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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锦城忙着拉我,道:“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好生寒冷,冻坏了怎生是好!何况清遥,清遥已是……已是……”
我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那厢三夫人已哭叫道:“清遥是你二姐的夫婿,我家自然要救她,要你多什么口?”
容锦城也自不安,道:“这事,这事原也怨我,居然冒失相信你死了,才错定这桩姻缘。”
我心头似有千万只蚂蚁爬过,撕扯咬啮着,几乎可以感觉到那淋漓的伤口,正一滴滴往外渗着血迹。但我咬着牙慢慢吐着字:“清遥是我夫婿也好,是二姐夫婿也好,总是容家的亲戚没错吧!何况在京中,如果没有他的悉心照拂,我也不会那么快就恢复得和正常人一般。所以他还是我的恩人,他出了事,我必定要援手的。”
容锦城唏嘘道:“书儿,你果然和你母亲一般的冰雪聪明,有情有义。我就知道,你一旦恢复过来,定要比寻常人聪慧许多。”
难为他,母亲自婚后都不曾对他笑过一笑,他居然还认定母亲是冰雪聪明,有情有义的。但他既然提到母亲我倒也不可放过机会,为我死去的母亲再争一争理。所以我扬起脸,向容锦城道:“父亲,我母亲,是你的正室妻子,是不是?”
容锦城点点头,道:“自然是。”
我凄然一笑道:“母亲死去了那么多年,父亲却到最近才将三夫人扶正,也可见得父亲的情意了。”
容锦城讶然失声道:“我何时曾将三娘扶正?自始至终,我只你母亲一位原配夫人,也只你一个嫡女,此话从何听来?”
我故意惊诧地看了看三夫人,同样讶然地回答:“可三夫人身着的衣裳,明明是正红颜色,这是正室夫人才能穿的啊!何况如果三夫人是妾室,说到底也只是个高等奴婢而已,为何我与父亲说话,她处处插口,针锋相对,毫无卑下礼节?”
园里一时静默得怕人。连他们身后跟的许多奴婢下人,都屏住了呼吸,惊呆似的看着我,看着三夫人。
容家的正室夫人梅络络,从嫁进府来就不曾管过事,何况死得也早;二夫人是个截口的闷葫芦,大约早前也曾和三夫人吵过几次,却远不是她对手,遂寄心佛堂,再不与她争执。既无正室,又甚得老爷宠爱,三夫人行事张扬嚣张,自是不在话下,日子久了,虽是不曾扶正,所言所行,早端起主母架势了,素来无人敢撄其锋,更别说指摘她的不是了。
但她是妾室,再怎么着也是出身卑贱的妾室。自魏晋南北朝以来,士族庶族门第等级森严,甚至士族从不肯与庶族之人通婚,恐混淆了血统,低了自己身份;朝廷录用官员,也必有士族,庶族几乎没有机会得居高位;隋唐以后,几经战伐,一些以军功取得功名的庶族势力开始上升,朝廷为选拔人才又用了不分门第的开科取士制度,这种森严的等级才略略放松一些。略略放松一些而已,名门望族的人家,还是决计不会让平头百姓的女儿当自己的正室夫人的。
我自然没有那么严重的门第观点。但此时,我却用得着。心底带着一抹冷笑,我看着三夫人在寒风中有些瑟缩的身子,发白的脸。
容锦城沉着脸,许久才开口,话语却冷得如冬天的风:“你,立刻滚回去,换掉这身衣裳!在容家,只有梅络络才配穿这样的颜色!”
下部:第十四章 立威(下)
三夫人嘴唇动了动,但给容锦城犀利冰凉的目光逼视着,终究没敢说什么,只恨毒地瞪我一眼,低了头,很委屈似的掩着面,呜咽而去。
我倒盼着她再争执一番,引出容锦城更大的不满来,谁知这三夫人倒还没笨到家。心头暗叫可惜,但给我这般当众羞辱一回,容家上下,必不敢有人再敢小瞧于我,而三夫人,也注定要给我踩下一头了。
容锦城也不去瞧她,只牵着我手,温和道:“罢了,在风口里站了这许久,瞧你手凉的,这身骨子也瘦成这样……我们且回屋里去好好叙叙。”
众人簇拥之下,我已被容锦城领回屋子里。这间起居用的厅堂,四周俱用窗纸糊得极严实,又有四只暖炉在角落里熊熊烧着,我一进去,早有小丫环将暖炉里又添了许多银霜炭,把我让到了其中一只暖炉旁的座位上。
方才坐定,立时便有人笑脸迎来,将一个黄铜雕蝙蝠纹的脚炉塞在我的脚下,又有人将一只刻了双鱼戏水的小巧手炉塞我怀里,热茶更不消说,早沏上了酽酽的一盏。屋子里轻微的炭气,加上梅花的无处不在不绝如缕的清芬,暖暖郁郁的茶香,混合成了一屋子的温馨和芳香。
容锦城犹是不足,紧紧盯着我看着,生怕一霎眼我便又会消失不见了一般;又一叠声地吩咐,叫赶快为我准备卧室,又问着晚餐何时能好,要为我好好接风。
一时都吩咐完了,又嫌了众婢仆闹,不能让我们父女尽情说话,全都命了退去。只有白玛听不大懂他在说什么,睁大眼睛瞪着他;至于贡布等三人并不进屋,只在屋外守着。
容锦城见这四人是我随身带的,知是信得过的,遂细问我别后情形。
我知道他也必知我被汉王掳走之事,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给汉王掳走后会有何等遭遇,自是不消我说明。遂从纥干承基救我说起,说到在络络府里灰心沉寂,说到随文成公主入藏遁世,说到在吐蕃出游渐渐放宽心胸,说到清遥出事心痛如绞,说到回到大唐誓救清遥的决心。当然我绝不会再说我当时只想去吐蕃回我的时代去,毕竟我终于留在了唐朝,而留在唐朝,容锦城就是我的父亲,我会对他尽一个女儿的孝心。有我这样的女儿,总比原来那个叫他伤心的傻子强啊。
何况万般只是命,当年那块将我带到唐朝来的螭玉,究竟是什么样的天意,谁也说不清。焉知不是我这个自幼失父的人,注定了只能在唐朝收获这份难得的父女亲情?
