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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歌阴着脸不说话,他自然知道陈定乾在他的暗影里安插了人手,平时监视他也就算了,现在居然也开始干涉他的行动了,让他很是恼火。拂袖扫掉了矮几上东西,低喝道:“滚!”
撵走了那名暗影,独自平静了会,骊歌对着空气轻声道:“去把袁攸他们叫来。这儿要动荡了,我们也该走了。”
“是。”黑影一闪,帐口掀起一阵清风,人已远去。
两刻钟后,众人聚集在骊歌的帐子里,骊歌低声道:“长话短说,事情有变,我们得提前撤离了。”
聂楷诧异道:“我们不帮额腾翼上位了?”
骊歌摇摇头,道:“只要他不是傻子,好好研究一下辽国的历史,他就知道该怎么做。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们了,我们的战场在月棋。”
“月棋?”
“对,那条古道我们必须借到,还不能让戎狄知道。否则,赔进去的就不只是我们了。”骊歌凝重地道。
第二百三十八章沧海桑田
更新2012…4…1723:44:03字数:1747
额腾翼放下史书,长舒了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帐子后,他就让人送来了各种版本的辽史,一开始他实在没什么感觉,他觉得这只是两国在争地盘罢了。
可是当他的侍从嘀咕了句族里又开始闹腾了时,他脑中一道闪电骤然划过。内乱!按常理说,攘外必先安内,只有内部平稳了才能发动对外战争。但是在某些情况下,对外战争同样是转移内部矛盾的方法。萧绰嫁给辽景宗之前,契丹国内就已百病丛生,可是就在那样的情况下,这夫妻俩还频繁反动对外战争。不管是帮北汉的刘继元对付宋国,还是和宋国抢地盘,无论输赢,似乎在对外战争时期国内矛盾却是最少的。
额腾翼沉沉一笑,不管自己斗成什么样,都始终是一族的。可是要是此时有异族的来拣便宜,大家还是会一致对外的。有什么事等打完了仗,大家关起门来自己争,不能让外人捡了便宜,这就是雄库鲁贵族的心态。
轻弹书页,额腾翼怅然一叹,汉人果然聪明,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小小的使者也敢玩这样的花样。
赵国国都昊京,赵渑抚摸着宫外广场上南宫煌的雕像,有些失神。这雕像是赵国重新立国后立的,军神南宫泽,战神南宫煌,一人一座,预示着南宫师徒与大赵同在,即使身死,也会化作英魂守卫大赵,同时也寄寓了大赵子民对他们最崇高的敬意。
可是如今,历经风霜的雕像早已斑驳,虽代代修缮,却难掩沧桑。
赵渑苦笑一声,似乎君负臣是大赵的传统,可是那种情况下他们这些皇帝能怎么做?主弱臣强本就不利于皇权集中,更不利于这样一个庞大的帝国运转。世人只知赵元负了南宫煌,可又有谁知道当时举世只知有南宫煌,不知有赵元。在世人的心目中,赵元只是个不懂事的稚子。大赵军民所依赖的是南宫煌,而不是赵元。南宫煌病了伤了,世人会惶恐,会真心真意地为他祈福,可是小皇帝病得几天上不了朝,世人只不过说句,哦,小皇帝病了呀,南宫将军又要劳累了。
当时的赵元已经懂事,开始亲政,可是南宫煌却是处于一个欲离难离的尴尬境地。南宫煌不懂政事,可是大臣们依然事无巨细地向他或是他的幕僚报告,这让小皇帝情何以堪?无心皇位的人却成了皇帝最大的障碍,世事就是如此悲哀。
赵渑也知道赵元激进了些,原还不以为然,可是当他遇到大臣把持政权的事时,他竟是无比地理解赵元。
如今兵临城下,赵渑竟是低笑一声。报应,真的是报应。君负臣是赵国的传统,可是这后果却都是亡国。回首看看巍峨的宫城,徐德潜的脑袋还挂在城门上,那是他逼死邵家人时做下的苦果。当初他为了收拢破风,逼杀邵氏,徐德潜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吐血而亡,死前指天怒骂:“人在做,天在看。君逼臣亡,必遭反噬!臣生而为臣,生则尽忠,死则看尽世事沧桑,见证大赵灭亡!”言犹在耳,人却已经去了。
“父皇。”赵飞鸿眼睛红红地挪过来,小声道,“燕琦喜欢陈书桐,儿臣觉得陈书桐对丫头也有点意思。反正咱们国破家亡已成定局,能保住血脉总是好的。不如……”
赵渑回头看着他,沧桑地道:“你觉得还有可能吗?”
“保住一个是一个,有希望总要试试。”赵飞鸿低声道。
赵渑慈爱地摸摸他的头,不舍地道:“其实父皇最希望的还是你能平安。”
赵飞鸿笑了,有些骄傲地道:“父皇,儿臣是大赵的太子,生前是,死后也是,儿臣学不来刘禅,所以,父皇要失望了。”
燕琦公主倚在宫门上看着父子俩,脸上是浅浅淡淡的笑,手里握着一串淡青色手串。那颗颗圆润的珠子,一如当年清朗少年,当他将手串戴在她手上,郑重地说“等我”时,她曾一度以为真的可以等到他。可惜,一切终究只是镜花水月,是自己痴傻了。
那般美好的年华,那样姣好的容颜,一切终将逝去。
恨么?也许是恨的吧。
他终究还是负了她。
赵飞鸿低着头过来,轻声劝道:“妹妹,你去找他吧。跟了他,你还能留条活路。算哥哥求你了,给咱们赵家留条根吧。”
燕琦淡然一笑,笑里有落寞,有清冷,偏语气是那样的温柔:“哥哥,你觉得我跟他还有可能吗?国仇家恨横亘其中,功名利禄参杂其里,情爱早已变了味道,是我错付了那些时光。”
“可是他曾经那么……”
“哥哥!”燕琦打断他,依旧是淡然的笑,“彼时我为公主他为质,今时我只是个亡国的公主,与他的大业又有何益?他不会选择我的,我又何必自取其辱?”
