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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理来到岛上是——”
“那也是传闻,我想可能是为了继承之事而被本家叫回来的吧!”
“之后她失去了行踪………麻理的母亲被志保的父亲所杀是真的吗?”
“是真的。话虽如此,但是警方并没有下这种结论。”
“听说志保的父亲——羽濑川信夫失踪了?”
式部说道,博史瞬间一阵愕然,随即犹疑地点了点头。
“……不是吗?”
“不,这件事……我并不知道详情,所以——”
博史说这些话时,视线在办公室里那冰冷的水泥地上游移着。式部出于直觉,感觉博史在说谎。
“事实上——”
博史踌躇了一下,然后说道:
“信夫先生是过世了,他……应该是自杀吧!”
“难不成?”式部惊愕地张大了嘴巴。他看到博史露出略带畏缩的表情,那是一张企图掩饰什么的表情,同时也是企图遮掩害怕去提到某件事的表情。
“难不成信夫先生也是被杀的?跟志保一样?”
博史突然颤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去。
“是马头神的惩罚吗?所以信夫是凶手啰?”
博史没有回答,他的表情很明显的就是答案。式部感到愕然。
——残留在废屋里的老旧血迹,那确实是羽濑川信夫的血。信夫被杀害了,而且应该也是遭到虐杀。而在他被杀害之前,麻理的母亲永崎弘子可能也已经被杀了。因为信夫是被虐杀的,所以就成了杀害弘子的凶手——
“您真的相信这种事吗?”
“要说相信……”博史慌张地提高了音调:“我并不认为有马头神的存在,而且还会惩罚罪人,但是——”
但是目前他觉得并不需要去思考信夫不是凶手的可能性——式部怀着不知道是愤怒还是轻蔑的心情想着。
“……这座岛简直是变态。”
式部夹杂着叹息不屑地说道,博史只回答了一句“或许”。
其实,神领博史自己回头想想也不免觉得这是一种病态。发生事件的十九年前——神领博史二十九岁。
四月份的某个夜晚,永崎弘子的尸体被发现了。弘子曾经离开岛上,回来之后和女儿两个人在永崎家的另一栋房子里生活。那个女儿——当时十岁的麻理,回到家时发现了在室内的门楣上上吊的母亲的尸体。那是发生在一个整天下着毛毛细雨,微微带有寒意的日子里的事。
一开始大家都认为她是自杀的,但是弘子的身体上却留有和人打斗过的伤痕。仔细调查之后发现,现场也同样有打斗的迹象,于是大家认为有人刻意将破裂的杯茶和被弄脏的榻榻米清理过了。经过警方的验尸,根据留在弘子脖子上的勒痕来看,弘子不是自杀,而是被勒死的。警方在经过一番争论之后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凶手在盛怒之下失控将弘子勒毙,惊慌之余才会把现场弄成是自杀的情况。
博史记得当时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觉得真是一件凄惨的事。据他的认知,弘子是一个境遇不佳的女人。她失去了丈夫,带着孩子回到老家来,但是老家对生下私生女的弘子态度却极为冷漠,弘子只能生活在狭窄的套房里,靠着在博史他们家的加工厂工作所赚得的微薄薪水,勉强维持自己和女儿的生活。弘子的父亲幸平和哥哥笃郎的生活都很优渥,似乎是相当富裕,但是他们两人却只安排了一间小小的套房给弘子住,其他任何的援助则一概不提供。哥哥笃郎的孩子们——当时还正值念小学或尚未就学的年纪——被照顾得无微不至,而相对的,弘子的女儿麻理却从小就没有拥有过任何一个洋娃娃。
弘子是一个纤细而温和的女人,她似乎看开了自己的命运,对于老家给她的待遇从来不曾发出过一句怨言,只是默默地工作,抚养女儿。或许是曾经身怀私生子的经历使然,有些男人会对她露骨地做出下流或轻蔑的行为,博史等人就曾经几次叱退这样的男人们。羽濑川信夫觉得必须有人保护弘子和麻理,因此便经常到工作现场来,对弘子极尽关照之能事,而弘子也渐渐地管赖信夫,博史当时还为她感到庆幸,在一旁观察着。三月份,有传闻说他们两人可能再婚,然而弘子却于此时遭到杀害了。看到母亲面目全非的死态的,是当时才十岁的麻理。说起来也实在可怜,回到家中看到相依为命的母亲惨死的样子,对一个孩子而言那种冲击有多大啊!命运原本就十分坎坷的女人和孩子,为什么又遇上这样的悲剧呢?博史当时郁郁寡欢地这么想。
事件发生之后,大家私底下开始怀疑信夫会不会就是杀人凶手?而这个传闻悄悄上扩散开来。这是人们一种再平凡不过的臆测所推出来的结论——要说会有争执的话,那一定是男女之间的恩怨情仇,既然如此,那对象应该就是信夫了吧?信夫大概是在和弘子口角之余行凶的,也有人私底下斩钉截铁地说一定就是这样,然而博史并不相信。一方面是因为麻理当天回家之前一直在羽濑川家和志保嬉戏,她证明当时信夫也在家。有人做不负责任的臆则——当博史心浮气躁地这样想时,竟然又听到信夫的死讯。那是弘子死后半个月左右的事。
