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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那呻吟之声,连续不断,所以古浪及浦儿很容易地寻到了。
夜暗如漆,只依稀可以看见,一个白发的老人,倒卧在丛树之下,不住地呻吟和颤抖,那景象很是怕人。
古浪心中嘭嘭跳个不住,他不知道这身受重伤的老人到底是谁,但是他几乎可以确定这老人必是他认识的。
他匆匆取出了火折子,迎风一晃,红色的火焰冒了出来。
这时他们看清了,一个白发苍苍的灰衣老人,倒卧在地,双目圆睁,不住地颤抖。
古浪大吃一惊,叫道:“莫老师,竟是你!”
看来这受伤的老人,正是莫云彤!
莫云彤看清了古浪之后,又是一阵猛颤,呻吟着说道:“古……古浪!”
古浪把火折子交给了浦儿,蹲下身子,扶住了莫云彤的右手,欲待把脉。
莫云彤却用力地把手抽了回来,费力地说道:“快……快点……丹……丹田穴……”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要昏绝过去,古浪不敢迟疑,慌忙在他腹下“丹田穴”点了一下。
莫云彤这才暂时地复苏过来,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道:“江湖生涯,到此终了……”
古浪惊道:“莫老师,你的伤势怎么样?”
莫云彤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的伤是无救了,我中了‘冷寒指’,内腑已然全毁!”
古浪大吃一惊,暗道:“桑九娘的手段好毒辣!”
莫云彤喘息着又道:“古浪,在我死前我要问你两个问题,希望你能告诉我,否则我死难瞑目!”
古浪忙道:“莫老师不必如此说,你的伤或许有办法……”
莫云彤用力地摇着头,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华陀再世也是无救了,少时我死后,把我尸体抛在崖下即可……”
说到这里,又猛烈地喘息起来,古浪也不知说什么好,默默地望着他。
莫云彤喘了一阵,又道:“刚才我的话,你答应吗?”
古浪点头道:“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莫云彤点了点头,说道:“第一,我希望你告诉我,‘春秋笔’的下落你是否知道?”
古浪不禁有些为难,迟疑了一下,未曾回答。
莫云彤急急地问道:“我已是要死的人了,你还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唉……”
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古浪犹豫了一下,忖道:“反正他快要死了,我还顾忌什么?”
想到这里,压低了声音道:“我就是春秋笔主,自从阿难子圆寂之后,‘春秋笔’一直在我身上!”
听到古浪的话之后,莫云彤身子一阵震动,如果不是受伤太重,他几乎要坐起来。
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真是没有想到……‘春秋笔’竟然一直在你身上!”
古浪接口道:“是的,从青海,它一直在我身上!”
莫云彤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可应了‘有缘居之’这句话,我为这只笔用了数十年的心机,却连一面之缘均无……”
古浪问道:“你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莫云彤闻言双目发出异光,说道:“刚才与我动手,置我于死的老婆婆是谁?”
古浪诧道:“她是桑九娘,难道你不知道?”
莫云彤轻轻地重复道:“桑九娘,桑九娘……”
古浪和浦儿静静地望着他,他一直把这个名字念了好几遍。
最后,费力地说道:“我行走江湖数十年,从未听说过此人,今天死在她手中,未能知道她是什么人物,真是死不瞑目!”
古浪皱眉道:“如果你不知道桑九娘是什么人物,我更不知道了!”
莫云彤闭上了眼睛,默念道:“桑九娘……四川境内哪有这么厉害的人?”
他似乎在回忆一生在江湖中所听到的人物,希望知道杀他的到底是谁。
半晌,他睁开了眼睛,说道:“这一定不是她的真名!近百年的人物,我没有不知道的。她可有外号?”
古浪尚未回答,浦儿已经抢着说道:“她的外号叫‘千尾凤’!”
“千尾凤”这三个字,如同是一把飞针一般,刺在了莫云彤的心上!
他奋然地坐了起来,叫道:“啊!千尾凤!是她!是她……”
古浪吓了一跳,扶着他问道:“你知道她?”
莫云彤连连地点着头,说道:“知道!知道……我死在她手中,也算不得丢人了!”
古浪很是诧异,忖道:“桑九娘在江湖中必定是厉害无比的人物!”
这时莫云彤却突然地笑了起来,声音沙哑,极为骇人。
古浪吃了一惊,问道:“莫老师,你怎么了?”
莫云彤叫道:“千尾凤!千尾凤!”
喷出了一口鲜血,倒了下来,寒凉的夜,很快地把他的体温夺去,剩下了一具僵冷的尸体!
夜寒如冰,血腥扑鼻,这白发的老人,在火折子昏弱闪烁的光线下死去。
良久,古浪才托起了他,低声道:“我们照他的话,把他葬了吧!”
浦儿也吓傻了,说道:“我们把他葬了吧!”