“唉——”赵飞鸿长叹一声,不再劝说。
燕琦回望巍峨的宫城,冷冷一笑,自己的家,自己的国,都毁在外人手中,可是她却曾经帮着外人之子逃离赵国,自己也是罪人。
陈书桐,再见面时,我该如何对你?是爱是恨,亦或是形同陌路?
第二百三十九章博弈
更新2012…4…1823:47:13字数:1855
在大姜军队攻破赵国都城,大火烧了半边天时,骊歌一行人也到了月棋附近。
看着茫茫古道,骊歌呼出一口气,扬鞭轻指,问道:“还有多长的路程?”
杜哲锦打开地图扫了一眼,回道:“半天。大概今晚就可以到月棋了。”
骊歌点点头,调转马头,沉声道:“绕过月棋,直奔月氏。”
“呼——”聂楷一个趔趄,趴在马上,哀嚎道,“不是吧?我今晚还想洗澡呢!”
袁攸瞪他一眼,在他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在聂楷的尖叫声中也策马跟上。
骊歌在飞驰的马上回首问道:“袁攸,博尔家族和亲的到哪儿了?”
袁攸喊道:“这会儿先期谈判的应该到月氏了。不过他们的公主还要等段才能来。”
宝音(福气)别吉,这次和亲的公主,是一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女,一如当年和亲的金城。
别吉,是博尔家族对公主或郡主的尊称,就像雄库鲁部的格格。
经过几天不眠不休的赶路,骊歌他们终于在月氏和博尔家族正式签订盟约前赶到了月氏。
沐浴更衣,又休养了一晚上后,骊歌带着袁攸和杜哲锦进入了月氏的都城敦煌。
那些漫天的黄沙为这座古城带来了苍凉,人的心境也随着沧桑。
简单的寒暄过后,骊歌和月氏的国王开始了谈判。
“……陛下,微臣这次来是代表了大姜。臣想中原的事贵国多少也了解一些,正如您所知,如今大姜已经统一了中原……”骊歌上来就先赞美了一通月氏,然后又说大姜的国力有多么多么的昌盛,最后才扯到点子上,抛出了自己的目的——借道!
可是一听这这两个字,原本客气的月氏国王脸色就是一变,但他也不敢得罪大姜,沉吟了片刻,斟酌着道:“贵使的意思寡人已经明白了。可是,寡人希望你们也能体谅寡人的难处。中原有个故事叫假道于虞而伐虢,寡人身为一国之主,这一点不得不防,还请贵使见谅。”国王学着汉人的习惯称孤道寡,倒让骊歌有些不习惯。
月氏王的话已经很明白了,借道关系到月氏的国运,我月氏和你们大姜并不熟,可以说在今天之前咱们也没有什么交集,你这贸贸然的就来借道,我信不过你。
骊歌唇角一勾,似笑非笑,也不恼,若无其事地道:“听说博尔家族的别吉有意西嫁?”
月氏王尴尬的笑笑,他已经六十多了,又有些胖,实在配不上人家花儿一般的别吉,所以他打算让自己的长孙来娶。听到骊歌如此问,怕骊歌误会,有些心虚地道:“贵使不要误会,要娶别吉的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子,到时还望您能留下喝杯葡萄酒。”
骊歌为难地道:“原该如此,只是……”
“怎么,贵使有事?”
某人若无其事地道:“哦,没什么。只是这桩亲事,呵呵,很好很好。就是微臣来的路上看见雄库鲁部厉兵秣马,似乎要与博尔家族打仗啊,这时候成亲,呵呵,也算是讨个彩头,啊,呵呵。”
月氏王脸色一变,惊讶道:“打仗?博尔家族不是已经统一了草原吗?”
骊歌耸了耸肩,无辜地道:“不知道。反正前段我还听到哈丹巴特尔部叛乱,大衍可汗亲征才压下去。不过,他似乎是受了什么伤吧?呵呵,像他那样尊贵的人,受了伤应该也会有大夫及时为他诊治,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啦。”
可是,骊歌越是这样说,月氏王疑心越重,他甚至觉得大衍可汗命不久矣才会想到与他联姻,要不然当年他驰骋草原时怎么不见他来联络自己?
骊歌看着月氏王疑惑的神色,借着喝酒的空隙悠然一笑……
踏灭赵国都城最后一处战火,熙王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北方,那里是他儿子的所在地。
几个月的强攻,赵国终于彻底成为了大姜的私有财产。在这片曾燃烧着战火与希望的土地上如今能看到的只是赵人或空洞或愤怒的眼眸。
赵渑在城破之日就点燃了皇宫,殉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