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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笑语抿着嘴,“我扶着小舅。”
“没事。起来的时候费点劲罢了。”唐卿之摆摆手,撑着旁边的一根竹杖,“天气好的时候没事,只是阴天的时候就犯毛病。”
“是风湿?”言笑语问。他虽然对唐卿之无甚好感,但是面对这个唯一的可能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却不自觉的流露出关心。
唐卿之嘴边的冷笑加深了,他回头看着内室的某个方向,带着寒意和自嘲,“年轻时候造的孽。被人生生的打碎了膝盖骨。”
言笑语打个寒战,那是怎样的痛。
“医生都说我站不起来了,可是我最后还是站起来了。我唐卿之,又怎能坐在轮椅上了却残生?”他拄着青竹杖慢慢的前行,腰背挺的像那根带着翠意的竹子一样的笔直,那对黑白分明的瞳子里冰霜遍布。
言笑语瞬间起了敬意。
唐卿之在前面缓缓的走,言笑语走在他右侧,他仔细的在这个如同江南三月细雨的男子身上寻找和自己的相似之处,但发现的共同点实在太少太少。
唐卿之阴柔冷厉,眉目清秀,一双黑白分明的灵动双眸,举手投足间是时间炼化的从容。他一身淡黄色竹布衣衫,浑圆的珍珠扣子,衣摆用同色的丝线绣着几枝老梅。
这个人俊秀飘逸如同江南三月的弱柳,合该在西湖边的缠绵细雨里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断桥边等着归人来。然而他站在这里,和这世界上极致的奢靡□,只隔了一道灰瓦的矮墙。
他们本来待的屋子是一间中堂,东侧的房门打开一半,言笑语飞快的一瞥,里面一张纯白的大床,床帐放下来,睡着什么人。
唐卿之推开的是西侧的门,里面摆满了书,侧面一个多宝格,摆着各式的古玩,青瓷和砚台居多。窗前一张书几,放着砚台,笔海,一叠工工整整的徽州宣。书几边一只大花瓶,插着几枝初绽的杜鹃。
若不是唐卿之去推门,言笑语真的没发现书架边上的小门。
扑面而来是一股时光的味道。
里面也只有四五坪大,摆着大大小小的照片,靠窗放着一张黄花梨缠枝牡丹美人榻,格调大方,造型文雅。言笑语看到一眼,就狠狠的喜欢上了。
“喜欢吗?”唐卿之带着笑,问他。
言笑语点点头。
“坐过去吧。”
言笑语在美人榻坐下,黄花梨经过岁月的洗礼,还依然的柔润光洁。
唐卿之看着他,眼底里一点朦胧的笑,“这是你母亲出阁前的旧物了。”他拉开一张帷幕,后面一副大尺寸的油画,纤尘不染。
言笑语顿时愣住了。
唐卿之看着油画,深情动容。“二十几年了。”
实际上严小夫人并未结婚,更谈不上出阁。严家破败后,她父母多病,又背了一身的债。苏修父亲对她一见钟情,一个弱女子,又是十指不染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只得半推半就的做了别人的小夫人。
但至少,油画上的这个女子,还是那个巧笑嫣然,笑语盈盈的严大小姐。
她就坐在那张美人榻上,穿着一件蓝色绞丝旗袍,手腕上带着玉镯,一头黑发如瀑。细眉杏眼,皮肤如雪,画家精确的抓住了她的神态。她微微的斜倚着,文静的如同身后的一束栀子花。
言笑语呆呆的看着。
唐卿之冰冷的手指爬上他的面孔,指尖划过他的鼻子,然后是下巴,“这里,这里都很像。”
然后他仿佛遗憾似的摩挲着言笑语的眉梢眼角,言笑语却只呆呆的望着那副油画,表情如同沙漠饥渴的旅人,绝处逢生之时遇到了绿洲,走近了,却发现是一场海市蜃楼。
隔开他和母亲的,是无尽的,不可逆转的时光。
第 33 章
然后他仿佛遗憾似的摩挲着言笑语的眉梢眼角,言笑语却只呆呆的望着那副油画,表情如同沙漠饥渴的旅人,绝处逢生之时遇到了绿洲,走近了,却发现是一场海市蜃楼。
隔开他和母亲的,是无尽的,不可逆转的时光。
“欢姐十九岁时候的画像。”唐卿之充满怀念,“那年栀子花开的好,欢姐又是极喜欢栀子花的,严伯伯就请了画家给欢姐画了这幅相。后来严家破败的时候,家产拍卖,我连同那张美人榻一起拍了下来。”
油画下面一只小匣子,唐卿之俯身拾起,“里面是几样欢姐的小东西。”
言笑语梦游似的接过,这油画上的文静女子,他魂牵梦绕了二十几年的母亲,他薄命的,因他而送命的母亲。
他小时也曾在那个人的书房里看到母亲的相片,泛黄的,穿着优雅旗袍的女子,只是忧郁的哀愁的,脸上从未见过笑容。
那时候,他被抱在膝盖上,手里捻着点心,那个人的声音里带着悲哀和怜悯,轻轻的说,“我宝贝的小笑语,你要记住喽……这个是妈妈,万不可忘记她啊。等到栀子花香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她。”
