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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琪听那声音好生熟悉,抬目望去,吃了一惊,只见那老太婆白发如丝,左手独臂握着支竹杖,一脸冷漠倨傲之色,正是“沧海宫”苑兰公主的保姆刘老妈。那白衣小斯却是小频打扮。
她这时芳心卟卟跳动,凝望着“白绫香车”,却不见香玉公主下来,心中甚感诧异。
店小二见那老太婆声色俱冷,也是一惊,赔笑道:“是是,上房就在后院,小的为二位引路。”将二人往里引进。
金笔书生看得那白色马车一切的装设与苑兰公主的“蓝绫香车”,毫无二致,仅是色泽不同,心中诧异,低声问道:“林兄你觉得这马车很是特别?”
他声音虽低,刘老妈却听得清清楚楚,走到拱门又回过身来冷冷瞪了他们一眼。
林琪乔扮男装,脸布薄羽面具,刘老妈自是认不出她庐山真面目,但她知这老太婆,性情暴戾,招惹不得,故意沙哑着嗓音,笑道:“二位干杯呀!”
五湖怪客只道他没听清楚苏慧中的问话,特重复一遍,道:“小老弟,他说那马车像孙子坐的,你听到没有?”林琪暗叫一声“糟糕!”
果然刘老妈脸色一寒,厉声道:“你说什么?”人已走了过来。
金笔书生淡淡一笑,道:“在下等见二位坐驾的装设,高雅丽致,不期然说出敬佩之言。”
刘老妈脸色缓见缓和,哼了一声,道:“高雅丽致,也不用你们多嘴评论。”
苏慧中听她言辞跋扈无礼,脸泛愠色,冷笑道:“在下最喜欢评长论短,作酒饭余兴的笑料……”话犹未了,突然“啊呀!”他痛叫一声,跳了起来,原来有人在他脚上重重地踩了一下。
刘老妈一怔道:“你鬼叫什么?”
苏慧中怒视着五湖怪客道:“老哥是你踩我?”
五湖怪客笑弯了腰,指着林琪说不出话来。
苏慧中起先只道五湖怪客恶作剧,一见原是林琪,火气更盛,大声说:“林姑娘,你为什么踩我一脚?”他一时气愤说溜了嘴。
五湖怪客一怔,道:“林姑娘?谁是林姑娘,哈哈我知道小老弟你原是个女娃娃,怪不得说娘娘腔。”
林琪只怕被老妈看出破绽,急道:“老哥别胡说,”她踩苏慧中一脚是暗示他别与刘老妈争吵,哪知把他踩痛了,反而弄巧成拙。
在江湖上走动女扮男装,原也是极平常事,刘老妈听她急口否认,声音又有几分熟稔,又是姓林,心生疑云,不禁仔细地打量着她。
她觉得这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林琪,轻藐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去。
五湖怪客道:“小老弟你生为女人,实在太丑了,连这位老太太都不屑看你。”
苏慧中笑道:“老哥有所不知。林姑娘是武林中出名的美女。足与苑兰公主比美争艳,只是目下薄羽掩面,掩饰了绝代朱容。”
刘老妈道:“好呀!原来果是你这死丫头。”转身冲了出来。
想起她勾引驸老爷,使二公主流了不少辛酸泪,怒火中烧,举杖当头劈落。
林琪功力已非昔比,双足一蹬飞帘而去。
苏慧中大怒,本待运笔来架,一见她竹杖来势凶猛,心灵微震,不敢硬接,横跃开去。
五湖怪客叫道:“酒壶!酒壶!”双手抱起酒壶,往桌底下钻了进去。
店小二眼睛一闪,暗叫“惨矣!”
刘老妈竹杖点到桌面,突然呼啸一声,收了回来,叫道:“老头滚出来,你那酒壶那儿偷来的?”原来她认出那酒壶是“海天别墅”之物。
五湖怪客伸出头来,问道:“泼辣妇,怎不劈来?”
刘老妈冷叱道:“打死你不要紧,只是这酒壶伤不得,你哪儿偷来的?快说!”
五湖怪客站了起来,说道:“是我媳妇孝敬的。”
原来那夜他们渡过对岸,发现沙滩上面有足印,循足印找去却不见踪影,梁姑与仙主夫人商议结果猜驸马爷必在往恒山而行,于是决定往恒山沿途寻去。
五湖怪客嚷着要喝酒,梁姑送了他一壶酒及几样好菜,因那酒壶精致,酒虽喝光,却一直留在身边。
刘老妈叱道:“分明是你偷的,什么媳妇孝敬的。”林琪道:“是梁姑孝敬的。”
刘老妈哼了一声,道:“你这丫头狡诡的很,今日看你还跑得了?”大步逼来。
林琪柳眉一竖,厉声道:“大公主赦我无罪,你还敢来碰我?”
刘老妈一怔,果然不敢动手。
苏慧中剑眉一扬,朗声道:“二位是什么人,敢这等胡来?”
林琪道:“她是大公主的保姆。”
苏慧中“嗯”了一声,脸色一沉,道:“原来如此,大公主生死不明,咱们与梁姑分道四出寻找,你们还来胡闹。”
刘老妈全身一震,急道:“你说些什么?”
