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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其如此,孝成王的决心丝毫没有动摇。
此刻,孝成王要做的,便是抚慰赵括,使他毋得受老母之言而乱其心。及至赵括匆匆进宫,听孝成王平原君一说,竟是轻松笑了起来:“老父终生轻我,原是尽人皆知。老父此话,非但对老母说过,也对先王说过。赵括若是计较在心,却是成何体统?”平原君不禁大笑:“马服君父子,也是天下一奇也!父子相轻,直言相向,连带老母卷入,却是谁也不做计较!”却转而低声笑道,“少将军若要置买地产,先不要忙,此等事老夫帮你,先打仗再说!”赵括便是哈哈大笑:“人言诚可畏也!我在武安谷地买了六百亩草场,那是专一为我千骑队驯马之所。传入老母耳中,便成了置买私产,夫复何言?”平原君不禁惊讶了:“上将军千骑护卫,自有军马,何劳自己买地驯马?”赵括笑道:“去年时,李牧受我之托,在阴山林胡部族为我买得六百匹未驯之野马。我想尽快就近驯出,替换千骑队老马,使千骑队成为一支风暴铁骑!君不闻白起但在军中,必率三百铁鹰剑士么?”孝成王听得大是感奋,立即吩咐身边老内侍:“立传诏令:再赐上将军黄金千镒!”赵括竟是毫不谦让,慷慨便是一躬:“谢过我王!”平原君又是一阵大笑:“壮哉马服子!老夫便做你督军使了!”君臣三人便同声大笑起来。
三日之后,当初秋的太阳堪堪挂上雄峻的箭楼飞檐时,邯郸西门外已经是车马辚辚行人如潮了。赵孝成王亲率百官从官道西来,邯郸庶民更是万人空巷,从四面八方涌向那座古朴硕大的迎送石亭,欢呼雀跃地堆在山丘,挂在树梢,矗在任何一个可以遥望石亭与官道的塄坎上,都要一睹以与白起并世对阵为荣的年青上将军的风采!
日上半山,遥闻鼓声大做号角连天,便见邯郸西门外军营旌旗飞动,一彪军马便如火焰般掠地卷来!片刻之间,一杆红色大纛旗一个斗大的“赵”字便满荡荡涌入眼帘。大纛旗下,一员黝黑高挑的英挺将军断坐在雪白的战马上,大红锈金斗篷猎猎舒卷,头顶帅矛灿灿生光,一身棕色紧身胡服皮甲,直是天神般威武。身后千骑更是一色的红鬃阴山烈马,仅仅是那隆隆如战鼓般整齐的马蹄声,便使人皆骑射的赵人一片喝彩。及至骑队风驰电掣般卷来,却又在亭外半箭之地齐刷刷山岳般骤然人立,漫山遍野便响彻了“上将军万岁!”“马服子万岁!”的欢呼声。
朝臣夹道,乐声悠扬,孝成王踏着厚厚的红毡迎了上来,对着迎面大步走来的赵括,从身后内侍的托盘中捧起了硕大沉重的青铜酒爵。赵括拱手一声“臣甲胄在身,不能全礼”,便双手接过青铜大爵汩汩痛饮而下。一连三爵凛冽赵酒,赵括顿时面颊飞红,慷慨高声道:“我王率朝野臣民为臣壮行,臣请歌一曲,以明心志!”
“好!”孝成王转身一摆大袖,“乐工,赵风!” 战国谚云:秦赵同宗。赵人乐风与秦人乐风如出一辙,同是慷慨豪迈如同嘶喊,同是肺腑悲声苦绝其心。《赵风》一起,便闻黄钟大吕弦管激扬,赵括锵然拔出弯月胡刀,但见青光闪烁间一声清越高绝的嗓音便破空而出:
兵书千卷 雕弓天狼
九州烽烟 壮士何伤
铁衣胡马 长驱上党
扫灭秦虏 大赵煌煌
随着响遏行云的一声高腔,赵括的弯刀入鞘了。满场人众肃然无声,孝成王竟是泪光荧荧,对着赵括便是深深一躬。骤然之间,欢呼声震天动地般淹没了邯郸郊野。赵括挺身向孝成王一拱手,便飞身上马。一阵鼓声,一片飞动的火焰便卷着一点雪白绝尘去了。孝成王望着远去的马队,竟是久久伫立着。
二、长平换将 赵军骤然沸腾起来
换将风声传到长平行辕时,老廉颇终是震怒了!
半年以来,军营流言不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老廉颇大是头疼。他坚信这些流言都是秦国那个鸟黑冰台恶意散布的。甚个山东五国都不理睬赵国了,赵国府库缺粮了,赵国无兵可调了,匈奴要趁机南下大掠赵地了,林胡要东山再起了等等等等,兵士每日都有新传言,军营每日都是一惊一乍。对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风传,老廉颇实在找不出破解之法,除了大骂秦人卑劣,便只有严厉申饬全军:传播流言者立斩不赦!饶是如此,流言竟还是鬼魅般游荡在军营。更令人气恼的是,有些传闻竟迅速得到了正统途径的证实,譬如白起将死,譬如合纵未成。老廉颇军令再严,也不能每日杀人,时间一长,老廉颇对这鬼魅般无孔不入的流言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两三个月前军营流传出秦军不惧老廉颇而独惧马服子的消息时,老廉颇竟破天荒地哈哈大笑起来:“滑稽滑稽!秦人造谣术太得拙劣也!竟说自己怕一个翩翩书生,当老赵人磁棰愣种么?鬼才信了!”于是,老廉颇非但没有禁止这则流言,反倒是走到哪座军营说到那座军营,总是大笑一通,以这则最是荒唐的流言讥讽秦人造谣术的拙劣。在廉颇看来,秦人制造的这则流言荒诞过甚,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能使所有流言在赵国朝野变成一阵烟雾飘散。谁知便在他兀自哈哈大笑的时候,一则惊人的消息竟在军营迅速流传:赵王决意换将,拜赵括做上将军,老将军要去职了!
