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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穷人 作者:王新军-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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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不知道吧,你们谁都不知道吧,我已经是马三多的女人了,我和马三多已经睡过了,你们肯定谁都不知道吧?”
  米米大声对他们说。
  “你们不知道吧,你们谁都不知道吧,我已经是马三多的女人了,我和马三多已经睡过了,你们肯定谁都不知道吧?”
  米米偎在马三多怀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一直到马三多大汗淋漓地把她放在那张大木床上。马三多的身体像刚从蒸笼里出来一样从上到下冒着白气,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结结巴巴地说:
  “你说……我已经……把你睡过了?”
  “难道你没睡过?”
  “没有。”
  “当年,在洋芋堆上,就在你家西屋里……”
  米米顺手指了一下,提醒马三多。
  马三多顿有所悟地摸了一下脑袋说:
  “我当时只是摸了摸你的妞妞,并没有睡你。”
  米米说:“摸了我的妞妞我就是你的女人了。女人的妞妞是不能给男人随便乱摸的,只有自家的男人才能摸。”
  米米看见有一股气在马三多的身体里神秘地游走,他的血管在皮肤下变粗了,变黑了,长虫一样地蠕动着。米米的身体又开始燃烧,皮肤和心尖尖都有灼热的感觉。她的身体里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水,像涌满堤坝的山洪正在寻找一个可以下泻的蚁穴。身体里这样一种斗争是甜蜜的,也是残酷的。当一股热流自身体某个神圣洞穴涌溢而出的时候,米米就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音。
  马三多在无限的慌乱中被扒了个精光,他身体里那股强烈的冲击欲望被米米有些粗糙的双手引导出来了。米米的身体像一块奇妙的山石被放在大床上,马三多像一个正在寻找战刀的骑手,米米让马三多跨了上去,如同骑手跨上了马背。接着米米又给了他一把闪着寒光的战刀,战刀在瞬间激起了骑手冲杀的欲望。失去理智的骑手是没有方向的,骑手的战刀在一片丛林中迷失,当一条通往亮丽仙界的生命之门向他洞开的时候,骑手的冲锋就变得无可阻挡、所向披靡了。
  骑手的脚下,草原是多么辽阔啊!
  沉睡在马三多身体里的另一半就在那一刻苏醒了,他像一个贪婪的大孩子,一旦尝到了蜂蜜的香甜,就会连蜂窝也一起端掉。一旦上了米米那绵软的身体,不折腾到筋疲力尽他就不肯善罢甘休。
  那一天的那一刻,才是马三多作为男人真正的开始。
  那一刻的米米,比马三多更渴望他把她这碗搁久了的生米做成一锅热气腾腾的熟饭。
  老杨没有因为马三多已经把生米做成了熟饭就善罢甘休——他选择了一个恰当的时间,从马三多的羊群里赶走了二十只肥羊。
  老杨说:“我肉墩墩的一口子人哩,二十只羊,哼,算什么东西!”
  那时候正是马三多把他的羊很不放在心上的时候,那时候即使用所有的羊去换一个肉墩墩的米米,马三多也心甘情愿。
  米米挺着大肚子走在村街上,聪明的人都能够从她脸上看到耀武扬威的意思。马三多的贪婪成就了她作为女人的光荣与梦想。她把这一切都夸张地耸立在肚子上。她脸上的每一颗斑点都像金子一样闪着光,生命的律动在她身体里回响,时而如波涛一样冲撞着,时而如清泉一样宁静而恬淡地流淌着。一个怀孕的女人是多么神圣和伟大啊!这个过程被作为母性的米米深刻地体验着,理解着,升华着,消融着。这仿佛只是一个瞬间,一颗生命的种子便在她丰润的子宫里生根发芽,茁壮地成长起来。生为女人,那一泻千里的呕吐是幸福的,双乳冲撞皮肤时的紧张和慌乱,也是幸福的。
  男人给了女人一滴水,女人就把一滴水变成了山的形状,而且耸立得那么陡峭,那样不可攀登。女人的身体就这样化腐朽为神奇,用一滴水,成就了一座大山的业绩。
  女人啊!
  马三多对马大洋、马小香和马小雪他们说:
  “你们是不是该叫杨米米妈了?”
  马三多的目光在他们每个人脸上扫了一下,就像用新扫帚从地面上扫过一样。
  马小香看了马大洋一眼,又看了小雪一眼,见他们的嘴都紧紧闭着,就什么也没有说。
  马三多接着对他们说:
  “自从杨米米来到咱们家,你们天天都吃上了香喷喷的饭,你们还不叫她妈?自从她来了,你们的衣裳就再也没有烂过。自从米米来了,她给你们人人都做了五双新布鞋。她这样对你们,你们却不叫她妈!”
  马三多说完这些话,身子就软塌塌地蹲了下去,两只手把前额撑起来。
  马大洋向前走了一步说:
  “爹,我有妈,你不是说生我的妈到城里去了吗?我再叫杨米米妈,那我不是有两个妈了吗?”
  马小香也向前跨了一步说:
  “爹,生我的妈也去城里了,我再叫杨米米妈,不是也有两个妈妈了吗?”
