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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比这一连串的记忆更为鲜明的是第二年母亲再婚,继父来到家里的喜悦之情。继父是那么地温和而体贴,即使他们的生活虽然比在岛上时更穷困,但是继父却从来不会扯着嗓门对人吼叫,更不曾动手打人,反倒是每当母亲严厉地叱责泰田他们兄妹时,继父都会护着他们,和他们站在同一阵线。继父教他们学会钓鱼,也教他们学会打棒球,还耐着性子指导他功课。要说有人带他们兄妹去某个地方玩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的话,那么他们兄妹不遭到怒斥也没挨打,只受到轻微的责骂,也是头一遭的经验。继父目前还健在,但是在泰田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见过继父失控的样子,也没见过母亲和继父吵架的模样。
“这方面的记忆好像比较鲜明,之前的事则都变得模糊了,只有一种以前有过许多令人不快的事情的感觉。”
泰田看着式部,式部只是淡淡地看着泰田。
“所以决定回到岛上来时我也没有想太多,当然更没有所谓的喜悦或怀念之情。虽然有种不悦的感觉,但是也还不至于严重到不想回来的地步。
母亲很担心我会跟神领先生有什么过节,但是我倒没有这方面的担忧,因为我觉得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跟神领先生有过纠纷的是父亲,而父亲早已经过世,最重要的是我连姓都改了,我相信要是我没有主动表明自己是永崎笃郎的儿子的话,应该没有人会知道吧!我生活在这座岛上是还很小的时候的事,而且我连长相都有点改变了,或许会留有几分以前的轮廓,如果我的姓还是永崎的话或许有人会因此而想起来,但是以目前的状况来说,我想应该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事实上我来到岛上之后也从来没有人问我‘你是不是永崎家的孩子?’我跟神领先生之间也没发生过称得上叫纠纷的事情,只是……”
泰田垂下视线,看着自己搁在膝盖上不停地颤抖的手。
“……只是当神领先生企图掩饰志保的事件时,我第一次感到愤怒。不可否认,我想过这里果然就是这样的一座岛,那家伙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我才会想要全力协助式部先生。”
式部只是定睛看着垂着头的泰田。很明显的,他在犹豫着要不要相信他。
“十月三日深夜——当人们跑来叫你之前,医生你都在做些什么?”
泰田低垂着头摇了一摇:
“之前我也说过,我只能说我是一个人住,所以一直在家里,英明死的时候也是一样。”
“可是……”泰田抬起头来。
“我并没有杀害英明,我跟英明从来没有正式见过面。至于志保我对她几乎没什么印象,只隐约回想起经常有一个女孩子跑到麻理家那边玩,但是我并不记得她的长相和名字,当然也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孩子。”
“你知道她经常到麻理家,但却对她却没印象?”
“我父亲和祖父不喜欢我们跟姑姑她们扯上关系,因为父母和祖父总是把那边当成是个麻烦,而我们也这样认为,所以我对弘子姑姑和麻理几乎完全没有印象。弘子姑姑的葬礼还点有模糊的记忆,但是我完全不知道她是为什么死的。很久之后我听说姑姑是死于意外,而直到进大学后我才知道她其实是被杀的,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机缘下听到别人提起这件事——”
“是吗?”式部只这样应了一声。
“我甚至不知道麻理回到岛上来的事。事件发生后,听说大江庄的客人失踪了,那时候我才知道失踪的是我的表姊妹麻理。”
泰田紧握着双手。
“式部先生,或许我说的这些话没办法获得你的信任,但我真的是想要找到杀志保的凶手。”
“为什么?”
式部的表情仍然非常僵硬,但是泰田似乎可以从他的声音中感受到一些温暖。
“……我对弘子姑姑并不了解,我几乎不知道姑姑有过这样的人生遭遇,也不知道因为大人的一句‘不要过去那边玩’就完全被忽略的麻理的遭遇。不但如此,我甚至也不知道父亲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走到自杀的地步?
但是我失去了父亲。虽然他并不是一个值得我们为他的死亡而哀伤的好父亲,但回头想想父亲的生存方式,我还是为他感到悲哀。父亲的死是他自作孽,但是我觉得所有事件情的开端好像都在于一开始弘子姑姑怀孕后,被迫离开岛上一事。
姑姑怀了麻理这件事杀了姑姑也杀了我父亲。看起来信夫先生、志保、麻理……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是串连在一起的。然而到现在为止,这一切都被埋葬于阳光所照耀不到的黑暗之中。”
泰田焦躁地无法适切表达自己的情绪,但他实在无法释怀,所有的事实都被埋葬,而盖棺论定的墓碑上却刻着马头神的名字。
“我想揪出马头神,我一定要揪出他的真面目——从神社中把他揪出来!”