他们托着尸体,走向绝崖。
天亮了很久了,古浪醒来,见浦儿已不在房内,房间也已洒扫一清,花瓶中也换了两枝新梅。
想起昨夜发生的事,犹如一场噩梦,古浪感喟颇多,忖道:“又是一个老人殒灭了!”
他想到一个人,自幼苦学,然后在江湖中出生人死,挣下了一点名气,到老来如果这么默默无闻地死去,这一生又算什么呢?
然而,石怀沙、谷小良、莫云彤不都是这么死去了的么?
想到这里,古浪不禁把未来的事,看淡了许多,也感到自己战战兢兢地维护着这支‘春秋笔’,不知是否有价值。
古浪在床头痴想了一阵,才下床穿衣,见自己的脏衣已然不在,而换了一套黑丝的长衫。
案头上摆着早餐及漱洗器皿,古浪不禁笑了笑,忖道:“浦儿这孩子倒是怪会做事的!”
他洗漱已毕,换上净衣,见早食菜肴精美可口,不禁把一小锅稀饭及两个花卷全吃完了。
吃饱之后,精神旺盛,方才那些悲观的想法都不存在了。
古浪一个人徘徊良久,不见浦儿的踪迹,也不见桑鲁歌等到来,感到很是无聊。
他手扶栏杆,忖道:“像这个样子住下去,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把事办完?”
虽然他心中焦急万分,但是却无计可施,如果桑九娘执意要拖延下去的话,自己只有耐心地等了!
他忖道:“我虽然住在‘南楼’,可是他们并不能限制我的活动,我出去看看!”
想到这里,他回房给浦儿留了一张纸条,然后借着两崖之间的绳索飞渡过去。
那条白石铺成的路,可以直通正门,古浪心中暗自寻思,忖道:“如果碰见了桑鲁歌等,行动又有不便,我干脆择小路走,若是他们碰见了,我只说游玩,无心而至,也许可以多看看桑家堡的情形!”
他拿定主意后,见旷野四下无人,即展开身形,人如轻风,飞逝而去。
不一会的功夫,古浪便翻上了这片小山头。
出乎古浪意料之外,山头那边,原是桑家堡辟下的梅林,无数的梅枝,红白相间,香光似海,沁人心肺。
古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忖道:“怪不得身在南楼,闻得阵阵清香,原来这儿有这么一大片梅林!”
那千树梅花,有的老梅已开,有的含苞待放,粗枝嫩芽,相映成趣。
古浪漫步其间,宛如置身仙境,心旷神怡,好不舒适。
他忖道:“桑家堡犹如仙境,桑九娘不来欣赏,却夜半对崖深叹,真是辜负了天地间的胜景!”
他缓步在梅下花间,目光突然接触到边上一间石筑的小屋。
由于那座小屋恰在数株老梅之间,所以落英缤纷,红白相间,把那小屋几乎覆盖住,令人看来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古浪起了好奇之心,忖道:“能够住在这里,必然不是平凡的人物,我且过去看看。”
他避开了正面,向小花屋的侧面掩去,很快地就扑到了近前。
许是很久没有人来,花泥积聚甚厚,古浪来到石屋之后,见有一个小指粗细的石孔传出了昏暗的灯光。
古浪不禁吃了一惊,忖道:“这房子好生怪异!”
他全神贯注,放轻了脚步,向那小孔欺近过去。
由于不知深浅,古浪不敢贸然由小孔中向内窥探,他把耳朵贴在石壁上,全神聆听。
或许是由于石壁太厚,或许是室内无人,古浪的耳朵冰凉了一阵,并未听见任何声音。
他忖道:“室内想是堆置杂物之所,待我看看!”
古浪想着,缓缓地将身子移动到石孔之下,慢慢地凑了上去,他一看之下,不禁大为惊诧!
室内灯光昏暗,在墙角一隅,倒卧着一个少女,古浪的目光接触到她的时候,不禁一阵震动!
原来那倒卧之人,正是童石红!
古浪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忖道:“石红竟然被他们禁在这里!”
他不禁怒气冲天,暂时忍着,轻声道:“石红!石红!”
听到古浪的叫声,童石红如触急电,她慌忙地爬了起来,叫道:“古浪……”才叫了一声,眼圈一红,似要落下泪来。
古浪见她如此狼狈,不禁怒火中烧,强自忍耐着,说道:“你不要伤心,告诉我怎么回事?”
童石红道:“那夜我在外等着你,被人用药物迷倒,醒来已到这里,原来是桑姑娘,她逼我不再理你,才肯让我自由……”
古浪咬牙骂道:“无耻的贼人!你且告诉我,门在哪里,先把你救出来再说。”
童石红摇摇头,说道:“这间房子,四周都是石头,我也不知道开关在哪里!”
古浪的目光,由石孔中打量这间小屋,只见室内摆设极为简单,除了一桌一几,一灯一椅外,别无长物。
四周都是整块的大石砌成,不见一丝痕迹。
古浪益发愤怒,骂道:“真个无耻,用这种下流的手段!我古浪拚着‘春秋笔’不要,也不能受他们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