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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兵被火烧着,到处打滚嘶嚎,不一会便成一具焦尸,与之前死在阵上的战马、士兵一起散发着焦臭的气味。尸体不一会就被烧出尸油来,又助长了火势。一场战役竟可打得如斯惨烈,便是死人也可成为攻城的工具利用殆尽,人皆侧目。顾惜朝却并不避开眼前的场景,镇定地看着,脸上尤带着三分笑意,只听得得他低声对石广霆言道:“我会折寿的……”
众将士静静地看着顾惜朝的毒计,一时无言。做这样的事,成就是究竟是功德还是罪孽?
耶律大石眼见包着铁皮的木质城门眼看着就要被烧融,一时竟是无计可施。且莫说入秋后,居庸关内极其缺水,而水究竟能不能灭油还是两说。只是石头军的床弩威力极大,但凡有将士出现在城头,或扔下滚石洒下沙土灭火,或挽弓反击都会被那床弩射出的长箭对穿,无一例外。他明白,决战,势必要在城内进行了。
一盏茶后,顾惜朝在石广霆的掩护下,领着铁风骑再度冲杀。到这时,打的就是顺风仗,辽兵已是日薄西山,怎能抵得住铁风骑的雷霆一击?阵仗上气势打出来,就是兔子也敢挡恶狼,更何况如今统领的还是一贯冲锋陷阵在最前面的顾惜朝。顾惜朝一生接阵无数,惟独不缺这气势。浓烈的火光深处,顾惜朝带着铁风骑开始以比火势更快的速度,烧掠着沿途一切胆敢阻拦他的敌人。
耶律大石那边却不同,辽人强于攻城而拙于守城,如今被一向视为牛马的宋兵打破城门,这对他们的士气无疑是极大的打击。耶律大石与石广霆的兵力相当,这几个月的血战以来,你来我往,互有胜负。却绝没有一仗输得如此彻底。
眼见情况愈发紧急,耶律大石的亲信挤到他身边,一抹脸上的鲜血急道:“大帅,快撤吧!退回松亭关再做计较,这城是守不住了!”
耶律大石如今彷徨无计,自而立之年领兵御敌,宋人名将,不知在他手上折了多少,从未尝试如此惨败。那亲信见耶律大石并不吭声,知道他这是被石头军打蒙了,乱了方寸。赶紧下令全军撤退。
顾惜朝却不是沽名学霸王的人物,当即点了百名争先恐后满脸杀性的铁风骑将士追击而去。而石广霆,亦不阻止他这看似极其凶险的行动。辽人兵败,气势低糜,若不在此时乘机扩大战果,彻底打散他们的士气。待耶律大石逃回松亭关,假以时日,必能卷土重来。
如此一来,数万辽兵被顾惜朝麾下百名铁骑像猎兔子一般追赶了上百里,到处冲杀,见到落单的小股部队便围上去杀无赦。骑兵几次冲杀,不知疲惫,直到耶律大石回过神来,重新组织起战阵,回来接应落后的将士。顾惜朝见兵力相差太大,这才下令回城。
待得纵马回城,竟已是夕阳西下。城中宋人百姓知道今日有宋兵攻城都躲在家里不敢出声,此时见得宋将大败辽人,皆奔走相告。急急忙忙打火造饭送给大宋骑兵。顾惜朝回来时,见到的正是这副情景。原本因所谓“建功立业”这句敷衍人的话而产生的战后极度的疲倦和空茫竟也消散了不少。
“如何?”石广霆拍着他的肩得意地笑道。
“十三次!我们冲散了他们十三次!”顾惜朝沉静地道。
“不是问你这个,”石广霆指了指杀猪宰羊招待宋兵们喝酒吃肉,燃放爆竹庆祝胜利的百姓道,“我问你,看到这个,如何?”
顾惜朝只是沉默不语,惟有真正见到了百姓期盼王师的那种欢欣鼓舞,才能真正明白究竟是为谁而战,为何而战。
石广霆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顾惜朝惊恐的脸不断地放大,嘴唇动着,似乎在喊着什么,却根本什么都听不到。然后,倒下去的时候眼前一片血红,疼痛只是一瞬间,之后就是无声的黑暗。
石广霆这辈子见过顾惜朝最六神无主的时候,怕就是此时。仿佛是已经知道了结局,他强笑着撑起身,安慰顾惜朝:“生死有命。”
“为什么?”不吃不喝不睡地守了他两天的顾惜朝早已筋疲力尽,眼神散乱无光,“我让你小心!为什么不听我的?为什么要跟着铁风骑杀进城?你明知道你的伤不能被火烧着!为什么,石广霆?你知不知道,素问,素问有喜了!我却救不了你,你让我如何向她交代?你说!”越说越怒,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吼道,“你说啊!”
石广霆闷哼一声,被飞溅起的硝石烧伤的胸口又开始流血。他捂住伤口苦笑着道:“惜朝,我才是三军主帅,怎能避于人后?况且,将战阵上将士不分敌我烧了个干净,甚至借他们的尸油烧破居庸关,怎么说也是一件……有亏仁德的事。”
“这种缺德事是我做的,计划也是我定下的,跟你没有关系。”顾惜朝一边忙着帮他处理伤口,一边道,“老天要罚也该罚我,可为什么偏偏是你?广霆,你是三军主帅,你才是石头军的支柱。你垮了,石头军就毁了!”
