去了。渐渐冰凉的空气进入到他的身体里面,又过了一会儿他感到内脏开始回到原来的地方;他小心地睁开眼睛,人已不再旋转,只是轻轻摇晃。这时候他听见一阵又像呻吟又像嚎叫的声音,转脸看到一个人跪在墙脚,头抵在地上。麦夫有些艰难地走过去,一声不出低头看着痛苦万状的三良,而没有力气帮他。 
  身后的黑暗里传出一阵古怪的动静,麦夫迟缓地扭过头,分辨出许多又大又圆发出幽暗光泽的屁股,牲口们喷着响鼻,蹄子蹬踏地面,这一切使麦夫恍惚觉得人在梦中。 
  三良一翻身坐在地上,窗子里的亮光照出他蜡黄的脸,他用袖子蹭蹭下巴,“你丫也凑热闹,好玩是吧。”说完他冲麦夫咧了咧嘴,一歪头又吐了。一股酸水立时从麦夫胸中涌出,堵满他的喉咙,他低头把酸水吐出去,吐了半天才吐光。 
  后来大车店安静下来,人们都睡了。麦夫和三良并排坐在墙跟儿下,偶尔鼻子里还冒出一股腐败的臭气。他俩迷迷糊糊一点劲都没有,在月光下就像两个灰白的死人。秋夜的凉气像水浸透了骨头,麦夫冷得发抖了。 
  “睡觉去吧。”三良说着却没动,又过了一会儿才站起来,伸手拉起麦夫,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屋去。 
  温暖的混杂着各种臭味的空气包裹了人的知觉,麦夫变得迟钝之极。听了三良的话他把身上的衣服全脱光,看三良光着屁股蛋儿踮起脚把衣服塞到房梁上,照他的话说这样虱子跳蚤们就不会姓李姓麦了。麦夫光溜溜的身体感到炕席的摩擦,一瞬间理智之光如电光划过,天哪,这夜晚实在是妙哇。 
  四野沉入黑夜,但黑夜里布满光辉。月光一动不动,宁静极了,但是在它的照耀下大地时刻都在跃进一个更明亮的境界。旷野上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骡马始终静静地睁着微突的双眼,一眨不眨,看着这片银白的天地。 
  早晨突然而至。 
  麦夫睁眼后吓了一跳,因为他不懂自己在什么地方。长长的大炕平展空旷,炕席闪着白光,他侧过脸看见一个人在身边蒙头大睡,忽然想起昨夜的事情。 
  三良也醒过来,红红的眼睛视而不见地看着麦夫,片刻,响亮地咳了一声,翻身把痰啐到地上,又仰面躺下瞪眼发呆。 
  麦夫钻出被子,又冷又不好意思,哆嗦着从房梁上够下自己的衣服。三良忽然欠起身盯住麦夫,笑着说:“你丫的玩艺儿还不小哪!”麦夫很尴尬,急于穿上衣裳,可三良说不成,教他要好好把下身胡噜干净。麦夫不肯在三良的注视下做这样的举动。三良一掀被子从炕上蹿起来伸手就要替他胡噜,麦夫赶紧躲闪,两个人在光滑宽阔的大炕上追逐起来。三良一把揪住麦夫,板住脸说:“没人逗你,虱子跳蚤全藏毛儿里了,真的!”说着非要胡噜胡噜他的那些毛儿不可,麦夫用衣服使劲捂着,恳求道,“别,不要闹了,让我穿上衣服好吧,求求你了。” 
  三良咯儿咯儿笑得要死,终于放开了手。麦夫却心跳不已。接下来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儿,三良的衣服不见了,包括麦夫睡觉时一直枕着的那顶羊剪绒皮帽也没了,叫人偷了。麦夫呆呆望着光溜溜的三良,突然想笑,但没敢笑出来。三良“呼”地揪起被子往身上一披,跳下炕就跑出去了。 
  麦夫在屋里听到他凶恶难听的叫骂声,等他穿好衣服来到院子时,看见三良正揪着大车店老板儿要揍呢。 
  老板儿被三良卡住脖于,皱皱巴巴阴黑的小脸又害怕又凶狠,他啥也不承认。看样子他确实不知道谁拿了呢子制服和帽子。但三良一口恶气出不去。 
  “你个三八犊子龟孙子,你瞎眼啦!敢动大爷我的东西,我砸了你这狗鸡巴破窝!你信不信!” 
