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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点或是覆满松软茸草、鲜花盛开的灌木,我于是梦见我重获知觉,梦见我躺卧在期待中。
子夜一时里,旅馆不歇止的夜晚出现了一阵平息。四点左右,走廊的厕所瀑布又开始降落了,接着门也砰砰乱响。
五点刚过,一阵哆哆嗦嗦的独白就从乡间某处或停车场的地方传了过来。其实那并非独白,只是因为讲话人隔几秒钟就停下来(大概是)听另一个小伙子说话,但那另一个声音我听不见,因此,从能听到的那部分看不出任何意义。然而它乏味的语调却引进了黎明,房间已然被淡紫灰色充溢了,几个勤奋的厕所也已经开始工作,一个接一个,叮叮当当;低声哀怨的电梯开始接送起早的上楼客和下楼客,我痛苦地打了几分钟的磕睡,梦见夏洛特是绿水池里的美人鱼,过道里博伊德医生用宏亮的嗓音说:“向您致以早安”,鸟儿在树上忙碌起来,不久洛丽塔打了个哈欠。
陪审团严正的女绅士们!我想过,在我敢于把自己坦露给多洛雷斯·黑兹之前,大概已经是消逝了多少月,甚或多少年;但现在六点时她已大醒,到六点十五分我们就形式上成了情人。我将要告诉你们一件怪事:是她诱惑了我。
听到她第一声清晨的哈欠,我假装优美地侧身睡着。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发现我在她身边而不是在另一张床上会吃惊吗?她会拾起衣服把自己锁在浴室里吗?她会要求立刻带她回拉姆斯代尔——到她母亲床边——或回到营地吗?但我的洛是个爱玩的少女。我感觉到她的眼睛盯着我,当她终于喃喃说出她那可爱的欢笑话语时,我知道她的眼睛一定在笑了。她滚到我这边,温热的褐色头发拂到我的颈骨。
我假装平常醒来的动作。我们静静地躺着。我轻轻抚弄她的头发,我们轻轻地亲吻。她的吻颤动着探寻着,有一种颇富喜剧性的精美,这使我在狂热中困惑地得出结论:她很小就受过一个小同性恋的训练。不可能有一个查理男孩教她那一套。仿佛要看看我是否已经尽兴并学过这一课,她缩回身,观察我。她的脸颊通红,丰满的下唇闪耀着光泽,我马上要崩溃了。就在一瞬间,在一阵粗野的欢快声(性感少女的标志!)中,她将嘴凑到我的耳边——但有好一阵我还是不能悟出她那旱天雷般耳语的真正含意,她笑着,甩开脸上的头发,又说了一遍,渐渐地,当我明白了她的提议是什么时,一种象是生活在崭新的、疯狂般崭新梦幻世界里的奇异感觉便向我涌来,那个世界里一切都可以畅行无阻。我说我不知道她和查理做过的游戏是什么。“你的意思是你从来没——”——她的面容扭曲成一种反感的怀疑,瞪大了眼睛。“你从来没——”她又问起。我乘机朝她挪近。“躺开,行不行啊你,”她说,带着鼻音的哀怨,迅速地将她褐色的肩膀从我唇边移开。(真是古怪——后来很长时间一直如此——她把一切除去亲吻和僵硬的爱的举动之外的抚爱都视为既“缺乏浪漫”又“变态失常”。)“你的意思是,”她现在跪在我的身上,追问道,“你小时候从没做过这事?”
“从没,”我非常诚实地答道。
“好吧,”洛丽塔说,“我们就从这儿开始吧。”
然而,我不会拿洛丽塔任何冒然的细节叙述让我博学的读者们厌烦。只说我在这个美丽的巧夺天工的少女身上没有感觉出任何美德的蛛迹就够了,现代综合教育、少年风尚、篝火欢宴等等已经将她彻底败坏难以挽回。她把赤裸的行为只看作年轻人秘密世界的一部分,不为成年人所知。成年人为生育而做的却不关她事。我的生活被小洛用精力旺盛、实际又乏味的方式操纵了,仿佛那是一个设计精巧却与我无关、毫无感觉的小机械。虽然她急于用她坚韧的孩子世界影响我,却没有对一个孩子和我的生活之间的矛盾做出任何准备。骄傲阻止她放弃;因为,处在我奇异的困境中,我只能装出更大的愚蠢,任她为所欲为——至少在我不能忍受的时候。但确实,这些都是无关的事;我根本就毫不关心所谓的“性”。
每个人都能想象出兽性的本质。一个更大的欲望引诱我继续:去坚决地确定性感少女危险的魔力。
第30节我必须小心而行了。我必须低声细语。噢你,老练的犯罪报导记者,你,阴郁的老门房,你,一时受人欢迎的警察,你,不幸的名誉退休教授多年为学校增光现在处在孤独的监禁中,靠一个孩子读书给你听!不,绝不,让你们这些小伙子疯狂地爱上我的洛丽塔!如果我是个画家,如果能让“着魔猎人”的经理在一个夏季的日子里精神失常,并委托我用我的壁画去重新装饰他们的餐厅,那么,下面这些就是出现在我脑中的画面,让我列出一些吧:
那里一定有一片湖。在花的火焰中一定有座凉亭。一定有自然的精灵——一只老虎追逐一只天国的鸟儿,令人窒息的蛇缠绕住小猪剥了皮的躯干。一定有一位回教国的君主苏丹,他的脸现出巨大的痛苦(同时又用他做出的抚爱掩饰了),此刻他正帮助一个女奴爬上玛瑙的圆柱。一定有那些光灿灿性腺赤热的珠滴,走上自动点唱机泛乳白光的一边。一定会有作为媒介的所有形式的营地活动,沐浴着阳光划独木舟、跳库兰特舞、梳理卷发。一定有白杨、苹果树、一个郊外的星期天。一定有一个火蛋白石融化在阵阵涟漪的池中,一次最后的震颤,色彩的最后一次涂抹,刺痛的红,剧烈的粉,一声叹息,一个畏缩的孩子。
第31节我努力描述这一切,不是为了此时在我无尽的痛苦中让它们复活,而是为了在那奇异、可怖、疯狂的世界里——性感少女之爱——分出地狱与天堂。兽性和美感交融在一点,那条界线正是我想确定的,但我觉得我彻底失败了。为什么?
