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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吧!”那浑浊而飘渺的声音又突然在他们的脑后炸响。
就在他俩猛然回头的一瞬间,只见电视中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也咋地翻起眼皮,死死盯住彭哲。只是他已别过头去,没有迎上那充满痛苦和怨毒的眼神。
(小子,时候到了,伸出你的屁股来挨揍吧!)
也就在这时,彭哲手中的电筒忽然亮了,而电视却又黑了,仿佛从来就不曾亮起过。
“是她,是那个女人在捣鬼。快追上她!”在手电筒的微光中,彭哲又看到了那个打黑布雨伞的红衣女人从门外一晃而过。他说着便抢出了门外,那女人却向后院去了。彭哲这时已由于极度的紧张和好奇而忘却了恐惧,一路追了上去。须臾,他便已追进了后院,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加快步伐却始终不能缩短和红衣女人的距离。穿过一道雕花木屏风,红衣女人一闪身消失在了一道回廊后。
他停下脚步,借着前边一排楼房中透出的微光,向四周扫视了一圈,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第二重院落里。这是一个四合院的格局,四面的楼房都是封闭型的两层土木结构青瓦大屋。略一沉吟,他便甩开两条长腿跟着她踅进了回廊。一脚跨进里面,他的脑海中忽然犹如放电影般闪过了一些陈旧的镜头和画面。他再次觉得自己似乎来过这里,这里的房间、楼道、甚至周围的空气都让他感到熟悉。他不禁闭上了眼睛,使劲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再清醒些。
一睁眼,他却看见前边不远处有一个满头水渍,穿着灰蓝色外衣的年青女子正蹑手蹑脚地从一条侧面的门廊后走了出来,并不时回头张望着。彭哲正想闪身避开,但女孩猛一抬头已经看见了自己,他正局促着不知如何是好,但却又奇怪地发现那女子好象并没有看见自己似的别过脸去,表情竟也没有任何变化。
“怎么回事?难道她看不见我?”彭哲在心里小声嘀咕道。
女子顺着墙壁慢慢向自己的方向移过来。彭哲不禁小声“哎!”了一下,可仍不见她有任何反应。这一切看起来就象自己面前正在播放着一部无声老电影,显得渺远而真实。突然,他看到女子好象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一下停住了脚步,并慢慢蹲下身子,将脸贴到了一道透光的门缝上。从门缝中洒出的光线映照在她脸上,她的表情显得那么的惊骇,只见她竟似猛的一下瘫坐到了地上,右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而睁得大大的眼睛里也露出了惊恐的光。但马上,她又重新将眼睛凑近门缝向屋里看了进去。
彭哲百思不得其解。正要走上前去想一探究竟这门缝后到底是什么让这个女子显得如此惊恐。
可就在他刚迈腿的时候,猛然又从另一道门廊后冲出一个浑身湿透的男子,他一眼看见那女子,便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拉起就跑,嘴里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可彭哲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女子有点挣扎着似乎想说什么,但男子不容她分辨,快速向彭哲冲了过来。拉扯中,他看到女子衣服领口一下子挂到了一颗订在门柱的铁钉上,被豁开了一条口子,丛她身上倏地掉出了一样东西。
彭哲闪身不及,正正撞上了他们。他不禁“呀!”地叫出了声。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撞击的力量。那两人竟是从他身上一穿而过。他惊呆了,张大嘴半晌说不出话来,低头时看到了那从女子身上掉下的东西赫然正是一串和他现在手边一模一样的玉梅花挂链,他不由得再次感到了震惊。等他再转头时,那两人和地上的梅花挂链却已都不见了。幸而发现刚才女子趴着看的门缝中还有光亮透出,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伏下身子向门缝里望去。可他眼睛一凑上门缝时,刚才还有灯光的屋子里此时却是漆黑一团,只有阵阵辛辣的霉灰味肆无忌惮地直冲鼻孔。
就在他惊疑之时,又听到外边响起了一阵急重的脚步声。他连忙跳起来,揪亮手电筒往走廊口一照,却看见李聪站在门口。
看到他,李聪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彭哲,怎么了?哎,你刚才不是从我身边跑出去了吗?你怎么......”李聪瞪大双眼一脸迷惑。
“什么?你说什么?我从你身边跑出去了,这根本不可能,我追那个红衣女人到这后就一直没走开过。倒是就在刚才,这里有一男一女从我身上穿——过——去了!”彭哲也一样瞪大眼睛,呼吸急促而粗重。
“是吗?但我真的看到那人就是你。不过喊你你却没反应,我正打算追你时却又听到这里传来了一个女人凄厉的尖叫,才又跑过来的。可是,可是......”李聪也发觉自己的话已失去了逻辑性了,可是刚才彭哲从他身边匆匆跑过时的一幕却又不断在他眼前出现。“难道看错了,可这宅子里已经没有别人啦,那人又会是谁呢?”他思衬着,不觉垂下了眼帘。
“你肯定你说的那人就是我?你看清他的脸啦?”彭哲走近李聪。
听到彭哲这么一问,李聪又忽然觉得不敢确定了,踌躇着说:“不确定,也许眼花了......哎,不对!那人穿的衣服和你的不一样,这么说那就不应该是你,那么他会是谁呢?为什么看起来会那么像你呢?”他一耸眉毛,突然想到了那人穿的衣服颜色和式样都似乎和彭哲有很大的差别。
“那你呢,你看清你说的人了吗?”李聪转而问他。
彭哲摇摇头。”我看清了那个女孩,但却没看清男的,他的速度太快了,我甚至都来不及反应,他们就冲过去了。”
“会不会又是一场幻觉呢?”李聪说。
“我也愿意相信这是幻觉,可撇开别的不说,你看......”彭哲说着将手电筒的光往自己身上一照。李聪赫然看见他胸前的衣服上有一大片水渍。
看着李聪狐疑的表情,彭哲露出一丝苦笑。
“那两个人身上都有水,好象被雨淋了。”
“可是雨早就停啦!”李聪更糊涂了。
“所以这才真正令人感到奇怪和可怕。我们撞鬼了!”彭哲沮丧地说。
李聪看着他半晌才开口道:“看来,我们是被一步步招引到这儿的。可是谁?又是为什么呢?”他懊恼地抓着头皮。
“不知道,但我隐隐感觉这一切似乎才只是个开始。”彭哲苦涩地摇了摇头。
一种更大更强烈的不祥预感悄悄爬上了他的心头。他一转头,视线又重新落到了那扇刚刚还有灯光的门板上......
