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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了在聒噪地叫,晒蔫的树叶儿低垂,院落里偶尔吹过一阵闷热的风,未免让我有些心浮气躁。
“雪儿,能问个私人问题么?”我犹豫了片刻,谨慎问道。
她抬起头,眼神示意我继续。
“为什么会选择在二皇,不,太子府韬光养晦?”瞧我的措辞,多么婉转得体。
“报恩。”干脆利落的回答。
显然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被深究,我识时务地转移话题旁敲侧击:“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武林人士不是都比较随性的吗?”
“有人的地方便有勾心斗角恩怨纠缠。所谓的侠士,为了一个‘义’字,能有几个人随心所欲?而有所图谋的,更放不开名利权势,如何洒脱?笑傲江湖,只是美好的愿望罢了。”她用平淡的口吻娓娓道来,只是眼底的迷离透露出些许内心真实的涟漪。
“欲望不是罪恶。”我沉思片刻,斟酌词句缓慢说道,“过度的欲望产生罪恶。或者说,是没有通过正确的途径来满足自己的欲望,才产生黑暗。”
“难道那些谋财夺利的人还有理么?”
“人本中性,大善大恶均不现实。只要不是损人利己,便该允许自私的存在。想成为天下第一,这种欲望没有错。若他只是潜心武学最终名动天下,就无关邪恶。但若为了功成名就暗中杀人放火强取豪夺,那就是罪恶了。”
她宛然一笑:“邪亦正正亦邪。道貌岸然的正派多得是。”
“雪儿说来听听吧。”我笑嘻嘻地坐她对面,“当是八卦故事,也好打发时间。”
“我已抽身离开,现在的江湖风雨怕是不清楚了。”她不置可否地微笑,“不过,猜猜也就是那几家的事。武当少林之流,不提也罢。倾城山庄倒是越发红火了。”
“据说倾城山庄是个很大的帮派。”雪儿略带不屑一顾的语气让我困惑,隐藏起询问的急迫,我眨巴着无辜的眼睛迷惘地看着她。
“老庄主倒是值得敬仰,现在么……”
“现在怎么了?”
“乱七八糟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她打量门外天色,“该准备晚饭了。想吃什么?”
我侧头思索,为难回答:“你做的菜都好吃,我不知道选什么。”
“贫嘴。”她娇嗔笑道,起身往厨房走去,“咦,殿下什么时候来的?”
我慌忙回头,见韩戟立在门口,似笑非笑:“雪儿,晚上我在落梅轩用饭,你下去准备吧。”
雪儿领命退出。
“你悠闲的很嘛。”他踱到我身旁,随手拿起我刚绣成的荷包,掂量着看,“这绣得是什么?”
哼哼,要不是你不准我踏出落梅轩一步,我用得着沦落到绣荷包的地步麽?我偷偷翻白眼,没好气回答:“蚂蚁上树。”
他盯着荷包很久,久到我开始心惊肉跳时,终于开口道:“真难看,等下我帮你扔了它。”
我愤怒了,试图夺回荷包,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动弹不得。眼看着他将荷包收入腰间,我狠狠跺脚:“太子,好男不跟女斗的。”
“我跟你斗了麽?”他松开手,眉眼含笑。
突然觉得这厮笑起来挺好看的嘛,而且……还挺年轻的……为什么我之前一直认为他很老?我不由额头黑线。
不如怜取眼前人
韩戟一高兴,我的笼中鸟生活也重新恢复了惬意小调。
白日里依然颓废,喜欢趴在过堂风口一动不动装死尸,以减少身体热量的产生。傍晚时分活动便多了起来。
“每日一散”活动重新拉开帷幕。尽量挑偏僻点的地方转悠,安静氛围有利于思索人生的真谛嘛。
继续女红的高强度操作,贤妻良母其实也不难的呀。
甚至磨着雪儿陪我一起疯,美其名曰:享受生活。
相处这么些日子,我与雪儿也慢慢亲近起来,放下软禁者与监视人的身份不谈,我们还是能比较随意的聊天打趣。她在我面前也越来越多的流露出真性情。
我曾以为,雪儿是韩戟的幕僚死士。只是这段日子的观察,她对韩戟的身份地位似乎并不太在意,哪怕知道他成为太子,也只是淡淡一笑没了下文。难道他们只是一种契约关系?
四角凉亭,水榭楼台,王府内多的是纳凉闲聊的好地方。
夕阳西下,暮霭沉沉,我拽着雪儿霸占了四徽亭。
晚风、淡霞、浅影;叠绿、花香、鸟鸣,顿觉心宽眼阔。
虽然减肥很重要,雪儿亲手做的核桃酥诱惑力貌似更大点。“天有不公。”我含糊不清的表示抗议。
雪儿白了我一眼:“老天爷又哪里得罪你了?”
“为什么你的手艺这么好?”我继续一边馋涎美食一边哭诉。
额头一记暴栗。
“雪儿,你的举动严重破坏了我心目中的侠女形象。”哭丧着脸,我哀叹道,“武林人士怎么可以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她不置可否的笑:“侠女?不过是被人利用的可怜人罢了。”
往她身旁蹭了蹭,我婉转询问:“江湖难道犹如政治那般不堪?”
