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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疯,也许这个用词准确地说明了正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马莉凭借着她的全部意志力站起身,朝卫生间走去。幸好办公室依然空无一人。一分钟之内——在她看来却是一段很长的时间——,她就来到了她想去的地方。她洗了洗脸,惊异的感觉减轻了,但是恐惧感依然存在。
“会过去的。”她对自己说道,“昨天就过去了。”
她回忆起前一天这一切大约持续了三十分钟。她把自己关在一个隔间里,坐在马桶上,弯下身用双手抱着头。这个姿势使她心跳的声音放大了,马莉立刻把上身直立起来。
“会过去的。”
在隔间里,她觉得自己不再认识自己,她已然木可救药地完蛋了。她听到人们进出卫生间的脚步声,还有就一些日常琐事进行的毫无意义的谈话声。不止一次有人想要推开她所在的隔间的门,但只要她低语一声,便没有人再坚持了。冲水箱的声音响得有些吓人,似乎能冲毁整个大楼,把所有的人送进地狱。
然而,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恐惧的感觉渐渐过去了,心脏也恢复了正常的跳动。幸好她的女秘书笨得甚至没有发现她的不在,否则全办公室的人都会到卫生间来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看到自己已经能够重新控制住自己时,马莉打开了隔间的门,洗了很长时间的脸,然后便准备回办公室去。
“太太没带化妆品。”一位女实习生说道,“您想借我的用用吗?”
马莉没有理睬。她走进办公室,拿起她的手袋和私人物品,然后对女秘书说,现在她要回家去。
“可是已经预定了许多会面!”女秘书不满地说道。
“你不要下命令,而是接受命令。你就完全照我现在的吩咐去做:取消所有的会面。”
女秘书目送马莉离开了办公室。她给马莉当秘书快三年了,这个女人一向温文尔雅。大概是发生了非常严重的事情:也许是有人告诉她说,她的丈夫正和一个情妇在家里鬼混,她想去当场捉好。
“她是个出色的律师,知道该怎么样去做。”女秘书对自己说道。可以肯定,明天马莉律师就会向她道歉。没有明天。当天夜里,马莉和丈夫进行了一次长谈,向他讲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各种异常现象。两个人一起得出了结论:出冷汗、惊异、无力、不能自控,这一切都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恐惧。
丈夫和妻子共同探讨了正在发生的情况。丈夫认为妻子的脑部长了一个恶性肿瘤,但没有讲出来。妻子猜想这是要发生某种可怕事情的先兆,但也没有说出口。他们以成年人的逻辑和理性寻找着可供谈话用的共同之点。
“也许最好你去做一些检查。”
马莉同意了,但提出了一个条件:任何人,哪怕是他们的子女,都不能知道这件事。
第二天,马莉向律师事务所申请三十天的无薪假期并被接受。丈夫本想带她去奥地利,那里有治疗脑科疾病的著名专家。但是马莉不肯离开家——现在发病的间隔越来越短,发病的时间越来越长。
马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服用了镇静剂,才与丈夫来到了卢布尔雅那医院。马莉接受了一连串的检查,结果一切正常——一个动脉瘤也没有发现——,这使马莉在以后的岁月里安下心来。
然而,恐惧的袭击依然如故。当丈夫忙于采购和做饭时,马莉每天都强迫自己对房间进行清扫,好把注意力集中到其他事情上。她开始阅读所有能够找到的有关精神病的书籍,但随即又停止阅读,因为书中所描写的每一种病都似乎与她的相吻合。
最可怕的是,虽然发病已然不再是什么新鲜事,但即便这样,她也依然感到恐惧,对现实感到惊异,无法控制自己。除此之外,她还开始对丈夫的处境感到自责:丈夫不得不加倍地操劳,取代她承担起家庭主妇的事务——清扫房间除外。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情况并没有发生好转,马莉开始感到并流露出一种激烈的暴躁情绪。无论什么事都会使她失去平静和大吵大闹,最后又总是忍不住地哭上一场。
三十天之后,马莉办公室的同事来到了她的家中。他每天都打电话来,但马莉或是不接电话,或是让丈夫回话说她正有事忙着。那一天下午,同事直接投响了门铃,一直等到马莉把门打开。
当天上午,马莉的心请很平静。她为同事准备了一杯茶,两个人谈起了事务所的情况,后来同事问她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我再也不回去了。”
同事回忆起那次有关影片《萨尔瓦多》的谈话。
“您总是把事情做到最好,您有权选择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听完这一番话,马莉失声痛哭起来——现在她通常十分轻易地就会如此。
同事一直等到她平静下来。作为一名优秀的律师,他什么都没有问。他知道,此时此刻,沉默比提问会有更多的机会得到一个答案。奋果然如此。马莉向他讲述了自己的情况,从电影院里发生的事情一直谈到最近她对丈夫的歇斯底里大发作,而丈夫却是那样地支撑着她。
“我成了一个疯子。”她说道。
“这是一种可能。”同事回答说,流露出已明白了一切的神情,然而声音却十分柔和,“在这种情况下,您有两件事可做:或是去治疗,或是继续病下去。”
“像我现在的这种情况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治疗。我还能完全控制大脑功能,我所以感到紧张是因为这种状况已经延续了很长时间。但是我并没有精神病的惯常症状,比如缺乏现实感,比如对一切都失去兴趣;或是禁不住要伤害他人。我只是感到恐惧。”“所有的疯子都说他们是正常的。”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马莉又为同事添了一些茶。他们谈论天气,谈论斯洛文尼亚独立的成果,谈论克罗地亚与南斯拉夫之间现在出现的紧张局势。马莉整天看电视,对这一切都十分了解。
辞行之前,同事又提起了治疗一事。
“市里刚刚开办了一所疗养院,”他说道,“外国人投的资,具有发达国家一流的治疗手段。”
“治疗什么?”
