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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柳永”董陵又在晚间造访,寻来刘妈要焉容见上一见,刘妈眯着眼笑道:“花魁往往是不肯露面的,即便是陪坐,也是要些体贴之物。”
董陵愣了一会,才命身后的小童掏出钱袋,送上二百两银子。刘妈偏着头,不肯接。
董陵又愣了一会,亲自接过钱袋,数了数,连同钱袋一并递上去,“今日出门出得太急,统共这么些了。”
刘妈慢条斯理地拿在手里,眯着眼睛向后抻着腰看,“嗯,是少了些,今日放你一马,以后可得长个记性。”看他身上,绫罗绸缎,金佩珠玉,必定是富庶人家的大公子,有钱得很。
“是,是,多谢。”董陵连忙对她作揖,刘妈这才满意一笑,一颠一颠上了楼叫焉容下来。
收拾好之后,焉容将锦儿一并叫了出来,从门后摸过一把新锁,正要将门锁上,便听刘妈喊了一声:“等等!”
焉容一怔,钥匙攥在手心里,“怎么了?”
“什么时候换了一把锁?”刘妈问。
“哦,那日随着萧爷出去,回来特意买了一把锁,结实得很,听说用斧子劈开也得小半个时辰呢。”焉容笑着看她,钥匙在手心里越攥越紧。
刘妈缓了缓冷硬的神色,刻意哄道:“好女儿,钥匙在我这里存一把,方便你以后有个急事忘带钥匙,也好到我这里来拿。”
“这倒是。”焉容点点头,问锦儿:“你带了另一把钥匙了么?”
“带了。”锦儿怯懦地说。
焉容便将手中的钥匙递给刘妈,“妈妈您可保存好了,这小丫头粗心大意得很,真是怕她弄丢了,不然我可进不去屋子,这回头啊,我还得多配上几把。”
“哎哎,好,我一定给你保存好了,你看看这楼上楼下,谁的钥匙我没存好?没那些问题的。”刘妈笑得一张脸似开了花似的,接过钥匙看了一眼,赶忙攒进腰间的布袋里。“你快下去吧,莫耽搁时间。”
“好。”焉容冲她低了低头,拉着锦儿走下楼去。心中冷笑一声,那把钥匙,她已经在外头找了锁匠,锯掉了上头一个锁齿,把刻痕磨得跟原本无异。
焉容特意听得刘妈的吩咐仔细打扮一通,穿着云霏妆花缎织的海棠锦衣上到花船,当晚月如钩,花船上挂着大红的灯笼,灯芯的光透过轻薄绒布照在顾盼河的波澜之上,月影疏寒,灯火迷离,焉容往船上一站,锦衣明艳照人,光彩夺目,连同水色也染上了一抹海棠红。这匹布还是萧可铮给的,除了宫里和达官贵人家中,尚霊城民间还真没有几匹一模一样的。
董陵原先坐在船头,看得眼都直了,却不敢相信这位便是焉容,只一旁一个端茶倒酒的姑娘推了推他,悠悠道:“花魁醉芙蓉来了。”
容貌上有海棠之艳,身形纤巧,船身一动也随之轻微摇曳,似是几分透着醉意,董陵连忙上前扶住她,两手托住她的手臂,将她引到一旁坐好。刘妈一见周围客人都大眼朝着这头看,赶紧瞪了董陵一眼,低声喝道:“公子万万不可,这花魁是可看不可摸的,你若是想,那得等下个月……”
董陵轻咳一声,“冒犯姑娘了,抱歉,抱歉。”眼看着美人意态端方地坐在他对面,面容娇艳,朱唇皓齿,光彩照人,脑中恍惚浮现一句诗:“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初次一见,清绝如冰,这次一见,美艳绝世,真是不可多得的尤物。
焉容微微颔首,言语轻轻:“不知公子今日来,想做些什么?”
听得她柔声细语,恍若昆山玉碎、芙蓉泣露,董陵不禁暗自失神,上次是她唱的歌么?“也不想些什么,不过是文人骚客最喜欢的那一套,下下棋,听听曲,谈谈天,足矣。”
“您这随口一说,可就是三样了。”焉容笑着看他,缓缓旋身,对着身后服饰的丫鬟道:“拿副棋具过来吧。”
董陵心中一喜,下棋本就是他擅长的,让出黑子给她,自己执白子晚走一步,看着焉容纤手捏着墨色棋子,轻轻巧巧地落入盘中,发出清脆的响动,不禁诗意大发,大赞:“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
话未说完,便听嘎嘣一声,黑子一落,白子死了一片,焉容笑道:“承让了。”说完玉指轻勾,小心翼翼地将死子提出去。她一向早起早睡,晚上过了二更就困得不行,不如早早结束了事。
董陵一着不慎,心中冒着冷汗,想不到她这么厉害,不行,自己可万万不能输,一定要赢才是,当下凝神屏气,紧紧盯着满盘黑白。不过一会,两人棋逢对手,各自强撑。
焉容有些不耐烦,却看董陵下得津津有味,心念一动,道:“公子若是赢了,妾唱曲儿给您听,若是输了,一千两银子,怎么样。”
“唱什么?”
