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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贵抖抖袍子坐下,叫了一壶茶和几样点心,不紧不慢吃将起来。
金元宝依旧紧紧的盯着俩人。
两人低着头喝着茶,好像是嘀咕了几句,但是金元宝隔得远了,听不见。
随即,便见阿贵伸个懒腰站起来,朝台上唱大鼓的埋怨道:“来多少次都是这个老娘们,腻味死老子了!”说罢,随手抛出一块碎银在桌上,离去,路过取药人时衣袖间掉下一皱巴巴小纸包。但他好似并无察觉,径直离去。
取药人不客气的将阿贵动了没几口的点心拉到自己一边,大快朵颐,顺手又将桌上银子揣起。一边咀嚼着一边壮似不经意的弯腰挠挠小腿,再起身时地上纸包已经不见。
而这一幕,尽入金元宝眼底。
阿贵谨慎的防着人跟踪,绕了许久才回到金府中,一回到金府他便直奔柳文昭房中。
阿贵进屋,见柳文昭望着摆在桌上一片碎瓷正在出神,于是便小心的喊道:“公子?”
柳文昭仍是望着碎瓷片,示意继续。
阿贵放下心来:“小的刚才去了天一茶馆。”
“你还去哪里做什么?”柳文昭瞬间回神,皱眉。
“咱们那个取药人一连四天耗在里面,小的怕这样下去太惹眼,更怕他找上门来,今天擅做主张,给了点银子打发了他。”
“坏了!”柳文昭大吃一惊,猛然起身,“稳婆刚死没多久,玉氏解救又失败,金元宝找不到别的线索,现在必然会把所有精力放在这个取药人身上,这样的风尖浪口,你去见他!”
一听这话,阿贵立即醒悟过来了,悔恨不已,扑通一下跪倒在柳文昭面前。
柳文昭看着阿贵神色,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还有什么?”
“主人明断。”阿贵答道:“今天小的离开之后,确实感到有人盯梢。小的特意在城里绕了大半圈才回了府。”
“有人盯梢……”柳文昭听言,沉沉的摇了摇头,“阿贵。你已经暴露了。”
阿贵浑身一颤,伏地不语。
“看来这个取药人也是金元宝故意放跑的。为的就是找出背后指使……你是金府侍卫,能认出你的人不在少数,只要有人见到你跟取药人坐在一起,盯不盯梢,其实都已经关系不大。金元宝他现在,恐怕已经把注意力转过来了。”
阿贵听言,猛然抬头:“小人连累主子,罪该万死!您放心,无论金元宝如何拷打,阿贵不会吐露半个字!”
“说这些还管什么用!”柳文昭烦躁的摆摆手,“你一个活生生的人摆着,就是最大的证据!”
阿贵神色一暗。咬牙自靴筒拔出匕首,柳文昭一惊!
阿贵将匕首摆在面前,郑重磕头:“主人,我的性命是您十年前救下来的,这十年的快活日子本来就是白捡,现在再交回到您手上,我阿贵无怨无悔,只恨我资质驽钝。不能继续为您分忧了。”
不待柳文昭有反应,阿贵便立即擎起匕首,认真道:“小人现在即刻回屋。今夜自会挑个合适时辰干干净净了断,绝不连累您!您要是不信,现在立时取了我性命,我也绝不怨恨您”
柳文昭心头感动,连忙抢上一步扶起阿贵。
看着阿贵坚定的眼神,柳文昭心头复杂难耐。一时间感激感慨感动,还有一种即将失去知己的不舍全部涌上心头。
半晌,他才叹气道:“别的不多说,你的家人,我会替你照顾。”
“小人信您。”阿贵诚服磕头。
“既然如此,你再替我做最后一件事。”柳文昭注视阿贵面容,缓缓道。
阿贵毫不迟疑:“听您吩咐。”
阿贵出府后,却没有走后门,径直的走大门出去,毫不迟疑毫不耽误的快速前行,显然是有明确目的地。
当即便有捕快立即跟踪了上去,金元宝远远的站在一棵柳树下,看着阿贵离去的身影,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当即便低声吩咐马忠道:“你赶紧回去,多调动人手过来,可能会有行动。”
阿贵直奔羁押玉氏的新宅院,可是,到了以后,却不进去,一直站着,直到听见了金元宝等人脚步声方才放心,闪身进门。
金元宝追进巷子,巷子寂寥无人,路两边人家大门紧闭,一时无措。
忽然,某扇门隐约传出女人惊呼!
金元宝一凛:“这边!”
众人跟上,破门而入。
院子里,玉氏双手反剪在背后,狼狈倒地,被阿贵一脚踩在背上!而阿贵手持明晃晃匕首,似乎正要刺下!
金元宝见状大惊,不及细想,随手捡起门边棍子抡下。阿贵被当头击中,一个趔趄,匕首应声而落。
众捕立即一涌而上,七手八脚的制住阿贵,随即分头搜索屋子。
金元宝则一个箭步冲向玉氏,单膝跪地,快速查看玉氏身上有无血迹外伤。见玉氏无恙,这才放心的扶起玉氏:“对不起,我来迟了,叫您受苦了!”
