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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瓜子在咱全范阳城要说排号,我认第三,再没人敢认第二的。要连公子的心思都猜不到,那还说什么。”说罢就在窗下摆下几案,排了几盘小菜,又取过一个杯子来,给卢鸿斟上了酒。
卢鸿斜倚在窗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觉得酒味虽然清淡,倒有几分醇香,一时心怀懒散,又连饮了几杯。此时府中除了留守的下人,无人来往,颇为静寂,窗外凉风习习,摇晃的竹影婆娑,映着满地绿苔,一墙紫薇。
卢鸿午后酒懒,便靠在椅子上,随手取过一本书来。翻不数面,只觉得酒力上涌,便沉沉睡去。
待卢鸿香甜一觉醒来,天色已经晚了。身上披了一件衣服,想是洗砚见自己睡着了,未敢惊动,为自己披上的。卢鸿起身,伸了个懒腰,只觉神清气爽。这一段以来,事事操烦,今日算术竞赛结束,诸事告一段落,卢鸿也不由心中轻松了许多。
正在此时,闻得门外传来孔颖达的声音说:“卢鸿,你倒会躲清闲。可怜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让他们抖落散了!”
卢鸿转过头,见孔颖达正迈进门来。只见孔颖达脸色微红,略有酒气,显然也是赴席归来。
卢鸿连忙笑着上来接住说:“先生说哪里话来。学生不过身体略感疲乏,故此稍作休息。只是观先生此态,莫非也是逃席而归么?”
孔颖达大笑说:“就连这也猜得到。魏王殿下宴请诸家书院,老夫自然不能不去。这一场酒从午到晚,欢饮至晚。可怜老夫蒲柳之姿,哪经得起这般摧残。只得借更衣逃之夭夭了。”说罢,与卢鸿相视而笑。
卢鸿道:“如此正好。学生这里也有淡酒半坛,便与先生饮酒赏月,以为清发,如何?”
孔颖达听了笑着说:“我本为逃酒而来,如何你倒又劝我再饮起来了。不过今晚月色难得,良辰美景,未可辜负。也只好逞强了。”
洗砚将酒菜安排在院外竹亭之下,遥望一轮清月,满院竹枝,师徒二人也不讲俗礼虚套,入座对饮几杯,甚是悠然算得。
孔颖达手拈胡须,双目微闭说:“今日魏王府宴上,那魏王对参赛选手,多有鼓励之词,颇有招纳之意;这几日朝中,有关‘推举’之议,忽然安静下来。老夫也曾闻,魏王一改前时不闻不问的超然态度,这些天来,入宫议事甚勤。卢鸿,你身份所关,前程所系,不知有何打算?”
卢鸿手中的酒杯一下子滞住。月光下孔颖达闭目静坐,面色平静。卢鸿洒然一笑,说道:“身份前程,何须打算?有书便读,有事便做,有酒便饮,有月便赏罢了。古人云:万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几见月当头。若俗事未了,也只有纠缠;如明月当空,便把酒临风。总不成为着俗事无聊,便忘却了头上明月。”
孔颖达听了,也不由放声而笑。二人举酒而尽,卢鸿漫声吟道:
星河堪就梦如烟,
玉宇人寰何惘然。
月华不改昔年色,
静照空楼又十年。亭外竹筛月影,斑斑摇落;碧苔落叶,满院幽凉。
第五卷 名动长安 第二十八章 石鼓文
更新时间:2008…10…26 11:39:19 本章字数:3451
日卢鸿起来时,还觉得隐隐有些头痛。昨天与孔颖吟诗清谈,自然是其乐陶陶。卢鸿着力相劝,孔颖达一时高兴,竟将剩的酒全饮光了。只是美酒虽然清淡,饮得多了,也难免病酒。好在卢鸿到底年轻,起来洗个脸,活动一下,头脑便清醒了许多,身体也觉得轻松了。
待卢鸿早早地来到前堂书房时,诸位修书的先生还都未来到。卢鸿简单将自己案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便取了一卷书,闲看几页。不一时,众人渐渐到来,见了卢鸿,俱都恭喜他,道此次太极书院一战成名,算学及格物之说,必然大行天下。
卢鸿谦逊不已。那马嘉运便说:“卢鸿你何必客气呢。实话实说,这算学一道,在下也颇为喜爱,这几日认真将那〈格物论〉第一卷及算学题解〉都研习了一通,又试过算盘之法,不得不佩服啊。尤其是那格物学,开前人未有之基业。这算学及格物一道,确然可称天下经学之钥。我已经向孔大人请求,新建格物馆后,便去格物馆中任教。到时候,还要多多仰仗呢。”
卢鸿一听,连称不敢,道:“马先生太夸奖了。在下所著一些杂书,也多是拾掇前人成就而成。就有些许小小见地,还不是诸先生教诲。朝庭不以人微言轻而见弃,广纳言论,博采末家,乃是我等幸运。能逢此开明盛世,方是经学昌盛之基。卢鸿必当竭力相助先生。光大格物之学,共探经学微义。”
众人正在谈论时,忽然闻得脚步声橐橐而入,回头看时,正是孔颖达大人来了。只是今日孔大人的形象,与往常红光满面之态截然不同。只见他面色灰败,眼泡微肿,双目之中满是血丝。神情中居然还有几分气恼之态。大异其平日风度超然之象。
众人不由一惊。马嘉运连忙上前搀扶,询问怎么弄成了这般形象。孔颖达连连摇头,叹了一口气说:“唉,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老夫昨夜,与人欢饮。某无良弟子,举酒相劝。连作十余篇咏月诗词。老夫一时兴起,闻一首,饮一杯,结果醉倒月下,险些便要乘风归去了。”
正说间,忽然眼角瞅见卢鸿正悄悄退到门边,似要逃跑,连忙咳嗽一声道:“卢鸿。你却要做什么去?”
