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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糟地冲杀出去了,这哪里是打仗,简直是胡闹!”不住地唉声叹气,想起当年袁崇焕在宁锦带兵时的号令严峻,十余万兵将无不肃然奉命,懊恼之中,又感心酸。
青青道:“事已如此,叹气也无用了。承志哥哥,咱们动手吧!”袁承志早已心痒难搔,叫道:“好,大伙儿杀啊!”手执金蛇剑,冲下峰去。孙仲寿惊叫:“盟主,盟主!你是主帅,须当坐镇中军,不可亲临前敌……”叫声未毕,袁承志展开轻功,早去得远了,但见他疾冲入阵,金蛇剑挥动,削去了两名清兵的脑袋。
千余名清兵挤在山道之中,虽然勇悍,但难以结阵为战。敌人冲到身前,弓箭也用不上了,被群雄四面八方的围上攻打,不到一个时辰,已尽数就歼。清军统帅阿巴泰得报前锋在锦阳关中伏覆没,当即率兵退回青州。
这一役虽然没杀了阿巴泰,但聚歼清军一千余人,实是十余年来从所未有的大胜。群雄在锦阳关前大叫大跳,欢呼若狂。
袁承志瞧着金蛇剑上的点点血迹,心想:“此剑今日杀了不少鞑子兵,才不枉了这剑身上的隐隐碧血!”
当晚袁承志、孙仲寿与朱安国、倪浩、罗大千等谈到今日一场大捷,实可慰袁督师的在天之灵,都是不禁热泪盈眶。孙仲寿以杀不了清军元帅阿巴泰,兀自恨恨不已。袁承志道:“孙叔叔,咱们这批人,当真要打大仗是不成的。明日我北上,这些明军官兵和别的弟兄们请你与朱叔叔、倪叔叔、罗叔叔各位好好操练,日后再碰上鞑子兵,可不会再像今日这般乱杀一阵了。”孙仲寿等俱各奉命。
袁承志与青青并肩漫步,眼见群雄东一堆、西一堆地围着谈论,人人神情激昂,说的自都是日间的大胜。袁承志道:“咱们今日还只一战,要灭了满清鞑子,尚须血战百场,当真是:‘慷慨同仇日,间关百战时。’”青青道:“你这两句诗做得真好。”袁承志微笑道:“我怎会做诗?这是爹爹的遗作。”青青嗯了一声。
袁承志叹道:“我什么都及不上爹爹,他会做诗,会用兵打仗,我可全不会。”青青道:“你的武功却定然比你爹爹强。”袁承志道:“我爹爹进士出身,没练过武。但武功强只能办些小事,可办不了大事。”青青道:“也不见得,武功强,当然有用的。”
袁承志突然拔出金蛇剑来,虚劈两下,虎虎生风,说道:“对,青弟,我去刺杀鞑子皇帝皇太极,再去刺杀崇祯皇帝,为我爹爹报仇。”
袁承志当下与孙仲寿、程青竹、沙天广、水总兵等商议,将鲁直群豪、明军降兵、山宗旧侣、各地英豪等分成三营,由朱安国、水鉴、罗大干三位懂得布阵打仗的旧将分统,孙仲寿则总其成。袁承志与三营首领商议,大家说既已跟朝庭开仗厮杀,该当时附李闯王,三营兵马开赴襄阳、南阳,助攻陕西督师孙传廷的官兵。袁承志说道,朝廷虽然无道,然而眼下大局以抗御满洲入侵为重,倘若打垮了明兵,清兵乘机夺取我汉人江山,岂非成为千古罪人。众人商议之下,决定三营兵马暂且开向山东东北,在直鲁交界处的盐山、骝山、马虎山一带驻扎,该处山深林密,偏僻荒芜,人烟稀少,两省官吏平砖,六七千人马食用几年也当够了,不必出动打劫,引得朝廷发兵来剿。倘若满洲兵入关,或是再犯山东,三营兵马便即北上抗敌,袁承志等得到讯息,自即归队,与群豪并肩作战;倘若闯军军阵不利,三营也当支援救助。于此隐伏一支有力人马,为国为民,待时而动。
众人听了这番计议,俱都拍掌称善。
次日袁承志与孙仲寿等别过,偕同青青、哑巴洪胜海等押着铁箱径往京师顺天府。孙仲寿、水总兵等统率三营,悄悄行军,往直鲁交界处马谷山一带驻扎。
袁承志、孙仲夺、焦公礼、水鉴等在山东青州、泰安、锦阳关这一战,不但劫了朝廷的百余万军饷,又歼灭了满洲军阿巴泰摩下的一批精锐,登时轰动了鲁直河朔一带。有人问起领头之人,群雄知道袁承志不喜张扬姓名,都支支吾吾地含糊其辞,问得急了,金龙帮中各人就说带头的英雄是金蛇郎君的传人,是李闯王的朋友。闯王属下有横天王、争世王、乱世王、改世王、左金王等等名号,各领一营人马,在中原、西北各地与明军对抗,袁承志这路人马,江湖上就称之为“金蛇王”营,隐然击闯王摩下著名的十三营相埒。自己内伙。则称为“山宗营”,以示志在继承父志。
袁承志心想父亲忠于明室,当时手握大军兵权,遭受奇冤之时,全无丝毫称兵作反之意,虽为皇帝冤枉磔死,却始终不愿负上个“反贼、叛逆”之名,因此一再通传,不可说他是袁崇焕之子,以免父亲地下有知,心中不安。盖当时官宦之家,于“忠孝”两字看得比天还大,袁承志虽为百姓求生而造反,而决不敢公然举旗反明,他本不喜“金蛇王”的称号,但用以掩饰“袁崇焕之子”,倒也可行,也就由江湖朋友随口乱叫。