容锦城一路听我讲着,握着我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待我讲完了,脸上泛着说不出的痛楚怜惜,长叹道:“你这傻孩子,又是何苦!便是……便是被人欺侮了,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咱们这样的人家,怕什么呢?爹爹照样可以给你寻一头称心如意的好亲事。”
我无言以对。的确,唐朝风气开化,女子贞操远不如宋以后那般看重。我悲痛欲绝可以理解,但若为此远遁就显得气性太大了些。
我不说话,容锦城却叹着气说出了他的看法:“你气性这样大,倒是和你娘一般了。可如若因此我失去了女儿,我宁愿你是没气性的好。”
他捏着我瘦弱的肩胛骨,深沉的注视着我,说不出的慈蔼怜惜。那种怜惜让我忍不住心头的酸楚委屈,又要掉下泪来。
这时屋外有人禀着:“晚餐已经备好了!”
容锦城正答应时,只听得外面有人叫道:“是三妹回来了么?二姐迎迟了!”
一身绯红衣衫的容画儿卷了进来,满脸笑容,灿若朝霞,仿若根本不知道我刚与她母亲有过争执一般。
我站起身来,彬彬有礼叫了一声:“二姐。”待她在东侧坐下,方才又坐下来。
容画儿的身后,跟着一个瘦怯怯的女子,容长脸儿,眼睛因清瘦的缘故显得极大,却无甚精神,但望向我时却闪出了如湖水般清亮的光泽,我正疑惑着怎么看起来甚是面熟,那女子已经叫道:“小姐!”
一下子扑到我面前,抱住我的双腿,啼哭起来。
这声熟悉的“小姐”叫我猛地忆起了她是谁,忍不住失声道:“剪碧!你是剪碧?怎生瘦成这副模样?”剪碧也是大眼睛高鼻梁,却是圆圆的脸儿,两年不到,竟清瘦若斯?
剪碧有些惊惶地看了看容画儿,不敢说话。
我忆起剪碧已经是东方清遥的侍妾了,心里沉了一沉,微笑着向容画儿点头道:“剪碧原是我丫头,这些日子,倒是烦劳二姐照顾了。”
下部:第十五章 剪碧(上)
容画儿玫瑰色的嘴唇可爱地张了一张,露出个俊俏笑容,道:“可不是么?侍奉我们家公子才半年,倒也有了身孕,看来是个有福气的。只不知害喜为何害得那般严重,这些日子差不多是粒米不进呢。等公子出来,见到他的心肝宝贝瘦成这副模样,也不知要怎样心疼,怪我不知恤下呢。”
我低头看剪碧,果然小腹微鼓,看来颇有几月身孕。但剪碧看向我的凄惶无助和隐隐闪动的热切,已叫我不必思量便料到必定是容画儿让她吃了许多苦头。当日我是东方清遥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容画儿尚且对我恶语相加甚至杀机暗动,如今她是正室妻子,平白多个侍妾,岂不更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我故意漠然地叹口气,道:“东方清遥倒也有趣儿,剪碧是我的人,他居然不声不响便弄去了做妾,以为这是她东方家的丫头么?”
容画儿笑道:“那也怪不得公子,他又怎会知道三妹没死呢?”
我沉下脸,道:“那么他现在总该知道了?你去跟他说,想要我容书儿的侍女,叫他自己来讨!否则,剪碧依旧跟在我后面服侍我,与东方家无涉。
容画儿猝不及防,惊道:“你说什么?可现在这丫头怀了我们东方家的骨肉,我是东方家的主母,安顿照顾她自是份内之事。”
我哑然笑道:“你把别人的珠钗子借了去,加上了粒小珠子上去,就成了你的么?这个理,我可不认。你也可以去找江夏王府的人,问问他们将这丫头送给了我,还是送给了东方家!”
容画儿张了张嘴,唇边依旧是涂抹上去的鲜艳玫瑰红色,但已经笑不出来了。
我继续笑道:“而且二姐别老是在我面前提你是东方家主母什么的,你到东方清遥给我立的墓碑上瞧瞧去,写的可是东方门主母容氏之墓!如今东方家冒出两个主母来,等东方清遥出来,我可要好好问问他该如何处置!”
我很满意地看到容画儿的脸色已经变作铁青,愤怒地叫道:“你……你……”
容锦城已经笑道:“姐妹共侍一夫,共同主事,不分大小,也是个好主意。”
容画儿“哼”了一声,却不敢顶撞父亲,只道:“我先去吃饭。”
我勉强维持着笑容,看着容画儿恨恨离去,胃里的酸苦翻江倒海般涌着,心头似有把刀,狠狠刮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