她望向远处,“总有些偏执的人,为了各自莫名其妙的目的用尽手段。”
“谁啊?”我脱口问道。
她犹豫许久,才缓缓说道:“我的闺中密友曾爱上一个武林名门之后。为了那个人,她出生入死,甚至不惜与家族决裂,却换来那人另娶红颜的下场。”
意料之外,她竟然述说如此私密的故事。见我手足无措不知该作何反应,她淡然一笑继续说道:“那个人在她面前痛哭流涕,说自己是迫不得已,言下之意竟是希望她继续等待,过几年迎娶做小妾。”
我只能继续沉默。
“其实,那女子是他义弟的未婚妻。夺弟之妻这等事都做得出手,竟然还是正派人物,笑话!”
这、这、这,我记得叶辰曾说他不是老庄主的亲生子,若雪儿说得是倾城山庄,那岂不是叶辰的故事?我惊慌不已:“他与他义弟,可是有罅隙?”
“是嫉妒。”雪儿笑容甚是灿烂,“男人的嫉妒比女人更恐怖。”
我握住她柔软冰凉的柔荑,幽幽开口:“你,一直把痛苦藏在心里?”
她猛地颤抖,传到彼此交错的手心,眼底那层涟漪明白无误地显示她的震惊。
“你笑了,所以我知道。”悲至极点,便不知该如何哭泣了。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感受其中深层的悲哀。雪儿,原来这就是你的过往。
“果真聪明。”她面容惨淡。
“憋在心里反而无法遗忘。”
她漠然地望向远方。半响才回头,缓缓说:“我竟然拿你当了朋友。”
相视而笑。
人与人之间的微妙,谁能说得清?有些人,有缘相识却无缘相知,有些人,萍水相逢却心有灵犀。聚首、分离,铭记、淡忘。相濡以沫的人也道“不如相忘于江湖”。更多的时候,芸芸众生犹如千万条平行线,偶尔交汇,瞬间闪烁,竟如烟花般美丽。
她倚栏而望,静若处子。也许内心汹涌澎湃,谁知道呢?
夜色渐笼,她的身影萧瑟孤寂却清雅淡然。经历过伤痛的女子更懂得爱自己。步步为营,却也是坚韧勇敢。眉间点点忧伤,隐藏着的是恬静和希望。
这样的女子更能让人动容。
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起身,抬眼却见不远处的游廊隐约几个身影,其中一人仿佛还略有些熟悉,大约是朝四徽亭走来。正纳闷着,雪儿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后,悄声说道:“是太子妃。”
心里咯噔一声——那熟悉的身影大概就是依依了。环顾四面,怕是躲也来不及。求助地望向雪儿,见她唇角上扬,竟是戏谑的神情。
不是吧?雪儿你临时倒戈?
硬着头皮退到亭边时,那一行人已近在眼前。我赶紧低眉行礼,暗自祈祷。
“你是哪边的丫头?”估计瞅着我眼生,太子妃发话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偷偷瞟了眼身旁的雪儿,早已经恢复了柔弱的丫鬟样,战战兢兢的仿佛没见过什么世面——骗谁呢?回去非狠狠地扁你一顿不可。
“大胆!娘娘问话呢,竟敢不回答?”这回是依依的声音。呜呜呜……果真,上帝如来真主在关键时刻是不起任何作用的。
“民女小溪,并不是府里的丫鬟。”
“不是?抬头让我看看。”太子妃显然比较困惑,只是这个要求——会死人的……
我挣扎着抬头,牵拉脸部笑肌,表情惨淡。一声惊呼“是你!”——看吧,吓到人家依依小姑娘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依依努力压抑住自己的声线,只是外人听来仍然高昂有力。
撇撇嘴——难道我想回来?对上太子妃的打量的眼神,本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理念,我也干脆放肆一回,同时观察起眼前的她来。
身材不错,只是略显单薄了。五官并不出彩,组合在一起倒是蛮赏心悦目的,不过眉宇间还是有些威严。衣着不张扬,挽着的发髻上只插着紫玉金钗。我有点疑惑:一太子妃干吗弄得如此朴素?难道国库紧张至此?
“依依,怎么回事?”她轻启红唇,微微蹙眉。
“小姐,她便是落梅轩里那人。”
太子妃略一点头,神情波澜不惊,真难为她了,这么沉得住气。
她不说话我便沉默。敌不动我也不动。
“姑娘住着可习惯?若有需要的地方,只管告诉我。别客气。便当是自个家。”这话听着真是讽刺。
“谢娘娘关心。民女一切都好。”那咱俩一起客套吧。
又安静了下来,估计她心里一堆疑惑,又不知如何开口。
“今儿个倒巧,都聚一起了。”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额头黑线——连韩戟也要来插一脚麽?果真是热闹的日子。
“姐妹俩聊什么呢?”他一改往日冰山面孔,“气宇轩昂”地踱到眼前。
姐妹俩?当我是你什么人?我不怒反笑,而且笑得灿烂:“娘娘只是奇怪府里什么时候多了我这么个外人。”
太子妃略一惊诧,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