“就唱您刚刚念的那首,《少年游》。”这首正是宋徽宗时周邦彦为李师师所作,相传一日宋徽宗携着鲜橙前去拜访李师师,周邦彦躲避不及藏在床下,待人走后出来,见橙兴起,作词一首讽刺宋徽宗,后又一日李师师不慎唱给了宋徽宗听,宋徽宗一怒之下,将周邦彦贬职外放。
董陵心动不已,能听得从不放歌的花魁为自己初次献唱,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没事,这日后,此事一传出去,自己的名声必定会大振,连忙聚精会神,却见焉容下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刁钻,董陵心慌意乱,不知不觉背上已经冒出冷汗。
焉容悠悠瞥过一眼,低下头,小声道:“或者,我认输,两千两银子直接给我。”
董陵手指一颤,心思转了一会,方颤悠悠落下一子,“就应姑娘。”
焉容不动声色,陪着他又下了几颗棋,一手托腮,状似苦闷地看了过去,道:“我输了。”
董陵尚未反应过来,粗略看了一遍,才发觉她输得不着痕迹,心中震惊不已。
焉容一道自己输了,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面上兴致勃勃地看着两人,她勉强笑笑,“既然如此,请公子移步下头小船,妾给您唱个曲儿。”
“好、好!”董陵连声叫好,退到她一旁小心跟随,刘妈赶忙派了人收拾出一条小船,吩咐身旁一个身形矮小的男人看着两人。
身后刘妈竖着耳朵听着几位略同棋艺的谈论那盘棋,“哎呀,还是‘小柳永’技高一筹啊,力挽狂澜。” “极是,花魁姑娘先前不过是捡了个大便宜,即便后头全力对付,也难免输了那一处,不过棋艺也算高超。”
听得这些,刘妈才满意地舒了一口气,她没敢敷衍。
小船之上,董陵命侍从将琴摆放好,想要一边弹琴一边听花魁唱曲,正是清风里飘得酒香微醉,夜风中听闻天籁入耳,人间乐事,几人能享?那叫萧可铮的大财主,也不过是位俗人,一点都不懂得风月情趣,可惜了。
他正想着,突然船身一震,划船的那人却不着急,瞅准时机又往水里猛搅那么一下,水流猛地袭向船身,不偏不倚,恰巧把董陵掀下了水。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个文,情节主线就是焉容脱离苦海,重获新生。裙香楼里的日子表面看着还不算太艰难,那是因为她进去的时间不长,还不明白人心会险恶到何种地步。后面刘妈本性会暴露得越来越明显,做出更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先打声招呼,我第一次查到某些关于古代**的资料的时候,吓得没敢睡觉,额,我个人也有点胆小。
11 丧尽天良
董陵刚刚落水,岸上就有人眼尖,大喊“救命——”接着就有一汉子跳入水中将他捞了上来。此事来得突然,焉容目光一沉,直直望向那位船夫,脑中登时浮起一丝熟悉感,却来不及细想究竟是谁。
董陵一身湿淋淋,衣服上不停地往下滴水,晚风一吹过来冻得他直打哆嗦,浑身狼狈相,看了看静立桥头的焉容,心中也明白过来今日这曲子是听不成了,当真晦气。只得吩咐侍从跟焉容打声招呼,催促她早些离去。不过一会,便见她下了船,悠悠然走远。
“公子,走吧。”一旁一个小童见他眼都直了,朝他投去同情一眼,连忙推了他一把。
“嗯。”董陵挤了挤衣袍上的水,在侍从的搀扶下往岸上走,迎面走过来一个魁梧大汉堵住他的去路,将他逼在小船边,只要稍稍往后退一步他就会再度掉回水里。
男人低头凑在他的耳边,恶狠狠道:“这事是个警告,我们爷说了,叫你离花魁远点,别等哪天怎么死了都不晓得怎么个缘故。”
董陵打了个冷颤往后晃了一晃,腰带突然被对面的男人揪住。“你家爷是谁?”
“呵呵,你管不着。”男人大手一抛,将董陵猛地一提扔上岸。
董陵耸了耸肩,眼里没有分毫的胆怯,却暗自腹诽这人的怪诞,许久他舒了一口气,眼里多了几分庆幸,还好……不是那个人。
…………
未过几日,裙香楼的大老板孙禄从淮州回来,刘妈高兴之余,心里又多了几分惴惴,那头老色鬼,不知又在淮州带回来几个心意难下的美人供他消遣,她还得悉心伺候着。大老板和刘妈是夫妻关系,这裙香楼的所有人都是由刘妈看管的,却都属于大老板的。如今刘妈四十多岁,人老珠黄,孙禄难免淫心四起,瞄准这裙香楼里的环肥燕瘦,想着趁新鲜试试。
淮州和尚霊城是天南地北两处胜地,前者是经济文化繁荣之所,与六朝古都相邻,千百年来借着临江的优势,鱼米之乡,百姓富足,因此这拉皮条的生意做得很是兴隆,孙禄便在那开了裙香楼的分楼,一过便是一年。而后者更倾向于政治的发展,达官贵人,郡王侯爵,皆是数不胜数。钱可保权,权又可保钱,两头都不敢落下。
大老板从淮州回来的那日,刘妈一身绫罗珠玉,擦红涂粉,特地封了裙香楼一日的生意为他接风洗尘,筵席之上,姑娘们吹歌弹唱,好不热闹。
孙禄却并不领情,酒过三巡,命人将从淮州带回来的两位姑娘叫上筵席,一个叫袖兰,一个叫墨然,不仅长得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