  马小雪最小,她只好向前挪了两步才和哥哥姐姐站成一排,她只咿咿呀呀含混不清地叫了一声爹就算了事。她觉得眼前的事情过于复杂,说什么都不如叫一声爹好听。
  马三多仰起脸,目光在眼前扑塌塌散开。他说:
  “生你们的妈妈是假的,生了你们她们就跑到城里过好日子去了。给你们做饭补衣裳梳头做鞋的才是好妈妈,杨米米才是你们的亲妈妈。”
  说着话,马三多呼地从炕沿上站起来揪住马大洋的耳朵,拉到米米面前对他说:
  “叫妈。”
  马大洋龇着牙说:
  “我不叫,我有妈。”
  马三多说:“不叫妈就不要吃她做的饭。”
  马大洋说:“我自己做。”
  马三多说:“粮食是米米种下的,你也不许吃。”
  说完马三多踢了马大洋一脚,把他拉起来撂到羊圈里去了。
  接着马小香也被提到了米米面前。马三多还没开口,就听见马小香虚张声势地大叫一声:
  “妈,快来呀,爹揪疼我的耳朵了。”
  米米呆了一会儿,一火棍敲在了马三多肉嘟嘟的屁股上。马小雪也走过来叫了米米一声妈。
  米米哎了一声,眼泪就下来了。
  到了第二天中午,马大洋终于撑不住劲了,扒在羊圈门上大声喊:
  “爹——妈——我饿得不行了,给我一碗饭吧。”
  马三多走过来把干毛死狗的马大洋放出来,马大洋像疯子一样冲进厨房,端起大老碗,风卷残云般将一碗面条扒光了。等他把两天的饭一口气全吃进肚子里的时候,马三多慈爱地说:
  “你想通了就好,叫杨米米妈,你就可以天天吃她做的饭了。”
  马大洋打着嗝说:“球,我想通了,只要能吃饱肚子,叫谁妈都行——哪怕是叫小雪妈哩。”
  马三多张大嘴巴顺了一口气,在马大洋额头上狠狠剜了一指头。
第三十二章
  他们说:“米米生了。”
  他们说:“米米躺在炕上哇哇叫了半天,突然把两腿一劈,就生出一个娃来。”
  他们说:“马三多有娃娃了,老杨有外孙子了。琴琴嫁给城里人已经好多年了,一直没有生,倒是米米和马三多生了一个。这一回,老杨真的有外孙子了。”
  他们把这个情况,给乡上的邱主任、老王他们反应了,邱主任和老王没理。
  他们说:“没有看出来呀,米米这一次一肚子生了俩,啧——啧——”
  他们说:“啧啧,真的没有看出来。”
  他们说:“一肚子生俩,少有啊。”
  这一次出月子不久,米米就被乡上的邱主任他们弄到卫生院给结扎了。
  马三多不明白结扎是怎么一回事,就问邱主任。邱主任描述说:
  “就好比水沟里打了一道坝,水就淌不过去了——水淌不过去就浇不到地里了,地里没有水,当然就长不出苗来。”
  马三多笑嘻嘻地说:
  “那水要是大了,猛了,是不是可以冲开?”
  邱主任神秘地笑了笑,说:
  “那你就试一试吧!”
  米米坐一回月子,马三多就为她杀一头羊,米米的奶水就像水一样淌不完。
  米米结扎了,马三多又为米米杀了一头羊。当马大洋和马小香知道米米结扎了就不能再生孩子时,都显出了无比焦虑的神情。马三多想方设法问了他们好久,他们才不好意思地说:
  “妈妈再不生娃,我们就再也吃不到香喷喷的羊肉了。”
第三十三章
  这年冬天,马三多突然感到危机四伏,他五亩地里收获的粮食已经不多了。一家八口人,一张张黑洞洞的大嘴,加起来足有一个脸盆那么大,每天两顿三顿地要吃要喝。他的羊群,这时候也是不足三十只的样子了。
  马三多把这种危机告诉米米的时候,才知道米米早已经为此心悸难挨。她的身子哆嗦着,腿脚趔趄,站立不稳,像冷风从屁股下面吹疼了脊梁骨。她忘不掉那一年的大旱,沙洼洼只有马三多的五亩洋芋丰收了。她忘不了饥饿揪扯着五脏六腑时的那种空荡荡的疼痛,眼睛里发出草叶一样的绿光。
  被饥饿折磨过的人,对饥饿的感觉是刻骨铭心的,一听到饥饿这个词,便不寒而栗。它是个多么强大的敌人啊,要不是这个敌人的驱赶,她杨米米怎么会跑到马三多家的洋芋地里?又怎么会躺在他家的洋芋堆上让他轻而易举地伸手捏住了自己那两只青果样坚挺的乳房呢?这些挥之不去的情景,米米记忆犹新,仿佛近在昨日。
  他们躺在大床上,米米在黑暗里眨巴着忧郁的双眼,自语般地对马三多说:
  “咋办?马三多,你说咋办?”
  马三多想了想说:“先吃,吃完粮食,不行咱就卖羊。”
  马三多的声音因为透着无奈,听上去自然没有底气。
  米米说:“羊卖光咱可就啥也没有了,就剩那五亩地,天再旱,咋办?”
  马三多想了想,突然就想到了那一年自己的辉煌,就说:
  “种洋芋,八张嘴一天两脸盆洋芋,总够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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