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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盏茶左右的工夫,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其间还夹杂着一些呼喝叱骂。司马懿等人从灌木丛里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头破血流、满脸伤痕的中年农夫已惶惶然跑上了索桥,身后有两个身披盔甲、头戴毡帽、手舞长刀的西凉士卒正追杀而来!
“救命!救命!救命啊!”中年农夫一边慌不择路地逃跑着,一边声嘶力竭地喊道,“匪兵来了!匪兵杀人劫粮来了……”
伏在灌木丛中观察的司马懿听得真切,右手一下捏紧了腰际的剑柄,急忙向身旁的牛金递了个眼色。牛金无声地点了点头,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刀,执在手中,和司马懿一道伺机而动。
待得那农夫逃过索桥奔到他们藏身的灌木丛畔,而那两个西凉士卒也堪堪扑近时,司马懿主仆二人同时一声劲叱,挥剑执刀,斜刺里猛冲而出,越过那农夫,横身挡在了两个西凉士卒面前!
当的一响,火花飞溅,那个追在前面的西凉士卒手中长刀竟被牛金劈空一刀斫断,同时重重一记铁掌击在他胸口,打得他哇的一声,口中鲜血狂喷而出,倒跌开两丈之外,哼哼叽叽地挣扎着爬不起来。
那后面的西凉士卒见势不妙,正欲转身拔腿就跑,却见眼前寒光一闪,司马懿手执长剑疾刺而来,剑刃已然横架在了他的颈项之下!
“壮士饶命!壮士饶命!”那西凉士卒吓得两腿一软,慌忙丢下手中利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向司马懿苦苦哀求道,“我们也只是饿得想抢一口饭吃,并没做什么杀人放火的坏事啊。”
牛金却一脚踏在那被打翻在地的西凉士卒的胸膛上,手中短刀在他眼前一晃,直指他的咽喉,冷冷问道:“老实交代,你们后面还有多少同伙跟来?——倘若不说,我一刀要了你的命!”
那士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痛得脸色发青,几乎答不出话来。
被司马懿横剑制住的那个士卒要机灵一些,急忙答道:“我……我俩是为了捞点儿横食才追着这……这个农夫到这山谷里来的。他叫孙平,我叫赵甲,都是凉州校尉韩健大人的手下,在洛阳被关东诸军打散了,这才仓促逃到这里的……”
“少废话!”牛金扭头向他喝道,“你们一共来了多少同伙?他们现在都在哪里?”
“是是是!我讲,我讲,韩……韩校尉还带着那些弟兄们在……在山谷外那个村子里吃午饭。”赵甲吓得有些结结巴巴的。
“吃什么午饭?——抢我们村里的午饭和粮食还差不多!”那农夫在前面听得心头火起,也不顾满身是伤,跑回来指着赵甲的鼻子就骂开了,“你们这些天杀的匪兵!一进村就跟饿狼似的抓鸡宰狗、抢猪杀羊,全都是一群强盗!”
听着这农夫的痛骂,赵甲和孙平都垂下了头,不敢多言。
“这位大伯,他们一共来了多少人?”司马懿心念一转,向那农夫问道,“您是哪个村的?离这里有多远?这些匪兵什么时候会追来?”
“这些天杀的畜生一共来了八九百人,正在咱们西河村里抢东抢西地闹腾着!”那农夫气呼呼地说道,“小人瞧这情形不对,才急忙逃来向你们紫渊学苑报信的。他们离这儿只有二三十里地,大概在我们村里折腾完了便会杀到这灵龙谷来。”
“西河村?唔……这样算来,我们还有一个多时辰做准备。”司马懿在心头暗一思忖,当下喊过周宣、方莹,指了一指那农夫,吩咐道,“孔和、莹弟,你们俩且带着这位大伯速速赶回学苑里,将一切情形详细禀报给师父。请师父把学苑里能够执兵对敌的同学都召集起来,由桓范君统领指挥,快快赶到索桥这里与我和牛金会合……让他们多带些箭矢、锣鼓,待会儿自有用处。”
“哎呀!看来今天早上我这‘师’卦当真是灵验!”周宣在一旁惊得咋舌不已,半晌方才定下神来,又忍不住向司马懿唠叨道,“仲达,他们可有八九百匪兵呢!咱们学里算上那些老弱妇稚,一共也才三四百人,这可如何抵挡得住?”
“亏你也曾读了那么多兵书,岂不知‘用兵之妙,存乎机变’?兵势之强,全在我等如何指挥调度。调度得当,其兵势堪能以一敌百;调度失当,其兵势必会沦为以百敌一!”司马懿瞪了他一眼,匆匆而道,“这调度同学前来护谷之事,师父和桓范君自会安排妥当的。你们俩和这位大伯赶快回去向师父报讯,我和牛金留下来先守着这座索桥。”
周宣被他这一番劲喝唤回了神,听得连连点头,转身扶起那农夫,匆匆忙忙地便往学苑那里跑。跑出了十余丈远,忽地一回头,却见方莹还停在原地不动,便喊道:“方莹!你……你不跟我一道回去吗?”
司马懿一听,也急忙回头看向方莹,挥了挥手,连声道:“莹弟!你还待在这里干吗?快走快走!”
“司马兄!方莹虽弱质乏力,却也不愿抛下你和牛金两人避险而去。”方莹面容一正,竟是毫无惧色,凛然说道,“方莹甘愿留在此地全力帮助你们应付这场危厄!”
