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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的视线在两人的八字之间来回逡巡,手捏上扳指,无意识地转动。
止安律师关于命理的话玄之又玄,但胤禛却是听明白了。
八旗秀女指婚之时,本就是算过生辰八字的,但命格一说,却不是一生一成不变。那拉氏指给胤禛时,两人八字相合,琴瑟和谐,原是佳偶天成。但卦象显示,康熙四十三年是一个坎,若是不顺,则以后不宜子嗣。
乌雅氏?清岚,原本命格极其平庸普通,但康熙四十年后,隐有清贵之相。
康熙四十年,正是清岚指给他的那一年,胤禛的心情无端大好,只是他素来冷淡惯了,旁人也看不出来。
但胤禛不知道,那一年,也正是清岚来到这里的时间。修真者本就是逆天改命,确实是一个转折。
揽玉轩的书房。
清岚在看书,弘昀下了学后在这里温习功课。
李氏生前透露的那些隐秘,再加上生母骤然离去,让小小的孩子一夕之间仿佛长大了不少。此刻,他坐在书桌前,小身子挺得笔直,一笔一画写得很是认真。
写了半晌,抬起头来,眼睛透亮浑圆,似乎还能看见隐隐水光:“庶……额娘,是不是弘昀好好念书了,额娘就会知道?”
弘昀一时半会还无法改口,并非不喜欢清岚,而是一时对李氏的死难以释怀。
清岚笑了笑,“你额娘就在你的心中,你说她会不会知道?”
弘昀水润润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忽地放下手中的笔,跑到清岚跟前,扑到她怀里:“庶额娘。”
“嗯?”将他软软的身子抱了个满怀。
小脑袋闷在怀中蹭了蹭,少顷又抬起头:“庶额娘不能像额娘一样突然就离开了!”霸道地命令。
清岚叹了口气,她知道李氏的死对于年幼的弘昀来说,已经如阴影一般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好,庶额娘会一直陪着弘昀,直到弘昀不需要了,再离开。”
弘昀立时眉开眼笑,在清岚怀里蹭啊蹭,越发不肯撒手。
“你就是会娇惯他!”冷冷的声音。
弘昀猛地一哆嗦,哧溜地爬下清岚的身子,乖乖一边站好,低头:“阿玛!”
若是他抬头,定然能看到胤禛眼里的笑意。
“还不快去温习功课?”
“是,阿玛!”像小猫一样,弘昀缩了缩脖子,一溜烟跑到书桌前扎开了用功的架子,不时用乌溜溜的眼睛瞟向这边。
清岚抿嘴直乐。
胤禛嘴角微微上翘,心里盈满了淡淡的温馨。
请封侧福晋。
康熙听说胤禛向宗人府请封清岚为侧福晋,并抚养两个小阿哥的事情,提起了一丝兴趣。儿子后院之事,于他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地小事,并不上心,封谁都无所谓,不过牵连到小阿哥的抚养问题,这个四儿子子嗣又一向稀少,两个儿子都越过福晋抱给一个妾室抚养,有些太过,所以康熙想听听有什么必须不可的原因。
胤禛便将止安律师的批命悉数说了出来。
康熙听罢不置可否,只让他先行退去。
康熙看着胤禛出去,状似不经意道:“李德全,你说老四说的,可都是真的?”若是乌雅氏的命格真的很好,让她抚养两个小阿哥也无妨。至于那拉氏,倒是看走眼了。
李德全堆起满面笑容,躬身道:“回皇上,奴才以为,若是皇上有疑虑,可派人去问问止安律师。”
“谅他也不敢说谎!罢了。”康熙拿起一本折子,不再谈及此事。
小阿哥的满月酒上,赐名下来,康熙赐名为弘时,排行第三,记在清岚名下,一同到来的还有清岚升为侧福晋的旨意。
☆、离 间
满月酒后,在众人嫉羡交加的目光中,清岚将弘时抱回了揽玉轩。
“太好了,额娘,弟弟又和我们在一起了!”弘昀拍着手,蹦跳地围着弘时转。
满月酒前,胤禛曾要求弘昀按规矩在场面上改口,得叫清岚额娘,弘昀别别扭扭地叫了几声,慢慢地也叫顺了。他也不是一点也不通事务,迟早也会改口。
弘昀趴在摇床边上,头往里看:“弟弟怎么这么小?”手比划了一下,嘟了嘟嘴:“我怎么和弟弟玩啊!”
弘时今日被众人看了一天,此时睡得正香,眼睛闭得紧紧的,小拳头攥着,嘴里还可爱地吐着泡泡。
清岚看着,心里便软了起来,摸了摸弘昀的脑袋,笑眯眯的诱拐:“弘昀想和弟弟玩?”
“嗯。”用力点点头。
“以后你弟弟还要学习说话、走路,再大一点还要像你一样念书识字,哪里有时候跟你玩?”
“那……”弘昀的眉毛眼睛纠结成一团,挠了挠头:“以后我教弟弟说话、走路、念书好不好?”
“当然可以,以后额娘就和你一起带小弘时了。”
“好。”挺了挺胸膛。
看了一会儿,又兴致勃勃道:“额娘,我们给弟弟起个小名吧!”
清岚瞧着弘昀跃跃欲试的样子:“弘昀是不是想好了?”
