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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住膝盖的双手骤然握紧,心中无声地呐喊着:“不会的,我绝对不会,落到这般下场,不会!”
仿佛是吼出了心中的郁结,剧烈的喘息稍稍缓下,张凡直起身子,忍不住又回望了一眼。
身后,晨星殿的大门,骤然间幽暗深邃了起来,仿佛欲择人而噬一般。
努力地平静着心中纷乱的思绪,镇压着怒涛澎湃的恐惧,好半晌后,张凡才恢复了往昔的冷静,有了思考的余地。
康师叔无疑是令人敬佩的,但他的路,却是错误的。
我等修士,又岂能将一生的心血,寄托于虚无缥缈之间!
惟有永恒与自在,才值得我等,逆天而行,百般挣扎,殒身不恤。
漫漫仙途,求的是永恒。
万法千门,争的是自在。
惟有长生天地间,不与草木共朽,才是生灵之至高渴望。
长生之外,另有何求?
但求:
天不能拂我意,地不能逆我心,生死操我手,万般随己愿。
若非如此,即便长生,亦不过他人傀儡,自困牢笼,非智者所取!
“永恒与自在,永恒与自在……”
不停地重复着,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仿佛有无尽的魔力一般,牢牢地将他的心神锁住。
渐渐地,他眼中神光汇聚,重新有了焦点,眉间茫然无踪,再次获得了坚定。
恍若浴火重生一般,眼前的道路,豁然开朗,再无往昔的懵懂迷茫。
修炼何用?只求长生!
法术何用?但为自在!
永恒与自在,在张凡的心中,再也不只是口号,或是苍白的字眼,而是真正泛出了光彩,得了真意。
将一切阴霾抛下,骤然轻松,不再停留,瞬间化作流光,消逝在天际。
一个小庭院外,一名年轻的男子徘徊,欲待进入,又感迟疑,若是离去,则决计不舍,于是只能来来回回,偶尔偷望一眼院中,随即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缩回,脸上满是晕红。
就在这时候,从天边划过一道火光,再次出现,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定睛一看,年轻男子面露惊喜之色,叫道:“张师兄,你总算是回来了……”
话未说完,他便见到张凡的脸上一片铁青,似乎有什么不对,不由得嗫嚅,下面的话卡在喉中,就说不出来了。
张凡目视了下禁制大开的庭院,隐约中透过婆娑树影,还可以看见一个美好而婉约的背影,愈加的面沉如水,冷冷地问道:“李师弟,你这是何意?”
“嗯?”李师弟先是不解,顺着他的目光望了望,随即脸上尽是倾慕之色,饱含惊喜地道:“张师兄,你不认识她啊,她是……”
张凡摆手打断,话语中不含一丝暖意地喝道:“不管是谁,我只问一句。”
李师弟疑惑地点了点头,心中不解,张师兄一向待人和善,今日这是怎么了?
不待他想明白,张凡的话语已经在耳旁回荡。
“我只问你,她是我的亲朋?好友?是否有约?我又可曾传讯于你?”
“不曾!”李师弟面露苦涩之意,终于恍然。
随即,又不死心地道:“可她是……”
“是何人!”张凡声色俱厉,“何人”二字出口,用的却不是疑问语气,反而斩钉截铁,满是无论何人的决绝之意。
李师弟闻言脸上顿时煞白一片。
第080章纪芷云
“自己不过是看守药园之人,有什么权力替张师兄做主纵人入内?洞府,修士最隐秘最安全之所在,岂能任由外人出入?要是有什么意外……”
“即便是没有意外,也是大大失了师兄的面子。”
越想,李师弟的心中越是恐惧,果然,随后的一句话,将他打入了深渊。
“李师弟,从今以后,你不用再来了,执事师叔处,我自会去分说。”
说完张凡也不等他回话,抬步入内,走了两步,却又顿住,回过头来一看,只见平时活泼若少年的李师弟,此时口中喃喃,神色灰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心中稍有不忍,张凡稍稍迟疑了下,还是暗叹了口气,道:“李师弟,我这有传音符一枚,你帮我带到卓豪师兄府上吧!”
顿了顿,又补充道:“师兄那里,也正缺一个管理药园之人。”
“啊!”李师弟闻言怔住,半晌后才面露狂喜之色,语无伦次地道:“谢谢师兄,师兄,我错了,再也不会了。”
“嗯!”张凡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他。
既然错了,就要受罚,自不可能再留下他,但也不妨给他一个自新的机会。
以今时今日自己在宗门中的名声,加上他如此不晓事的行为,若是被自己扫地出门,只怕立刻会给人指指点点,日子难过,再想找到合适的杂役,也难如登天了。
不过知慕少艾,一时鬼迷心窍,倒也不必苛责太甚,更何况,里面那人,在法相宗低辈修士之中的地位,犹若仙子,也难怪他糊涂。
事情既已处理完,张凡便不再上心,转而考虑要如何应付内里之人了。
“漩涡啊!”叹了口气,举步入内。
张凡所处的庭院,与筑基期修士自己修建的洞府不同。
他们的洞府多是为了安全隐秘考虑,皆是自己动手或与一二知己同修,用心处尽在禁制防护,若论家具装饰,不过就地取材,石质床榻桌椅罢了。
而像张凡所居的,属于炼气期核心弟子的庭院,则是由宗门执事殿交由外门弟子负责修建的。
那些外门弟子多在俗世历练,交游广阔,又是为核心弟子营造居所,怎能不用心?