众人闻听孔颖达之说。自然已经想到是卢鸿把老师灌高了。孔颖达虽然公务时严肃非常,私下为人则颇为随和,经常也开开玩笑。因此旁边诸人也都笑吟吟地看着卢鸿。看这罪魁祸首如何下场。
卢鸿满面苦色,恭恭敬敬地施礼道:“启禀恩师,学生见恩师身体似有不佳,想到前几日有人为学生捎了一些新茶来,便要紧着取来,亲手烹制,以为恩师解酒。”
孔颖达哼了一声说:“这事就不必你亲自去了吧,叫你那书童跑一趟也就是了。卢鸿啊,你说为师今日身乏体倦,手脚无力。只是前几日光忙首看你那《格物论》了,未审书稿堆积了足有几十斤。眼看公务紧急,今日便要赶着处理完毕。你看这却如何是好?”
卢鸿无奈地说:“有事弟子服其劳。恩师先保养身体,稍事休息。有学生在此,定然能在今日将这些书稿先行审过,再奉恩师正目。”
孔颖达欣慰地说:“嗯,本来积稿甚多,老夫还怕你有畏难之心。你既然不惧辛劳,强烈要求自己先行审过,老夫也不能拂了你一片上进求学之心。罢罢罢,就准你便是。”
说罢转头对了周围诸人说:“活也有人干了,今天反正清闲无事,咱们便照往日旧例,院中松下清凉片刻吧。老夫昨夜得了多篇佳诗,正可与诸位同赏。卢鸿,快叫你那书童将清茶奉上,老夫与诸同年,正好在松下石凳之上,品茶赏诗,真是人生乐事呀。”
孔颖达院中繁松如盖,其下数个文人墨客,或坐于石凳,或倚于松间。每人手中各执折扇,手把清茗,相谈甚欢。中间孔颖达手中拿了几张诗稿,周遭数人,或吟或叹,摇首拈须。扇间清风与微岚同起,杯上香雾共松云一气,实在是颇有“又得浮生半日闲”之趣也。
屋内只余卢鸿一人,咬牙切齿,汗流浃背,正在如山地书稿中“愤”笔疾书。尤其是听得窗外之人相谈声音颇高,口口声声都在称赞卢鸿为人踏实,勤奋坚毅,更难得才华出众,诗文佳作令人回味无穷时,更是欲哭无泪。听得窗外人均说咏月之诗,已成绝响,再无后来者,不由触动诗怀,遂黯然停笔,口占一绝
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妻同飘流在外头!”
窗外诸人听了,尽皆绝倒。
还好孔颖达对卢鸿也只是半开玩笑,小惩一番,意思意思罢了。中午休息一晌,下午又神彩奕奕,也就不再难为卢鸿了。
但卢鸿既然说要服其劳,这堆文稿总还得先审过,只是时间上没有这么紧罢了。正在慢慢翻看,忽然闻得有人进来,笑着说道:“见过孔大人。呵呵,孔大人,卢鸿,这回我可是找到些新鲜东西,大家来看看!”
卢鸿闻着声音是褚遂良,忙抬头,见这位褚大人已经快步走了进来。其后一人也笑嘻嘻地跟了进来,正是谷那律。
这些天以来,褚遂良可是没少往这里跑。按说他身兼起居郎,总要随侍在太宗皇帝身侧,时常关注帝皇一言一行才是。如这般天天开小差,那李家官人还不问他个荒于公务、懈怠政事么?
有一次卢鸿偶然间问起过此事,褚遂良倒是大大咧咧地说:“这起居起居,说起来自然是要事无巨细,桩桩件件载之于册的。但天子圣明,所行所言,都暗合圣贤古意,择其大略,有所记载也就够了。莫不成天天皇帝吃什么饭、喝什么酒、玩什么双陆、唱什么六玄我也都一一记着不成?圣上知道我和你学书法,不光不生气,还言道我是不耻下问呢。我说这可不是下问,那小卢年纪不大,字写得就是比我强,圣上还不大信的意思。倒是衡阳公主在旁边也替你夸了几句,圣上这才信了。”
褚遂良没事就学字,如此一来,卢鸿便要叫苦不迭了。这褚遂良着实是个泥腿人,但凡有空,绝不让卢鸿喘气的。先是听卢鸿讲笔法,然后又闻卢鸿偶然提起墨法、字法、章法等等。真所谓“唐人尚法”,这一下子褚大人便天天缠着卢鸿,讲了这法讲那法,真草隶篆从头说了一个遍。据说褚大人自己,天天在家中临池不缀,光纸也用了有几车了。还好现在京城之中,新檀皮纸、毛边纸也是颇为常见,要真是全用腊笺,就算是褚大人身家不薄,怕也得花一大笔钱了。
这一段褚大人迷上了篆书,日日搜寻古篆文字。举凡秦诏铜权、碑版摩崖,三五天便能找点新东西来给卢鸿过目。他交游广阔,信息又灵,着实拿过了不少好东西。卢鸿虽然觉得讲述书法甚烦,但看在褚遂良成天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