“我是主帅,你献计,用不用在我……”有些微倦地挥挥手,“行了,我不跟你争这个。你的性子,我还不明白吗?最心狠手辣的是你,最放不下的也是你,你会折寿,也是自己做出来的,药儿治不好你,谁也治不好你,你这是‘心病’,你知道吗?”
“石广霆……”顾惜朝微怒。
“呵,咳咳,呵呵……”石广霆又咳又笑,无力地道,“我每次一说你,你就这个样子。可我还能说几回呢?……惜朝,明天天亮之前,离开石头军。海阔天空,想去哪就去哪,你自由了。”一抬手臂,阻止顾惜朝欲出口的辩驳之辞,“替我把素问叫进来,让我跟她说说话吧。”
顾惜朝咬咬牙,推门而出。石广霆不行了,这么突然。虽然早已明白身在战场中,生死不过寻常事,可原来当真事到临头,顾惜朝才知道,他真的害怕。害怕,且惶恐。夜晚的风很凉,他只觉得整个人落入了冰川之中,一时竟可以从四面八方看到自已无措的面孔。要离开石头军吗?……怎么可能。
●(28)
石头军中号令严明,军中将士几日操练皆不见主帅到场,心中已知大事不妙。是以,顾惜朝还未来得及回房休息,便已被来打探消息的将士们围得水泄不通。往日凶险之际,顾惜朝尚能笑着说一句,“将军无事,列位宽心。”而如今,箭毒加上硝石之伤,他确实是束手无策。众将士见顾惜朝只是皱着眉沉吟不语,不知是谁已经冒出了一句嘀咕。“先锋又何必定要让唐药回蜀中?”
龙四听闻,眉心一沉便要发作。顾惜朝却神情呆滞,只道:“不必管他。危机之急,难免说些混帐话来,也是人之常情。”当初要唐药回蜀中继承大位,是为了与唐门结盟,石头军中精兵再多也经不起一场接一场大仗的消耗。若得唐门精妙兵器,攻城略地、抵御外辱皆可事半功倍。可谁知药儿一走,石广霆便一伤至此?虽然明白现下便是唐药当真在此,也难有回春妙手,可人在绝望之际,却又总会生出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来。若是唐药还在,广霆会不会还有救?如此一来,顾惜朝更是心烦意乱,想得愈多,愈发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大局之于私谊,做出选择的是他,最后注定要遭受选择“舍弃”之痛的,仍是他。无人可代劳。
石头军上下纪律严明,便是顾惜朝,顶撞了石广霆仍要军法侍侯。可如今顾惜朝被人如此冲撞,非但不怒,反而糊涂到为人排解,龙四更是气得鼻歪脸斜,环视了四周一圈怒道,“谁说的这话?惑乱军心?给我站出来!”
那说话的小校到也硬气,不需人指证便自己越众而出。走到顾惜朝的面前,双膝一软,俯地大哭,“石将军和顾先锋是我们石头军中两大擎天柱石,将军不能死,顾先锋更不可垮!”此言一出,人皆痛哭失声。顾惜朝放眼望去,竟是黑压压跪倒了一片。都是水里来火里去,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此时却嚎啕得像个孩童。顾惜朝心中也不是滋味,再位高权重又如何?除了石头军,又有那里可以感觉到如此的竭诚效忠,如此的全无保留,如此的拥戴忠忱?离开石头军,从此海阔天空,广霆,我岂不知你对我的百般照顾,只不过……诸葛神侯,最后的赢家终究是你。顾惜朝,甘拜下风。
振了振精神,顾惜朝森然道:“有顾某人一日,石头军就不会垮!诸位且退下罢。”此时此刻,再无任何犹疑,石广霆不能为继,就由我来接手。留在石头军,牢牢掌握住石头军的一切。石头军的威名,任谁也不能抹杀折辱,除非我死!
“就凭你?”石广霆却反对,“一个合格的将领必须在逆境中经过生死锤炼后才能成大器。你?半生书剑无功?”
顾惜朝倒了杯茶给他,平心静气地道:“广霆,你知道我的脾气,我既已下定决心,你说得再难听,也不可能更改。”
“你要说理?我便跟你谈谈什么是‘理’。”石广霆一声冷笑,道,“顾惜朝,你什么身份,不需我多说。叛逆,也可挂帅么?”
“所以我需要你的支持。你不要说没有先例,狄将军便是先例!”
“狄青狄将军?你可知狄将军怎么死的?驰骋沙场,浴血奋战,为大宋王朝立下汗马功劳的一代名将,没有在兵刃飞矢之中倒下,血染疆场,马革裹尸,却死在猜忌排斥的打击迫害之中。宋仁宗,果真好仁义!你呢,顾惜朝?你还不如狄将军!有探花之名却执意从军,文官武将人皆忌惮。当今圣上岂是心胸开阔之辈?宋辽之战,你若是败了,那便是砧板上的鱼肉,而百姓从来多薄幸,攘外无功即乱臣,青史之上又岂会落得你一个好?侥幸胜了,功高盖主,除死亦无可赏!我石广霆还活着,石家便是你的庇护;我死了,你若是……你让我在地府如何……”
“如何向晚晴交代?”石广霆对他推心置腹,顾惜朝也不再隐瞒,“我早知道了,为什么当年你会那么积极地请我来石头军。广霆,我谢谢你。可我相信,即便是晚晴,也会赞同我的决定。就算真有你说的那一日,你我见了晚晴,也不必有任何羞愧。”
“顾惜朝,你怎么就不明白!能够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