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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正在向那种类型的人转变。我的恐惧从来没有对简流露过。我很清楚,这件事情绝对不应该告诉她。尽管我应该跟她分担一切,共同面对所有的困难,但是出于某种原因,我不能把这个情况告诉她。她可能比我还要惊慌。如果我非下地狱不可,就让我一个人去。我不想拉着她一起去。
可是我真想把一切都告诉她。我克制不住地想这样做。
我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了。
我告诉她说,我亲眼目睹了谋杀的全过程,而且我是谁一看到杀人犯的人。但是我没有告诉她其中的原因。我没有告诉她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
那个星期里,最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一件事情就是我跟史蒂夫的会面。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名很成熟的陆军中尉,局长让他负责协调市政厅的安全。为了防备杀人犯再一次袭击上一次的犯罪现场,按照局长的要求,办公大楼中无论什么地方发生情况,警察必须在十秒钟以内做出反应。他估计用这种快速反应的办法一定能够当场抓获罪犯。
史蒂夫受命去完成这项任务,他跟我谈了一次,希望尽可能准确无误地确定,第一,罪犯从电梯步行到雷的办公桌所需要的时间,第二,办公室的人为什么会对他视而不见,以及第三,他被发现之后又怎么会迅速消失,等等。星期四,他用公事公办的口气跟我通了一个电话,丝毫不带任何开玩笑的意味。他请求午餐前在计划部跟我见面。我整个上午的时光都在大街上跟巡警们一起搜索,到11点半钟,我准时回到了办公大楼。史蒂夫已经在等我了。然而他居然没有认出我。
我当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尽管又花了几分钟时间以便得到最后的确认。
他竟会不知道我是谁。
我们一起在恐怖组织中呆了那么久,我们不仅是伙伴、朋友,而且还亲如兄弟,可是他居然想不起来我是谁。他以为我们是第一次见面,而我只是市政厅里的一个普通的无名之辈,一名小官僚。当他表现出根本不认识我的样子时,我甚至没有勇气告诉他,我们曾经有多么亲密。我想告诉他,提醒他,并且激发他的回忆,可是无论如何都办不到,他直到离开时也没有意识到他一直是跟谁在一起。
谋杀案再也没有发生。没有武力袭击,甚至连一点儿类似的迹象都没有。警察局逐渐对我失去了兴趣,我又回到了市政厅。他们要我保持高度警惕,有可疑情况随时向他们汇报,之后便很快将我忘在了脑后。我返回计划处一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没有人对此发表任何评论。
我回到计划处后又过了一个星期。有一天,我看到市长穿过大堂向我走来。我向他招了招手,“那件案子进行得怎样了?”
我问道,“有什么新线索吗?”
他的目光虽然看着我,却什么也没有对我说,径直从我身边走过,丝毫没有停住脚步的意思。他继续向远处走去,终于离开了我的视野。
第48章 迅速蜕变
第二天早晨当我醒来时,我忽然发现,我们的卧室外面又长出了一棵新树。
我在窗前注视着,胸口有一种被紧紧扼住的感觉。这棵树不像那些种在我们庭院里的棕桐树。它很像是圣经中描写的那种桑树,并且远远比我们的房子要大得多,深深地植根于草坪的中央。
这棵奇怪的树居然长着紫色的树叶。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代表着什么样的含义。我只知道,我顿时被它吓得魂飞魄散。我站在窗口,目光始终注视着这棵树。正在这时,公寓的大门打开了,简沿着草坪向人行道走去,从地上拣起了一捆报纸后,穿过那棵大树,又走进了家门。
难道我的视觉产生了幻象吗?不,那棵树如此清晰和真切,它就长在那里,这决不可能仅仅是个幻象。
难道我疯了不成?有这种可能。但是我并不这样认为。
哦,你将会看到一幅怎样的图景……
我迅速穿上牛仔裤,匆忙跑出了房间。那棵大树仍然长在那里,它如此高大,颜色又如此鲜艳。我伸出一只手摸了摸。
我的手穿过了树干。
我什么也没有摸到。没有温度感。它既不冷,又不热。也没有空气的对流。好像这棵树根本就不存在似的。我集中了全身的勇气走上前去。它看上去是有形的,既不是透明的,也不是半透明的。走近大树之后我只看到了一片黑色。我应该已经走到了树干里面,可是我却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活见鬼,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站在那里,目光停留在紫色的树叶上。
“你在干什么?”简在厨房里大声地问道。
我回头看着她。她正从敞开的窗口迷惑不解地注视着我,我想,她一定会认为我的举丘愚蠢到了令人不可思议的地步。
我绕着树转了一圈,然后穿过草坪走进了大门。我回到了厨房,她正在那里忙忙碌碌地为调制果酱做准备。
“你在外面干什么呢?”