“唉!方莹!这……这时候,你……你……”周宣瞧了瞧方莹,又拿眼瞥了瞥司马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好吧!周宣,你且带着这位大伯快去罢!”司马懿见方莹满面毅然之色,知他心意已定,自知劝不动他,为了避免耽搁时间,只得向周宣一摆手道,“方莹就留下来协助我和牛金,你快回学苑去。”
周宣听了,拉起那农夫匆匆往来路赶去。
司马懿也不再耽搁,便和牛金将两个西凉士卒扯进了树林深处,分别绑在了两棵大松树上,缴了他俩的兵刃,又拿布团塞了他俩的嘴。然后,他才回到方莹身边,盯了他片刻,只淡淡一叹:“你何必留下来冒这个险?!这可不是儿戏!”
方莹双颊泛起一片红晕,轻轻一咬牙,眼神滚烫滚烫地迎了过来,道:“怎么?只许你一个人去逞英雄,就不许人家留下来陪你?!”
司马懿心头一暖,不知怎的竟有一种隐隐的喜悦,仿佛只要方莹站在这儿,自己的胆气腾地就又壮了几分。他略一沉吟,将从赵甲身上缴来的长刀递给了方莹,吩咐道:“那好!莹弟,你便拿着这刀将他俩看着——谁敢乱动,你就砍了谁!”
方莹蹙起清眉,仿佛有些害怕那刀刃上散发出的血腥气一般,微侧着脸颊,左手轻掩着琼鼻,右手慢慢握住了那刀柄,强忍着胸中一股几欲作呕的感觉,拼命点了点头。
司马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微微笑道:“别怕!别怕!只要咱们师兄弟团结一心,必能一举击溃这群匪兵——你且小心把他俩看紧!”
说也奇怪,不知为何,听到司马懿那一番话,方莹的心底竟是渐渐镇定了下来,那股隐隐的惧意随之缓缓淡去。他向司马懿点了点头,真的就鼓起勇气执着利刀守在了那两个西凉士卒身边。
司马懿和牛金出了树林,站到了索桥的桥端处。他沉吟片刻,对牛金吩咐道:“这样吧!咱俩去找些树枝、枯叶来,堆在这边桥头上,把火折子准备好!万一匪兵追杀过来,而同学们还没赶到——咱俩就把这索桥烧断!让他们一时也闯不过来!”
“公子想得就是周全!”牛金赞了一声,便和司马懿急忙奔入树林中寻找起木柴来。没过多久,他俩便在桥头上堆了一大堆柴木枯枝。同时,他俩又在桥头这边八尺开外的空地上也燃起了一簇火焰。倘若匪兵猝然而至,他二人只消把那些燃着的柴木往桥头的木柴堆一掷,然后抡刀劈断索桥的吊索,匪兵们一时便难以闯过桥来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只听得“哗哗哗”一阵阵脚步声从灵龙谷栈道里传了过来。司马懿回头一看,只见桓范、周宣、胡昭等带领着两三百名同学执棍持刀疾奔过来,转眼间已到了他们面前。
桓范冲在最前面,满脸凝重,一见司马懿便呼道:“仲达!那些匪兵呢?”
司马懿迎上前去,挥手示意他们轻声,然后走近桓范低低答道:“此刻匪兵尚未袭到——桓兄,咱们同学一共来了多少人?”
“二百七十八人。”桓范随口而答,同时目光如电,往司马懿脸上一扫,直通通地便问他,“仲达胸中可有了应敌之策?”
司马懿微微一笑,也不与他争言,淡然说道:“桓兄素来熟读兵书,通晓兵机——只怕此刻胸中必有良策,弟愿闻其详。”
桓范一听,毫不谦让,接过他的话头,正色答道:“依桓某之见,此时可将这二百七十八名同学分为两批:一批由桓某率领,守在这桥头之上,待得匪兵上前,扼住桥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让匪兵们进攻不得;另一批由仲达率领,隐在这重重树丛之中,待到匪兵欲攻之际,听我号令,鸣锣击鼓以张我势,放弩射箭以壮己威,扰乱匪兵的心志,让他们摸不清咱们的虚实,从而不敢轻举妄动——然后,桓某乘机以三寸不烂之舌向他们晓以利害,自信一定能让他们知难而退!——反正他们也只是想求个饱饭罢,又不是真的想和我们拼命!”
“桓兄好计策!你之所见正与懿相同。”司马懿含笑点头而赞,忽地话锋一转,问道,“不知师父今日指定了何人统领这次抗匪护谷之事?是桓兄么?”
“这……这……”桓范面露尴尬,一时语塞。
司马懿目光向周宣脸上一掠。周宣瞥了瞥桓范,微微垂下了头,也是支支吾吾含糊不清。
胡昭在一旁见状,却是挺身上前,肃然说道:“仲达……师父临行之前,郑重吩咐:今日抗匪护谷之事由你全权指挥,咱们要像听从师父的安排一样听从你的调度。”
“那好!时间紧迫,拖延不得。一切就按桓兄所讲的这条计策切实去做。”司马懿向胡昭投了一个万分感激的眼神,顺手拿过他的话头就当起了令箭,马上吩咐起来,“但是,我要对这个计策做一个小小的调整:桥头上就留我和牛金二人,其余的同学全部由桓范君统领,尽行隐蔽到树林深处。大家要严守纪律,不得擅动,以免扰乱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