廉颇脸色铁青,当即升帐聚将,严厉追查流言来源。谁知四十多员大将竟是一片沉默,没有一个人出声。廉颇大怒,雪白的须发骤然戟张,拍案便是一声大吼:“司过将军!立即查核!无论兵将,传谣皆杀!”正在这满帐肃杀之时,突闻行辕外马蹄如雨,便有中军司马飞步而来,低声在廉颇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老廉颇脸色骤然一变,对司过将军吩咐一句:“你便查核,老夫片刻即回。”便转身大步出了行辕。
朦胧月色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步走了过来。
“相如!你如何来了?”廉颇惊讶得声音都颤抖了。
“患难刎颈,我不来谁来?”蔺相如却是淡淡一笑。
“老兄弟后帐稍等,处置完军务你我痛饮!”
“将士何罪之有也!老哥哥,不要再错杀了,听我说。”蔺相如拉起廉颇便到了行辕战车的角落处。随着初秋的凉风,蔺相如的偶偶低语竟不啻一声惊雷,廉颇顿时木桩般呆滞了!蔺相如的声音却依然清晰地说着说着,一直将三年来的种种大事说了个巨细无遗,反复拆解条分缕明不休不止地说着,说着。
“明白也!老兄弟不说了。”终于,老廉颇粗重地喘息了一声。
“老哥哥若不愿留赵守边,便选个立脚之地,相如送你!”
“老夫之心,凉透也!赵国之外,老兄弟说个地方便了。”
“那便楚国。我已与春申君说好了,或隐居或为将,皆由你便。”
“明日交接完毕,老夫即刻便走。”
“也好。邯郸家人,相如一力护送入楚,那时与老哥哥终日盘桓了。”
“如何如何?你老兄弟也要挂冠?”
蔺相如哈哈大笑:“赵国连长城都不要了,蔺相如何足挂齿也!”
“天亡赵也!夫复何言?”廉颇喟然一声叹息,却觉得身后有异,猛然回身端详,骤然间竟是老泪纵横——四十多员大将整齐肃立在辕门庭院,无声地围着他,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对着朝夕相处的将军们,老廉颇不禁深深一躬,直起腰挥挥手,拉起蔺相如便大步去了。
次日傍晚,赵括与平原君的马队开到了长平。廉颇一身老粗布衣平静地迎接了先头入关的平原君,只淡淡一句:“平原君不须说了,老夫今夜便行交接。”平原君原本尚有疑虑,着意做了渐进安排,劝说赵括先在长平关外驻扎一夜,由他先期抚慰老将军并通报众将后再行定夺军令交接日期,目下廉颇如此行头如此说法,竟让平原君心头猛然一跳!老廉坦诚执拗颇勇冠天下,部下大将更是浴血患难,但有不服便是事端,此话是真心还是示威?
“赵胜食言,也是万般无奈也。老将军记恨,赵胜请罪了。”平原君便是深深一躬。
老廉颇却是笑了:“此乃天意,老夫何敢罪人也?平原君不信,随老夫入军便了。”
进得长平幕府,却见聚将厅灯烛煌煌,众将肃然列座,帅案上赫然便是兵符印信令旗王剑等一应军权公器。老廉颇微微一笑:“如何?全军大将四十六员,一个不差。”平原君毕竟通得军旅,知道这大将齐聚便是军中无事之征兆,顿时放下心来笑道:“老将军忠诚与国,赵胜先行谢过了。”转身便对随身司马一声吩咐,“请上将军入关接防!”
片刻之后,千骑马队隆隆进入长平关,赵括便带领着一班军吏与四名护卫武士气昂昂进了幕府聚将厅。四十多员大将依旧是肃然无声,连平原君也是默默站着只是看。老廉颇对着赵括只是淡淡一笑,便朝着赵括一伸手。赵括激情勃发而来,一路上不知想象了多少种交接情形谋划了多少种应对之策,却偏偏没有料到目下这种毫无生趣地交接。赵括本想将诏书慷慨宣读,谁知廉颇一伸手自己竟将诏书递了过去。廉颇看也不看,便将诏书丢在了帅案,然后便是一挥手,一名中军司马便一宗一宗的将兵符印信等诸般将权公器打开陈列,两名司马又抬来了一大案卷扎得整整齐齐的竹简,便肃然退了下去。
“这是将权。这是军务。这是四十六员大将。这是全班司马军吏。”老廉颇伸手一番指点,一转身便径自嗵嗵砸了出去。
赵括嘴角一阵抽搐,便是脸色铁青,待要发作,平原君却低声笑道:“老将军心下不快,随他去了。上将军,还是接得大军要紧了。”赵括长吁一声,脸色顿时舒展,立即下令:“随来军吏司马,立即清点将权军务!”转身又对满厅大将下令,“诸将回营!安抚将士毋得喧哗!明晨卯时聚将,本上将军部署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