这一次发现信夫尸体的人是志保。志保和麻理都生长在单亲家庭,说起来有这样的发展模式也是理所当然的,然而尽管如此,事情这样的发展未免也太残酷了,因为信夫几乎是在自宅的客厅里被肢解而死的。在本家的指示下,高藤孝次和博史的父亲还有博史本人,负责前去将尸体带走。信夫就像人们处理的鱼一样躺在矮桌上,肚子被剖开来,内脏整个被揪了出来,而且手脚和脖子都被砍断了一半,整个人就这样被丢弃在大量的血泊当中。
见到如此凄惨的景象,博史产生的第一个感觉不是凄惨,而是不祥,他对自己有这种感觉也不疑有他。信夫的死状实在太凄惨,用悲哀已经不足以形容了。在博史还来不及从这样的冲击中重新振作时,就听说神社里插了一把箭。这个耳语静谧而迅速地传了开来。
“怎么可能?”博史先是感到惊讶。博史从小就听说马头神会掠食有罪之人,他是在这样的观念中长大的。小时候他真的的相信一旦人做了坏事,马头神就会出现,施行有如地狱的酷刑一般的惩罚。只要一说谎或是恶作剧,他就会害怕鬼神会找上门来,甚至夜不成眠,在心里自我悔过。然而随着年纪的增长,孩子就会知道那不过是大人拿来威吓小孩的说辞罢了。事件发生的当时,博史自己也是这样对年幼的光纪洗脑,同时心中也带着苦笑告诉自己,事情就是如此。
所谓的马头夜叉,就是只存在正处于学习如何分辨是非的孩子们恶梦之中的魔物,这个魔物怎么可能会从梦中现身,进入大人们的现实世界来下裁决呢?博史一方面感到惊愕,一方面又对那些带着得意的表情提到马头鬼的老人们感到愤怒。眼前不但有被虐杀的尸体,甚至还有对他人施予超乎正常人类所为的犯罪行为的加害者。一想到夫惨死的状态,博史就觉得凶手真是丧失了心智。有人已经完全失去理性的紧箍咒,人们怎么还能允许这样的危险人物四处横行呢?
然而,之后博史对信夫之死就再也没有产生过“悲惨”的想法了。听到信夫的死最后是由本家私底下处理掉时,他一方面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另一方面又产生一种不祥的事物被去除的安心感。他对被宫下家收养的志保是有些怜悯之情,但是对被害者信夫却始终没有产生像是对弘子的死所感到的悲悯之心,也没有那种为什么有人做出这么残酷的事情之类的愤怒感。总之,他只是觉得恐怖而已。之后他便格外注意孩子们的安危,当自己晚归或不在家时,会一再告诫妻子要小心门户。同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求自己和家人绝对不能心存恶念,一定要谨言慎行。他对这些要求几近敏感的程度。
不知不觉中,博史接受了杀害弘子的就是信夫的传闻。他认为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可以抓到杀害弘子的凶手,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证明这不是信夫所为。麻理虽然强调信夫当时在家里,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们一肓直都在一起。他推测,因为麻理和志保可能一直躲在志保的房间里玩耍,所以深信信夫当时是在家中的。而男女之间的事是外人所无法理解的,他甚至认为弘子和信夫表面上看来感情和睦,事实上应该也有许多复杂的事纠缠其中吧?因为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异常的状况或凄惨的事件,所以博史慢慢地对孩子所在的场所和门户的警戒,还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态度都变得比较放得开了。
“……我并没有刻意去相信这种事,但或许这就是一种信以为真的心态,或许我相信此事的程度已到了连有意识地去让自己相信的余地都没有了——有时候我会这么想。”
博史说完,原本一直默默倾听的式部带着沉痛的表情连点了几次头。
“我对信夫先生的事情也始终想不通,一回想起来就有一种复杂的心情。我这样形容或许有点奇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自己被逼到绝境的感觉。我知道既然信夫先生被杀,那就一定是有人下了手,可是当时有种种关于信夫先生的传闻……”
式部抬起头来:
“传闻——吗?”
“一开始我认为这只是岛上的人单纯地对外来者有一种怀疑的心态,因为他竟然愿意到这么偏僻的乡下来生活,而且是跟着老婆回到老家来的,也许他是在熊本待不下去了?不过这当然都是一些不负责任的臆测。
只是,曾经有陌生的——打扮看起来不怎么正经的人前来拜访信夫先生,倒是不争的事实。也许他是在熊本欠了大笔的债务,正受到债权人的追讨,当然这也是造成大家胡乱猜测的原因,不过后来果然证明那是事实。他老婆慎子小姐患了重病,因为所剩日子不多再加上老婆的要求,信夫先生才会到岛上来。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