他愣怔的打开匣子,里面一只玉镯,一对翡翠耳环,一张薛涛笺,上面娟丽的笔记已经微微褪色。
蜀国花已尽,越桃今已开。 色疑琼树倚,香似玉京来。 且赏同心处,那忧别叶催。 佳人如拟咏,何必待寒梅。
“刘禹锡咏栀子花。”唐卿之慢慢说。
“佳人……如拟咏,”言笑语低低的重复,“何必……待寒梅。”
唐卿之蹙眉而立,“她名欢,却只得抑郁而终。苏机对不起他。”
苏机,苏修的父亲。
“他也对不起你。”唐卿之开口,手指摩挲着言笑语的头发。这个愣怔的捧着匣子的艳丽青年,此刻却仿佛孩子似的,眼里含着悲凉,几欲落泪。
“和我讲讲她的事。”言笑语抬头,睁大一双通红的眼。
事情说起来很简单,但是过往却值得细细品味。
唐卿之和严欢的血缘不深,但是两家关系还算不错,这个文静恬美的堂姐,是当年世家子弟心里的一个梦。
她柔弱而安静,总是浅淡的笑。在新潮的女生开始穿露脐装吊带衫的时代,她还是一身旗袍,神秘而矜持,美丽如同旧时的画报。
他断断续续的说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有时候会停下来回忆。那是唐卿之还是个少年,严欢就已经如同牡丹初绽。
言笑语听的出来,唐卿之对她感情很深。他记得她的爱好,口味,喜欢的花样,穿衣的细节。也许是少年懵懂的单恋,也许是一场刻骨铭心。
他结束的时候揉揉眉头,外面乌云翻卷,天色暗下来。
唐卿之没有说严家破败的时候为什么他没有伸出援手。
他只是面对着那幅画像,回忆着他的少年,青涩甜蜜的过往。
言笑语支颌,坐在美人榻的深处。匣子里有一张小照片,是母亲和唐卿之的合照。
照片里的唐卿之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的样子,已经有一副俊逸风流的眉眼。
周围的柜子上还摆着了许多照片。唐卿之就站在这些照片中间,单薄的背影格外孤寂。
二人沉默许久。
唐卿之叹口气。然后他的叹息仿佛被风翻卷着,淡去了。
言笑语收好匣子。过去的总是过去了他又是那个狷狂阴郁的言笑语。
唐卿之低头审视着他,然后他带着倦意的面孔忽然冷凝了,带着刺骨的锐意。
他说,“言笑语,你愿不愿做我的继承人?”
晴天霹雳一般。言笑语被准确的击中,猝不及防。
他皱着眉,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唐卿之的表情告诉他,这一切没错。
“其实我注意你很长时间。”唐卿之带着清浅的得意,“我和自己打赌,我不去干扰你的人生,但如果命运让你来到我面前,我就不放你走。”
他俯下身,身体有些微微的晃。冰冷的手指扶着言笑语的下颚,唐卿之的笑意舒展而轻暖,“所以,看到你在宾客中的时候,我有多么激动。”
“为什么是我?”言笑语冷静的问,他已经从猝不及防中恢复。
他不了解唐卿之,一点都不了解。在此之前,他连HELL HEAVEN的主人是一位俊美的东方贵族都不知道。
这个人的可怕就在于他的神秘。
唐卿之的笑意加深了。
“我不会告诉你答案的,我也不会征求你的意见。”他灵巧的眨眼,带着戏弄,“你只需要知道的是,这个决定并非心血来潮。我需要你,言笑语。”
“而你,”他加重了声音,“也需要我。迫不及待的需要我。”
“苏家不是你的容身之地。至于那位公爵阁下……你更愿意用平等的地位和他相处。”
前一刻还如同春风般的人,此刻却邪恶如同童话中的巫师。
言笑语后背起了一层冷栗。
唐卿之散发着同类的味道。
言笑语勾着唇角,他们同样的狠心,同样的沾满血腥,同样的浑身是毒。
一个是炫耀着美丽的剧毒蝴蝶,一个是秀丽芬芳的夹竹桃——一片叶子即可致命。
掩盖在外表下的极度危险。
第 34 章
一个是炫耀着美丽的剧毒蝴蝶,一个是秀丽芬芳的夹竹桃——一片叶子即可致命。
掩盖在外表下的极度危险。
唐卿之领着言笑语出来,门边的柜子上摆着一张照片,三个男人。
言笑语顿了片刻。
唐卿之看到他在看那张照片,轻柔舒缓的笑了,“那时我还年轻。”
他虽然这样说,但照片上的他和现在看上去几乎毫无差别,年轻时的唐卿之不过比现在更多了些艳色罢了。他变化之小,几乎让言笑语无法分辨照片上他的年龄。
唐卿之指着中间的那个少年,“这是朱砂。”
相片中的他甜甜的笑着,明媚如同初阳。活泼的靠在另外一个男人怀里看着镜头,看背景像是迪斯尼乐园。
似乎和唐卿之毫无瓜葛的地方,但是那时的他手里牵着一只气球,对着镜头露出雪白的牙齿,眉梢眼角满怀幸福。
言笑语似乎听到唐卿之的一声低叹,然后他迈着艰难的步子,走了出去。
中堂已经收拾干净,燃着不知名的香,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