玉氏半边脸上沾满灰尘,鬓发散乱,甚为狼狈,却忘情看着自己长大成人的儿子对自己亲切微笑,激动,渴望,满腔慈爱不能表达,泪水一下涌出,哽咽不能言。
金元宝耐心扶起玉氏,为她松开绳子。
绳子刚一解开,玉氏就立马抱住金元宝,痛哭流涕:“元宝,元宝。”
金元宝有些诧异,随即理解为玉氏受到了惊吓,于是便轻拍玉氏的后背安慰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我这就带您回家见麒麟!”
玉氏这才松开金元宝,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别害怕,都过去了,再也没人能害您,您跟我回家!”金元宝孝顺的宽慰。
“头,搜完了!”王强从屋里走出来,“就这一个人,您看是押回衙门还是?”
金元宝搂住玉氏瘦弱身躯,冷冷道:“我金府的内贼,还是押回我们金府!”
玉氏听到金府两个字,猛然清醒,焦灼看着自己儿子,心乱如麻。
金元宝却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只是搀扶着她朝马车走去:“来,回家。”
玉氏心神不定,看着儿子殷勤神色,终于咬牙开口道:“少爷,我一个村野妇人,见识短浅,您带我去您府上,恐怕言谈举止冲撞了夫人,您还是给我找个客栈住下,然后叫麒麟来见我吧。”
玉氏的语气极其谦卑软弱,金元宝本能的不爱此腔调,当即便皱起眉来,有些不悦,随即看到玉氏苍老瑟缩的神色,又忍不住心下一软,轻声抚慰道:“您叫我元宝吧。”
玉氏不敢相信看着金元宝。
“麒麟是您的女儿,我娶了麒麟,就是您的女婿,您当然要跟麒麟一样,喊我元宝。”金元宝诚恳的说道。
玉氏嘴唇哆嗦,想喊,可是又好像不敢。
“您是我的岳母,我怎么可能把您一个人扔在外面?当然要跟我回府,不然,不说麒麟那边,连我娘都会怪我不知礼数。”
“可是,我这副脸面实在是见不得人。”
看出玉氏紧张,金元宝有意调节气氛:“您不想看看麒麟在这里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她这么远嫁过来,您就不怕我欺负她?”
玉氏心头一动。
“走吧,麒麟一定在家等着我们呢。”
玉氏无奈,心里又挂念着玉麒麟,顺从的上了马车。一时间,矛盾、喜悦、恐惧,交织而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玉氏入府
夜里人少车少,没多久,马车便行到了金府门前,金元宝扶着玉氏下马车。阿福连忙迎上,见玉氏衣着破旧形容寒酸,却被自家少爷殷勤扶着,一时不知如何称呼。
“快去禀告少夫人,她娘找到了!”金元宝笑道。
阿福恍然大悟,连声称是,飞快向院内跑去。
玉氏走下马车来,仰头看着阔别已久的金府大门,只觉二十年过去,这门楣却一模一样,甚至更加宏伟,一时间百感交集。
金元宝见状,却误以为是玉氏胆怯踌躇,于是便上前一步轻轻扶住她,微笑道:“我们进去吧,麒麟一定很开心!”
两人刚走了几步,便见玉麒麟飞奔而来,一路上裙裾翻飞,带落了一地的花瓣。
金元宝笑吟吟扶着玉氏进来,什么也不说,径直将玉氏送到玉麒麟眼前。
玉麒麟狂喜,一个箭步冲上,紧紧搂住玉氏,放声大哭:“娘!总算把你找回来了!吓死我了!”她如同幼时一般扎在玉氏怀里没头没脑乱蹭,搂着母亲腰身又哭又笑。
“我回来啦,我回来啦,娘不好,叫女儿受惊了,现在我的乖女儿可以放心啦!”玉氏怜爱紧紧搂住玉麒麟,脸上也是眼泪流下。
玉麒麟在母亲怀里频频点头不肯离开,金元宝站在一边看着母女情深,心下感慨。
“都是因为我,因为我闯了这么大的祸,才连累了娘。”玉麒麟自责。
“傻孩子。娘这是因祸得福。”玉氏欣慰的看了一眼金元宝道:“这辈子能再看到元宝和你,我死了也值了。”
玉麒麟自然是明白玉氏多年的辛酸。又听她这么说更是伤感,忍不住抱住玉氏痛哭。哭着哭着,她看到站在玉氏身后微笑的金元宝,心头一颤,又看了看玉氏。于是一咬牙,拉起玉氏一只手,郑重转向金元宝:“金元宝,你知不知道……”
玉氏忽然轻扯她衣袖,她转头看去,却见玉氏微微摇头,目光示意不要说,淡然而坚定。
“我知道什么?”金元宝一脸的茫然。
玉麒麟哀求看着玉氏。玉氏眼中多了一丝严厉,玉麒麟无法,转头看着金元宝灿烂笑脸,替相见不得相认的养母心酸,张口想说话,终究,却只剩下默默流泪。
见她流泪,金元宝忍不住有些心疼。连忙上前扶住她,问道:“你想说什么?我在听。”
玉麒麟仰头看着他,眼泪止不住的流。想要说出心里的话,可是却感觉到手被玉氏紧紧的捏着,无奈,只能哽咽道:“金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