根据罗马法典规定,一个女孩子可以在十二岁结婚,此法典被教会采用了,现在在美国的某些州也不声不响地奉行着。十五岁则在任何地方都是合法的。如果一个四十岁的好色之徒,受过牧师的祝福、又灌了一肚子酒、脱下他汗渍的华丽衣饰,一直把他的剑柄插入他年轻的新娘身子里,这毫无过错;在哪个半球都如此。“在这种富于刺激又有节制的环境里(这家监狱图书馆里有本旧书说道),比如圣路易斯,芝加哥和辛辛那提女孩差不多在十二岁末便告成熟了。”多洛雷斯·黑兹出生在离刺激的辛辛那提三百英里远的地方。我只是遵循自然。我是自然忠实的猎犬。那么为什么这种恐惧我不能摆脱掉呢?采过她的花蕊吗?敏感的陪审团女绅士们,我甚至不是她的第一个情人。
第32节她告诉我她是如何失去童贞的。我们吃着无滋无味的面香蕉,受了瘀伤的梨和非常美味的土豆片,这个小东西对我讲述了一切。她流利又毫不连续的诉说伴随着许多滑稽的撅嘴。
当我想到早就注意过,我特别记起了她发“唷!”时那副歪斜的面孔:胶粘的嘴向两边扩张,眼珠朝上转动又习惯地掺杂着可笑的反感、顺从以及对年轻人意志薄弱的容忍。
她惊人的故事从介绍前一年夏天在另一个营地的一位同帐伙伴开始,“精心挑选的”一个人,用她的话说。那位帐篷伙伴(“一个非常不忠诚的人”’“半疯”,“但是个自负的小孩”)教她各种手上的功夫。开始,忠诚的洛拒绝告诉我她的名字。
“是不是格雷斯·安杰尔?”我问。
她摇摇头。不,不是的,是个大人物的女儿。他——“或者是罗斯.卡迈思?”
“不,当然不是。她父亲——”“那么,或许是阿格尼丝·谢里登?”
她叹了口气还是摇摇头——过了一会儿才惊讶起来。
“哎,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名字?”
我作了解释。
“好吧,”她说,“她们都坏透了,那学校的一些人,但不是那种坏。如果你一定要知道,她的名字是伊丽莎自·塔尔博特;现在她进了一所豪华的私人学校,她父亲是行政官。”
我怀着一种滑稽的痛苦回想起可怜的夏洛特过去经常在宴会闲谈时将诸如此类的美妙消息介绍给人们说“我女儿去年和塔尔博特家的女孩一道出去徒步旅行……。”
我想知道双方母亲是否听说过这些萨福式的娱乐?
“上帝,不知道,”瘦削的洛叫道,模仿一种畏怯和庆幸,将一只虚情假意颤抖的手压在她的胸前。
然而,我却对异性恋经历感兴趣。十一岁时她刚刚从中西部搬到拉姆斯代尔,就进了六年级。她说“坏透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米兰达孪生兄妹多少年一直同睡一张床,唐纳德·司各特,学校里最可笑的男孩儿,和黑兹尔·史密斯在他叔叔的修车厂里干了那事,肯尼思·奈特———最漂亮的一个——则无论何地,无论何时只要有机会,就大事暴露,而且——“让我们转到Q营地,”我说。于是我了解了故事的全部。
巴巴拉·伯克,一个健壮的金发、碧眼、白皮肤的女孩儿,比洛大两岁,而且是迄今为止营地最棒的游泳手,她有一条非常奇特的独木船,是她和洛共用的,“因为我是除她以外唯一能达到‘柳树岛’的女孩儿”(一种游泳测验,我猜想)。整个七个月,每天早晨——注意,读者,每个天赐的早晨——巴巴拉和洛都把船弄到“黑玛瑙”或“红玛瑙”(丛林中的两处小湖),查理·霍姆斯帮助她们,他是营地女主人的儿子,年方十三——而且是方圆数里内唯一的一位人类男性(除了一位温顺的全聋老杂务工,和一位时而驾一辆老福特轿车向露营人兜售鸡蛋的农场工人;每天早晨,噢,我的读者,这三个孩子抄近路穿过美丽无邪的森林,那林中充满了青春的象征,露水,鸟鸣,在一片富茂的矮灌木中,洛被留在一边放哨,巴巴拉和那男孩子则在树丛后面交欢。
最初,洛拒绝“尝试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