式部轻轻地点点头:,
“……我本来就是如此打算。”
泰田叹了口气,看着式部:
“那么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我才能说出来,我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
“什么事?”式部间道。
“我不知道这件事值不值得做参考,我只能请你相信我——我母亲并没有作伪证。当我从式部先生口中听到对整个事件的推论,我打了通电话给我母亲,问她当年是否作了伪证。”
式部瞪大了眼睛。
“我母亲很肯定地说,她确实看到一个外来者从弘子姑姑家中离开。”
4
大江惊讶地迎接突然回到大江庄的式部。式部之所以离开诊疗所并不是因为泰田牵扯其中的关系,只是既然泰田也是事件的相关者之一,如果他再继续接受泰田的好意的话,会让他心里觉得难受,相信泰田他一定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吧!式部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才回到大江庄的。
大江为在深夜里出现的式部准备了之前他投宿的那个房间。式部在房里将他搜集到的所有数据摊开来检视。
似乎没有任何足以被认定为凶手的可能对象了。几度思量,式部不认为凶手会是泰田。
如果泰田是凶手,应该就不会提供那些讯息给他的。当然,泰田也可能为了使自己脱罪而刻意提供不真实的讯息,但是他不可能会一开始就料想到式部会来到岛上寻找志保。照说应该是交由警方来调查案件,由专家进行验尸的,否则这就只是一个被神领家埋葬于黑暗之中的事件了。然而泰田却大胆地自行验尸,取得那么多的数据,他没有理由要这样做的,更何况他怎么可能料到会有像式部这样的人前来而事先做好假数据呢?这是不可能的事吧!
若泰田不是凶手的话,那么调查真相的工作可以说是完全触礁了。不过手边现有的这些数据当中一定有什么遗漏掉悼的线索,否则来到这座岛就完全失去意义了——式部心里这么想着,再重新检查过每一个资料和线索。
事件发生在十月三日到四日之间——式部再度确认。一个暴风雨的夜里,志保的尸体被人发现在神社里。发现尸体的人在四日凌晨三点通知了泰田,当时志保已经气绝身亡,泰田不能确定志保正确的死亡时间。志保身上有四十几处伤口,凶手可能将志保带大夜叉山麓的废屋里,像是拷问般对她施以凌虐,之后又将一息尚存的志保拖到御岳神社,然后把她吊在树上处以钉刑,最后再给予她致命的伤害——放火将志保活活烧死。志保的死因是吸入火焰所造成的烧伤。
式部再度确认推断的死亡时间是志保最后一次被看到的三号晚上十一点到隔天四号的凌晨三点之间,就算泰田所提供的数据是捏造的,但这一点却是没办法作假的。
在这段时间里,神领家的人包括明宽在内似乎都待在家中,但是没有第三者可以他们的不在场提出证明,神领家的佣人们也一样,当天宣称在本家的安良、分家的绘里子、小泉,除了家人之外也没有人可以奴为他们作不在场证明;神领光纪则没有确实的不在场证明。在这段期间,确实没有犯罪机会的只有守在神灵神社内的神领杜荣、他的妻子美智以及神领博史。
式部心想,难道没有办法再缩小犯罪时间的范围吗?如果能够再缩小犯罪时间,或许也就可以同时缩小设定嫌疑犯的范围了。
——到御岳神社去巡视的两位老人发现了尸体,他们两个人当然不可能知道神领家的继承内幕,犯罪的可能性可以说等于零。而当他们发现尸体时,火已经熄灭,甚至已经过了几分钟了……难道没有办法知道整个犯罪行为到底有多长的时间吗?
式部心里这样想着,从相片堆里抽出尸体上半身或头部影像的相片。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希望能从被火烧伤的状态推断出火究竟已经熄灭多久,然而相片中的影像实在太过凄惨,使他不由得发出了呻吟声。
志保就像个没有生命的物体一样,式部无法从尸体上找到她生前的任何一丝影子,不只是烧伤造成的,也是因为她的脸部有着严重的损伤。虽然明知如此,但式部仍然没办法接受那具尸体就是志保。
这就是所谓的面目全非——式部想着,突然歪着头。
——这真的是志保吗?
瞬间,式部对自己到这个时候还有这种怀疑感到好笑,但是冷静回想起来,式部本来就心存疑问——这真的是志保吗?
尸体之所以被认定是志保,是因为尸体上有一道旧的伤疤。志保小时候从船上跌落下来受了伤,而尸体上则留有一道被认为是缝合伤疤的旧伤痕,大家是以这一点而认定那尸体就是志保的,但泰田说过“岛上的人所说的话不能完全相信”,式部也同意这个看法,可是什么时候开始,式部自己竟然也把这具尸体当做是志保了?
式部试着这样问自己,但他没办法想起是什么时候、是什么契机使然?
——尸体确实是有伤痕,应该可以确定是旧伤的缝合疤痕,绝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