  老板儿眼睛眨巴眨巴不出声儿;三良松开他的衣领,顺手抄起一把又子冲到窗前一阵乱捅,窗纸发出噗噗的空洞的声响,破成一个个黑窟窿。三良又要拿叉子又要揪住被子有些狼狈,手一松被子从身上滑下来掉到地上,这时挤在院里的一大堆大人小孩又惊又喜,吃吃笑起来。一时间三良的脸胀得和红布一样,他凶猛地转过身,挥动又子“哇呀呀”吼叫着向他们冲过去,人群四散奔逃;三良意犹未尽,又冲到草垛前乱掀,草料满院飞舞,在朝霞中金光四撒。麦夫惊诧地站在一边,在他眼里光着屁股的李三良简直像个哪吒,挥舞刀叉,光头闪亮,离奇得不可思议。 
  麦夫害怕事情无法收场,脱下自己的外衣想让三良穿上,三良愤怒地用叉子一挑,把衣服挑到房顶上去了,自己趁势怒气冲冲地进了屋。麦夫为他能摆脱赤身裸体的窘境而松了口气。三良喝斥老板儿赔他衣服,自己躺到炕上,盖好被子抽起烟来。 
  大车店人声雀跃,几个孩子爬到房上把麦夫的外衣扔下来,又跳到草垛上翻跟头打滚;大人喜气洋洋地大声斥责着;有人已经知道了李三良是何许人,立刻传开了。老板儿找来一身旧棉袄和一条黑布裤子,虽然都是旧的可他也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才做到的;三良还想说不成,非让他买新的不可,麦夫觉出那根本没有可能,劝他凑合了吧。三良斜着眼狠狠瞟着他,“怎么着,你来凑合!” 
  到这时麦夫的心中一亮,明白麻烦终究可以过去了。 
  太阳升起来了,三良和麦夫告别了围观的群众。三良穿着那身“新装”,腰上扎了根草绳,头上带着他的黑礼帽,这顶帽子没人看上真是怪事,他的打扮不伦不类让人一看就不是好人。身后的人群里有人大叫一声:“李三良!”三良高兴地回头看了看;又走出一段距离,那人又叫了一声:“杀人犯!”三良连头都没回,高声喊道:“你爷爷!”人群爆发出会意的快活的大笑。 
  旷野上流动着清冽的气流,广阔的寂静中充满辛劳的人们所发出的模糊的嘈杂声。三良抄着棉袄袖子颠儿颠儿地朝前走,迎着朝阳的两眼眯缝着,呼出的哈气把红界头弄得湿漉漉的。看上去他好像把一早上的事全忘了。

8

  麦夫却一直被一种奇妙的困惑所笼罩。昨夜和今晨的一切真的发生过吗?怎么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呢?可事实上它确是发生了,就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不,准确地说他也被牵连进去了。昨夜他不是和三良靠在墙跟儿下大吐特吐吗?他还戴着一顶很重的帽子在大街上走了很久,想到这儿麦夫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帽子没有了,可昨天它是在这儿的。不知不觉间麦夫笑了。 
  “笑什么你!”三良斜了他一眼。 
  麦夫没说话,收起脸上的笑容,可他心里还在笑,这真是多久没有过的感觉了。所以麦夫有点儿认不出自己了。他感到生命里加进了一些以前没有的东西,活跃的东西,像个秘密让人不得其解……啊,这旷野的早晨多好哇! 
  冷冰冰的空气明亮地闪耀着,麦夫擤了擤鼻涕,把手塞进袖筒,抄得紧紧的。一辆大车克啷克啷响着从身后赶上来,车上的人告诉说他们要去的地方和吆喝铺正拧个儿,吆喝铺是往南而他们是在往北去…… 
  “走你的吧!”三良挥挥手。他呵儿咋咳了两嗓子,一口唾沫啐出去,有力地飞向田埂,舌尖唰地舔舔上嘴唇,吹起口哨来。三良吹的曲调真美,像一缕缕颤动的阳光,又像银雀在空中柔声歌唱,麦夫忍不住想要知道歌词儿的内容。 
  三良唱道:“柳围花屏骂声儿娇,春色又向人间来报到,山眉水眼盈盈地笑,我也投入爱的怀抱……” 
  好,麦夫想,多好的词儿呀,我也投入爱的怀抱。这怀抱里闪烁着树叶间朝阳的光芒,充满着从锋利的禾茬地里吹来生殖与腐败的气息,使他感到一种婴儿般的迷们,激动的迷们。 
  麦夫并不知觉,就咏出声来: 
    “光明的孩儿!你的四肢在发放火光, 
    衣衫遮不住你的身体……” 
  三良倏地转过身,“念叨什么呢?” 
  麦夫冲着他笑了,心里是一片寂静的喜悦,“我在说你,你不就是光明的孩儿嘛。” 
  “什么孩儿?我是什么?” 
  “听着,三良,好好听着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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