弘昀眼珠子一转,声音嘹亮:“桂花糕!”他最爱吃了,可见对弟弟的喜爱。
清岚拿杯子的手一顿,差点掉了下去。“若是你阿玛同意,我也没意见。”
“胡闹!”胤禛听说后,对着弘昀虎了脸:“怎么能叫这个名字?”
弘昀扁扁嘴,怯生生地往清岚背后一站。
胤禛气不打一处来,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找挡箭牌了。
弘昀拽了拽清岚的衣襟,探出个小脑袋:“你看阿玛……”
清岚莞尔一笑:“奴婢也觉得这个小名很好,很讨喜。反正也是在家里叫一下,出了门,别人也不知道。”
弘昀在后面大力点头。
从此,被弘时耿耿于怀了一辈子的小名便定了下来。
福晋的正房。
那拉氏刚一进院子,脸上摆了一天的笑容立时维持不住,脸色阴沉难看至极,进门的时候,脚步一踉跄,险些跌倒,旁边的丫头忙扶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那拉氏将自己关在屋里一夜,没有点灯,也没有人守夜伺候,没有任何动静。
胤禛认为,那拉氏会对揽玉轩下手,暗下里加强了戒备,揽玉轩里都是他亲自挑的人,弘昀跟进跟出的,亦是他培养的侍卫。
侧福晋,可以有自己的小厨房,想要从膳食上动手脚,也无从下手。
里里外外布置得如铁桶一般。
那拉氏知道后,心在滴血,养护了多年的指甲一根一根地磕在桌子上,被崴断,手心里攥出深深地痕迹。扑倒在宋嬷嬷怀中:“嬷嬷,我心里难受啊!我的弘晖不在了,爷却这么护着那个女人,我今后可怎么办?我一点后路也没有了!”
宋嬷嬷何曾见过那拉氏这般伤心失态过,从小奶大的孩子,心里已经当成了半个女儿,抚摸着她的头:“主子,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你要忍耐下去,以后怎么样,还未可知。你万不能先放弃了!没有了李主子的孩子,还有其她人的孩子呀!”
那拉氏慢慢抬起头,看向宋嬷嬷,脸上满是泪痕。
宋嬷嬷用自己也深信不疑的口气道:“她们不过是格格,哪里有资格抚养孩子?若是诞下一个半个,还不是主子的?”
那拉氏看了一会儿,深深地点下头。
在宋嬷嬷怀中痛哭了一场,发泄之后,抹干眼泪,那拉氏的气息越发深沉圆厚,日日念佛,脸上温和的笑容似乎从来不曾改变。
这日,钮祜禄氏照常拉了耿氏来福晋处坐坐,聊了些家常,顺带聊起宗室间的一些逸闻趣事,说起子嗣来,摸了摸肚子,叹了口气:“不知道奴婢什么时候能有福气养育爷的孩子,哪怕是个小格格也好,小格格贴心。乌雅姐姐的福气,奴婢真是想也想不来的。”
她的心里自然也是有极深苦涩与嫉妒,清岚不就是比她早来了三年吗,凭什么就赶上了?胤禛对她虽然比对耿氏要好一些,可也是一个月不见一回的,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怀上?
“你们都还年轻,不用担心,日子长着呢!”那拉氏笑得温婉:“太医不是在给你们调养身体?可见爷对你们是上心的。”
那拉氏低垂眼帘,目光瞟过指甲套上纹着的大红的牡丹花,红艳艳的像血的颜色,遮住了断掉的指甲。胤禛没有将弘时抱给她养,反而前几日,请了几个妇科太医当着她的面吩咐她协助照顾一下府里众人,不得有差错,俨然是察觉到了她给后院女人下药的事,给她的警告。李氏在临死前定然给她上了不少眼药,可这些都没有真凭实据,爷怎么就信了?
不过,现在她倒真心希望她们的身体快些调养好。
钮祜禄氏又露出羡慕的神色:“说起来李姐姐也确实不幸,听说以前也是怀过三个孩子,怎么这一次就突然血崩了,不然也不会狠心撒手离去,将孩子留给乌雅姐姐。”扭过头,对耿氏道:“你说是吧,耿妹妹!”
“哦……”耿氏一直默默地坐着,突然见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忙应道:“是啊!”
那拉氏微笑地听着,笑容分毫不减,却蓦地精光一闪,觉得这话品着有些味道。李氏一死,乌雅氏这次得利最大,那么李氏的死,嫌疑最大的岂不是她?那拉氏因深知此事的根由,根本不曾这么想过。其实,若不是她身处其中,早又怎能不会好好利用一番?
那拉氏意味深长地看了钮祜禄氏一眼,不知道她是无心的还是有意这么说。
钮祜禄氏却是柔柔地笑着,似乎只是平常这么一感慨,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
钮祜禄氏又随意闲聊了一阵,走后,那拉氏默默想了又想,觉得此事大有文章可做,动作好了亦有翻身的可能。可是李氏临死前,胤禛看她的那一眼,又让她有些不安,又迟疑了。
会不会是胤禛发现了什么?
那拉氏无意识地绞着手帕,不会的,应该只是怀疑,要说谋害李氏,清岚的嫌疑岂不是更大?若是她能够造成既定事实,胤禛必得堵住悠悠之口,弘昀与弘时必然不可能再让清岚抚养,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