“可以这样说吧,治疗各种失衡。过分恐惧就是一种失衡。”
马莉答应考虑一下这件事,但并未做出任何决定。她又继续被恐惧侵扰了一个月,最后终于明白,不仅她的生活,而且还有她的婚姻,都正处于崩溃之中。她又服用了一些镇静剂,并大胆地走出了家门——这是六十天之中的第二次。
她乘坐一辆出租汽车,一直来到新开办的那所疗养院。路上,出租汽车司机问她是不是去探望什么人。
“听说那里面非常舒适,不过也说疯子们都很狂暴,还说治疗办法包括使用电击。”
“我去探望一个人。”马莉回答说。
仅仅一个小时的谈话,就足以使她两个月来所受的折磨走到了尽头。院长是位高个子男人,头发被染成了黑色,应诊时使用的名字是伊戈尔医生。他向马莉解释说,她所患的只是一种恐惧综合症而已,这种病刚刚被世界精神病学年鉴所承认。
“这并不是说它是一种新出现的疾病。”他很细心地解释说,以使对方能完全听懂他的话,“问题是患有这种病的人通常都加以隐瞒,生怕被别人混淆成是个疯子。其实如同压抑症一样,它仅仅是机体化学物质的失衡。”
伊戈尔医生为她开了一张处方,并让她回家去。
“我现在不想回去。”马莉回答说,“虽然您对我讲了这么多,可我仍然没有勇气到街上去。我的婚姻情况变得一团糟,找的丈夫两个月来一直在照顾我,我需要让他也缓口气恢复一下。”
鉴于股东们希望收容所能充分发挥其效能,和往常发生这种情况一样,伊戈尔医生接受了马莉的住院要求,虽然他已明确表示没有这种必要。
马莉服用了对症的药物,再加上心理治疗,症状逐渐减轻,最后便彻底痊愈了。
然而在此期间,马莉入住疯人院的消息不胜而走,传遍了卢布尔雅那小城。她的同事——她多年的朋友,与她一起不知共同度过了多少欢乐与忧虑的时刻——前来维莱特探访她,称赞她有勇气接受他的劝告和寻求帮助,但随即便讲出了他此行的原因。
“也许现在您真的到了退休的时候了。”
马莉听懂了这句话后面的含义:谁也不愿将自己的事务委托给一个曾进过疯人院的律师。
“您讲过,工作是最好的治疗方法。我需要回去,哪怕是非常短的一段时间。”
马莉等候着同事的回答,但是对方却一言不发。马莉接着说道:“是您建议我来这里治疗的。当初我考虑退休的时候,本想要功成名就地光荣离去,完全是自愿和自发的。我不想因为失败而放弃我的工作,请您至少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恢复自尊自重,到那时,我会主动要求退休。”
她的同事清了清喉咙。
“我建议您来治疗,并没有建议您住院。”
“可这是个关系到我能否生存的问题,当时我根本无法出‘1 上街,我的婚姻也眼看就要完结。”
马莉知道自己正在白费口舌,无论怎样她都不可能说服时方——归根结底,这会使事务所的信誉承受风险。尽管如此,她还是又尝试了一次。
“我在这里接触到两种类型的人:一种是没有机会重返社会;另一种是已经彻底痊愈,但却宁愿装成疯子,目的在于不必去承担生活的责任。我愿意而且也需要重新珍视自己。我应该说服自己,我有能力做出决定。我不能被推到不是我所选择的道路上去。”
“在我们的生活中,我们可以犯许多的错误,”身为律师的同事说道,“但有一种除外:把我们毁掉的错误。”
再谈下去也无济于事。在她的身为律师的同事看来,马莉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两天之后,她被通知说又有一位律师前来探访她。这一次的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