苏慧中把“采石矶”之事,说了一遍。
刘老妈与小频,“呀”的一声,抱头大哭。
金笔书生道:“别哭了,咱们现在往恒山找去,你们没事就跟着我们走罢。”
小频哭道:“我们也是要上恒山去找二公主。”
苏慧中道:“那最好不过,咱们走在一起,彼此好有照应。”
翌日众人一道起程,刘老妈不让他们坐上“白绫香车”,三人只好远远跟在后面。
走了好一阵,五湖怪客道:“他们舒舒服服坐在马车上,咱们辛辛苦苦赶路,多不公平,也去坐他车子,岂不皆大欢喜?”
林琪道:“那老婆泼辣的很,哪会欢迎咱们去坐马车。”
五湖怪客道:“你怕他?不让坐就揍呀!”
林琪道:“我是有些怕,那老妈子是大公主的保姆,得罪了可不好受。”
五湖怪客骂了一声“泼辣婆”却没上去抢车坐,一行人风餐露宿,沿途查访公主下落,暂且表述不提。
且说香玉公主一心要追玉面书生取回“藏玄秘图”,从“柏云寺”追赶而出,一路紧追不舍。
他那“雪龙驹”乃是一匹千里良马,虽然背驮二人,依然奔行如飞,香玉公主仗着身负飞尘绝迹的轻功,一口气追出数百里。
起先双方首尾相接,玉面书生回头看去,只观一道白影在背后数丈外,大为震骇,双腿猛挟马腹,大声呼喝,那马四蹄齐飞,奔成一条直线,去势如箭。
吕、柳二人,只觉耳边风声呼呼,朦胧的景物,不住地向后飞逝。
“吕哥哥,快呀!快呀!公主追到了。”
玉面书生更惊,拚命地催骑飞驰。
只听香玉公主娇叱道:“你们今日不把秘图留下,跑入东海底,我追到水晶宫。”
玉面书生道:“尹嫂子你穷追不舍,尹兄回来见不到人,岂不担心死了?”
香玉公主嗔道:“我不听你胡说快把秘图还来。”
玉面书生心头更急,但让他送还秘图,却也心有不甘,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过了一个多时辰,香玉公主既无法拉近,雪龙驹也无法把她抛远。
也不知飞渡多少村落、溪流、丛林,望望天色,星晨寥落离天明不远矣。
忽听柳筠喜叫道:“吕哥哥,公主追不上咱们了。”
玉面书生回头望去,只见公主身影只剩二、三尺高,怕已在六七丈外了。
心中一乐,哈哈朗笑道:“雪龙驹当世神马,武林中有谁能望其项背?哈哈!嫂子后会有期了。”
那马一声长嘶,意气飞扬,捷如一道白练,绝尘而去。
香玉公主虽然功力非凡,但毕竟人力不如马力,此刻已被远远抛下,心中气忿之极。
到了天亮,不但看不到人马影踪,连蹄声也渺杳不闻,她性情温柔,却深具毅力,何况此次不惜风尘万里重临中原,旨在为尹靖分忧效劳,当下决心追到恒山,把“玄天图”取到手中,于是循着蹄印继续追下。
中午时分,遥见前面显出一座城垣,看那马蹄印却是直入城中。
入得城来,只见街上车水马龙,颇见繁华,马蹄已混淆不清,她在街上溜达一阵。
此刻艳阳高照,餐馆生意正浓,奔行一夜,滴水不进,被那阵阵饭肉香味,熏得饥肠大动,顾盼间,信步走进一家酒楼。
店中人潮熙熙攘攘,跑堂的招呼客人,端酒送盏,来往如梭,忽然瞥见一位天仙似的白衣美妇踏入店门,满座宾客纷纷住杯停箸,凝望门外。
原来人声沓杂的餐馆,突然如空房静室,雅雀无声,这时即使发针落地:都清晰可闻。
那跑堂双眼发直,忘记上来招呼,瞬息之间,一切的行动似乎都在停歇状态下。
店中宾客虽是三教九流,人品不一,但崇爱美色乃是人类天性,因此人同此心,心同此意,均觉得看这白衣宫装美女全身二万六千个毛孔,如被熨斗熨过一般,无一不舒适服贴。
香玉公主生长在帝王之家,美丽圣洁,有“东灜玉女”之称,每次出现在百姓的面前,总感受到这种目光,因此毫无尴尬忸怩之态。
只见她轻启樱唇曼声道:“店家,替我预备几样酒菜。”语音圆熟,如黄莺出谷,乳燕归巢,委婉动听之极。
那跑堂如梦初醒,慌忙笑道:“敝店南北名菜,样样具备,不知小姐欲点何菜色?”边说边打拱作揖请进店中。
香玉公主莲步姗姗,款款走到东厢靠旁的一张桌旁坐下,想起自己平日喜欢吃的几样菜,随口说道:“做样‘爆獐金银蹄子’,‘鸳鸯舌煎羹’,‘糜肚假江瑶’,再来个‘雕花七彩八鲜汤。’”
那跑堂的吓得张口合不拢来,心道这几样菜除非帝王公侯,等闲人哪里吃得着?
香玉公主见他错愕状,奇道:“怎么!你们店里没有这几样菜吗?”
跑堂的赔笑道:“‘糜肚假江瑶’敝店还勉强可做成,可……‘爆獐金银蹄子’敝店现无鲜色,那‘鸳鸯舌煎羹’需一、二十对鸳鸯,一时很难找到,可否改为‘鸡舌煎羹’?……
‘雕花七彩八鲜汤’小的倒没听说过。”
香玉公主笑道:“‘鸡舌煎羹’的味道只怕不及‘鸳鸯舌煎羹’好,不过做来试试也无妨,‘爆獐金银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