第一卷 第五章 二\忆昔
二、忆昔
“原来真是跳闸了。”老尹头重新将闸刀推了上去。
他照着手电向门房走回去,远远看见房间里又透出了明亮温暖的光线。
当他走进屋里是,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那两个年青人已不知去向了。
“这两个年轻人,又瞎跑到哪里去了?”老尹头兀自嘟哝了一句。便走过去打开了电视,又回身关上了门,坐回了沙发里继续欣赏起了他的戏曲片。忽然老尹头好象想起来了什么,一下从沙发里坐直了身子,邹着眉头思索了半晌,脸色陡地一沉。
“是他!”老头脱口而出,言毕竟颓然倒回沙发上,任凭电视节目播放着,他忽然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一件往事。
尹焕章那年三十二岁了,原先是在坪山县中学做历史教员,文革开始后,学校的日常教学工作越来越难正常展开下去了。前几年,随着斗争形式的扩大和日益严峻,他也随之参加了由文教系统组织的‘坪山县红色革命指挥部’,并将公职调移到了县文化局,但在随后的几年中,他却越来越不热衷于这种无休止的运动形式,经常自己一个人躲到县城南郊梨树村的老家参加生产队田间地头的劳作。这样反倒让他获得了一种肌体极度辛劳后精神上所产生的满足和愉悦感。
1976年的元旦,他像往常一样跟着在生产队当队长的二叔尹多田一起赶着生产队的十多头牯牛到了田间。放好牲口他便和社员们一同到绿油油的大豆、小麦田中打尖、锄草。一干就是大半天,直到日头西坠,大伙才在尹多田的招呼声中陆陆续续开始收工回家。尹焕章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提着镰刀向二叔靠拢过来。
“二叔,今年这庄稼的长势都还挺好的,这回公社里开先进表彰大会恐怕又得让您上台发言喽!”尹焕章笑着对尹多田说。
“嘿,什么表不表彰的,我不稀罕,只是你说今年这庄稼的收成应该不错,我倒是爱听,这样交完公粮到了小春分红的时候,大家伙要能多分两口,那我这当队长的脸上也光彩!”尹多田拿出烟袋锅装上烟叶,一脸乐呵呵地应道。
“天快黑了,咱们赶紧吆了牛回吧,不然待会路不好走了。”尹焕章划了根火柴给他二叔把烟锅给点上。
尹多田眯着眼,接了侄儿的火,美滋滋地深吸了一口,一挥手说:“走吆牛去。”
尹多田今年48岁,身体健硕,一身紫铜色的皮肤,外加脸上深深的几条折子,倒让他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大些,但一双眼睛却显得虎虎有神,看人时有一种坚定的威严感,加之他做人厚道,处事生猛却不失公心,故而在梨树村却是个一呼百应,人人敬重的庄稼汉子。但却膝下无子,至今单身一人,原因是60年饿饭时他的婆娘和女儿都因病和极度的饥饿而双双过世了,此后他也一直没有再娶。而眼前的这侄儿现在便成了他最亲的人。
看着田间地头渐渐走远的三两成群的社员,尹焕章答应了一声“好咧!”便拿起一条赶牛鞭子吆牛去了。尹多田则在庄稼田边护着不让牲口咬了青苗。十多条牯子挤挤攮攮逐渐涌出了地头,眼看就要走尽,前边的一头黄背牯子忽然一探头伸嘴就去啃田埂边一片油翠的麦苗。尹多田连忙挥起双臂大声地“嗷,呜……”着去驱赶,没想到紧随其后的一条大黑牯子没停住径直向黄牛屁股上顶了上来,那黄牯子骤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