“我在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我摇摇头,“其实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她停止了搅拌,观察着我,“自从发生那起谋杀案之后,你的行为变得有些古怪了。你没事吧?”
我点了点头,“我很好。”
“你知道吗,有很多目睹了暴力行为的人,甚至包括有些警察在内,必须去找专家咨询,解决感情方面的困惑。”
“我没事。”我说。
“别钻牛角尖了。我实在为你担心。”
“我真的很好。”
“我——”
“我真的很好。”
她看着我,掉转了目光,继续搅拌果酱。
早餐之后,那棵大树依然长在那里,我洗完操之后它还在那里。简想去商店买一些晚餐用的水果,我痛快地提出替她跑一趟。她说好吧,正好家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她把所有要买的东西写在一张纸上递给了我,我驾车离去了。
我假装所有的事情都很正常,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但是我在公园里又看到了一些紫色的大树,在缅因大街的马路中间也长着一些红色、蓝色、黑色的灌木丛;我还看到一条银色的小溪从蒙哥马利城堡的停车场中间流过。显然昨天夜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事情果然在我身上发生了。
然而却没有人注意到任何一点迹象。
简让我去她喜欢的一家超市,她觉得那里的商品比别处的更好一些。我在超市里面又看见了另一棵大树,跟我家院子里的那一棵十分相似,它是从肉制品柜台上长出来的,树枝从柜台一直往上延伸,穿过了天花板。
当我在超市里静静地观察着这棵巨树时,我周围的顾客们熙来攘往地选购着商品。这种生活我实在无法忍受下去了,我再也不能继续假装着自己是一个正常人了。在我的生活环境中到处都充满着灌木丛生的幻象,这个奇怪现象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
难道那个杀人犯也遇到了跟我同样的情况吗?
我迅速拿起挑好的食品,匆忙回到了家中。我发现简正在厨房擦洗地板,便把食品袋放在餐桌上,退出了厨房。我对她说,“出事了。”
她吃惊地抬起头来,“希望你能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舔了舔嘴唇,“我……我能看到恐怖主义者看不到的东西,”我说。我直视着她的眼睛,希望从里面看到某种默许或者暗示,但那里面什么也没有,“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她慢慢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她轻声地说。
“你往窗外看。”我指着窗口,“你看见那棵树了吗?就是长着紫色树叶的那一棵。”
她又摇了摇头,“不,”她仍然轻声地说,“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难道她以为我疯了吗?
“跟我来。”我带她来到了庭院,站在距离大树不远的地方,“你什么也没有看到吗?”
“是的。”
我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到了大树的主干旁,“还是什么也看不到吗?”
她点了点头。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已经蜕变了,我的外形已经消失。”
我悲哀地说。
我把一切都告诉了她。我告诉她有关那个小丑的事情,关于警察,关于史蒂夫不认识我,拉尔夫没有看见我,以及办公室的同事们对我视而不见的事实。我还把今天我去商店的路上看到了大树、灌木丛以及小溪的事情统统都告诉了她。我说完之后,她沉默了良久。我在她眼睛里看到了泪水。
“我没有疯。”我对她说。
“我并没有那样想。”
“那你为什么——?”
“我不想失去你。”
我紧紧地搂住了她,她趴在我的肩膀上失声痛哭起来。我顿时热泪盈眶,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哦,上帝!难道我们又要分离?难道我命中注定要跟她分道扬镳吗?
我松开她,托起她的下巴,注视着她的目光,直到她的眼睛看着我,“你能看见我吗?”我问。
“是的。”她吸了几口气,用手背擦了擦鼻子。
“我是不是……跟以前完全不同了?你也许不像以前那样了解我了吧?你还能记得我住在这里吗?”
她摇了摇头,又开始哭了起来。
我拥抱着她。她的话使我稍稍放心了一些。可是我很清楚,这种状况维持不了多久。她爱我,对她来说我很重要,因此我才能够在她的意识中多保留一段时间。可是我终究是要蜕变的。这种事迟早是会发生的,而且是无法避免的,我将最终从她的视觉中彻底消失掉,会在人们的视线之外神出鬼没。也许有一天当我回到家的时候,她会浑然不知;当我坐在长沙发上时,她会走过我的身旁,喊着我的名字,我虽然回答了她,她却断然听不到。
这种事情一旦发生,我一定会自杀。
她紧紧地抓住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