第十二回 王母桃中药 头陀席上珍
袁承志和青青、哑巴、洪胜海三人押着铁箱首途赴京。程青竹与沙天广豪兴勃发,要随盟主到京师去逛逛。袁承志见多有两个得力帮手随行,自欣然同意。又见洪胜海一直忠心耿耿,再无反叛之意,便给他治好了身上伤处,洪胜海更是感激。
一行六人扬鞭驰马,纵马于一望无际的山东平原。这一带都是沙天广的属下所统,进入北直隶后是青竹帮的地界,自有沿途各地头目隆重迎送。青青见意中人如此得人推崇,心中得意非凡,本来爱闹闹小脾气的,这时也大为收敛了。
这天来到河间府,当地青竹帮的头目大张筵席,为盟主接风,作陪的都是河间府武林大有名望之士。酒过三巡,众人纵谈江湖轶闻,武林掌故,豪兴遄飞。
忽有一人向程青竹道:“程帮主,再过四天,就是孟伯飞孟老爷子的六十大寿,你不去了吧?”程青竹道:“我要随盟主上京,祝寿是不能去了。我是礼到人不到,已备了一份礼,叫人送去保定府。”沙天广也道:“兄弟的礼也早已送去。孟老爷子知道我们不到,必是身有要事,决不能见怪。”袁承志心中一动:“这盖孟尝在北五省大大有名,既是他寿辰在即,何不乘机结交一番?”说道:“孟老爷子兄弟是久仰了,原来日内就是他老人家六十大庆,兄弟想前去祝贺,各位以为怎样?”众人鼓掌叫好,都说:“盟主给他这么大的面子,孟老爷子一定乐极。”
次日众人改道西行,河间府群豪也有十余有随行。这天来到高阳,离保定府已不过一日路程。众人到大街上悦来客店投宿,安顿好铁箱行李,到大堂饮酒用饭。
只见东面桌边坐着个胖大头陀,头上一个铜箍,箍住了长发,相貌威猛,桌上已放了七八把空酒壶。店小二送酒到来,他揭开酒壶盖,将酒倒在一只大碗里,骨都骨都一口气喝干,双手左上右落,抓起盘中牛肉,片刻间吃得干干净净,一叠连声大嚷:“添酒添肉,快快!”这时几个店小二正忙着招呼袁承志等人,不及理会。那头陀大怒,伸掌在桌上猛力一拍,酒壶、杯盘都跳了起来,连他邻桌客人的酒杯都震翻了,酒水流了一桌。
那客人“啊哟”一声,跳了起来,却是个身材瘦小的汉子,上唇留了两撇鼠须,眸子一翻,精光逼人,叫道:“大师父,你要喝酒,别人也要喝啊。”那头陀正没好气,又是重重一掌拍在桌上,猛喝:“我自叫店小二,干你屁事?”那汉子道:“从来没见过这般凶狠的出家人。”那头陀喝道:“今日叫你见见。”
青青瞧得不服气,对袁承志道:“我去管管。”袁承志道:“等着瞧,别看那汉子矮小,只怕也不是个好惹的。”青青正想瞧两人打架,不料那汉子好似怕了头陀的威势,说道:“好,好,算我错,成不成?”头陀见他认错,正好店小二又送上酒来,也就不再理会,自行喝酒。那汉子走了开去,过了一会,才又回来。袁承志等见没热闹好瞧,自顾饮酒吃饭。突然一阵风过去,一股臭气扑鼻而来,青青摸出手帕掩住鼻子。袁承志一转头,只见头陀桌上端端正正放着一把便壶,那头陀竟未察觉,这一下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向青青使个眼色,嘴角向头陀一努。青青一见之下,笑得弯下腰来。
大堂中许多吃饭的人还未发觉,都说:“好臭,好臭!”那瘦小汉子却高声叫道:“香啊,香啊!”青青悄声叫道:“这定是那汉子拿来的了。他手脚好快,不知他怎么搞的。”
这时头陀伸手去拿酒壶,提在手里,赫然是把便壶,而且重甸甸的,显然装满了尿,不由得怒不可遏,反手一掌,把身旁店小二打得跌出丈余,翻了一个筋斗。只听那瘦小汉子还在大赞:“好酒,好酒!香啊,香啊。”才知是他作怪,劈脸将便壶向他掷去。那汉子早有提防,他身法滑溜异常,矮身便从桌底钻了过去,已躲在头陀身后。那便壶在桌上碰得粉碎,尿水四溅。众人大呼小叫,纷纷起立闪避。
那头陀怒气更盛,伸出两只大掌回身就抓。那汉子又从桌底下钻过。那头陀起腿踢翻桌子。大堂中乱成一片。众人早都退在两旁。
只见那汉子东逃西窜,头陀拳打足踢,始终碰不到他身子。过不多时,大堂中桌凳都已被两人推倒。碗筷酒壶掉了一地。那汉子拾起酒壶等物,不住向头陀掷去。头陀吼叫连天,接过回掷。两人身法快捷,居然都是一身好武功。
打到后来,大堂中已清出一块空地。那汉子不再退避,拳来还拳,足来还足,施展小巧功夫和头陀对打。头陀身雄力壮,使的是沧州大洪拳,拳势虎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