于是,多请能工巧匠,极尽精心雅致之能事,便是一花一草,一树一石,也各有讲究,亭台楼榭,兼顾美观清雅,即便是俗世权贵之家,亦不过如此。
平日耽于修行,从未真正注意过庭院之景,也算是枉费了他们的一番苦心了。
此时,沿着蛇盘小径前行,不知为何,张凡心中一片平静,不由得起了欣赏之意。
清泉涛涛石上流,旭日斑驳松间照。更有假山巍巍高耸,藏风聚气,于雅致处见雄奇。
山侧一亭台,具旷士之怀。亭畔有雅石,倍幽人之致。
不知何人巧思,竟在着小小范围内,营造出了深山幽林之境,漫行其间使人涤尘忘俗。
这般胜景,却都敌不过,一人之风华。
亭畔石上,一极尽婉约之致的背影,小炉焙火,素手烹茶。
淡雅疏离,一举一动不需刻意,便让人自惭形秽,不生亵渎之念,徒怀仰慕之情,这般润物细无声的风华,实不让惜若之媚,白依依之清,俱是钟灵毓秀,非后天做作能企及。
法相宗济济群英,鸾翔凤集,却只有一人,能如是。
纪芷云!
张凡深吸了口气,神情凝重,脚步不急不缓,来到她的面前坐下。
也不询问她的意见,就这么端起身前一杯香茗饮下,回味半晌后,怅然道:“纪师叔前来,张凡有失远迎了。”
不错,是纪师叔。
堪堪面对,张凡便发现,筑基期修士特有的灵压迎面,心中震惊、苦涩之下,不得不借着品茶舒缓,这才能不失平静地应对。
纪芷云早他入门十年,修行至今也不足二十光阴,竟已筑基成功!如此天赋堪称惊才绝艳。
她与惜若、白依依向来并称,此时,却已经先于二人,踏出了长生的第一步。
“张师弟不必客气,芷云冒昧前来,有一事相询。”
仿佛没有注意到张凡的惊讶,纪芷云悠悠然开口道。
“师弟之称不敢当,劳师叔见问,晚辈自当聆听教诲。”
张凡的应答依旧四平八稳,谨守规矩,可到末了,却用了一句聆听教诲而不是知无不言,内里的含义,着实让人深思。
纪芷云黛眉轻蹙,幽幽叹道:“你可知,南宫逸是芷云是何关系?”
张凡摇头不语,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悚然而惊。
对纪芷云的突然登门,他的心中早有种种猜测,不想,却是最糟糕的一种。
“他是我来日的双修道侣。”纪芷云好似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一般,轻描淡写地道。
“什么?”张凡脸上终于变色,脑海中一个个念头闪过。
九火炎龙珠,南宫逸是从何而来?此宝向来不是在其父南宫无望一脉传承,即便南宫无望再是厉害,也绝无在宗内得到的可能。
而且,无回谷中,南宫逸对此宝有着一种莫名的偏执,若非如此,也不会死在张凡的手下。
现在一切都明白了。
想来,九火炎龙珠当是纪芷云所有,至于为何借予南宫逸尚不可知,但有一点是明白的。
南宫逸想来是在入谷之前,便得知她突破在即,或者说,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才会入谷试炼。
自惭形秽?奋发图强?已不可知,只知道他由此对借自纪芷云的九火炎龙珠产生执念,并因此丧命。
张凡的惊讶沉吟,并不能让纪芷云的情绪有任何波动,她继续以平淡如水的语气道:“此事虽是长辈安排,芷云心中亦不甚喜。”
只是不甚喜,却不是厌恶坚拒,即便是如此大事,在她口中,无论语气含义,还皆是疏离浅淡。
“但是。”她的目光第一次与张凡对视,“他名义上是我的道侣,又是因我而死,我不能不为他报仇。”
仿佛浮云中闪过电光,又似棉絮中透出针尖,极致婉约中的一点锋芒,曝露到了张凡的面前。
第081章传承殿
“报仇”二字入耳,张凡悚然而惊,利弊权衡之下脑海中一个个念头闪过,若不是经过几场苦战,心志历练得越发沉稳,只怕就要暴起发难了。
即便是如此,他的脸上固然保持着平静,只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异之色,但还是微微眯了眯眼睛。因为只有这般,方能将眼眸间的一丝杀意锁紧。
好在,纪芷云只与他稍稍对视,没有发现异常便低下头,似乎是沉浸入了自己话语编织的情境之中,继续说道:
“张师弟,在谷中你是坚持到最后之人,能否告知芷云,他是死于何人之手?”
话语刚落,她的身上现出凌厉的气势,如旭日东升,破尽阴霾透遍云层,骤然冲天而起。
直撄其锋的张凡,霎时间只觉得呼吸困难,同时一股郁气堵住胸膛,有不吐不快之感。
唇齿轻张,就在话音即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