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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拢了拢心神,有些受宠若惊地回道,“异议倒是没有,只不过有几份不同的见解罢了。”
“哦?”黄药师挑了下眉,觉得有趣。
无忧知道对方是想让自己继续说下去,若对方是一般人,无忧也只会但笑不语。但对方是黄药师,而此刻他身上隐隐散发的压迫感也由不得无忧不说。
“在下只是对这江湖中人所谓的侠义有些失望罢了。”
“哪里失望了?”
“那白衣公子若是不帮忙还好些。那老汉的一番话已是让人面子里子都有了,想那蓝衣公子便是调戏几句,也不会太过分。而现在,白衣公子出言教训了他,那蓝衣公子必定怀恨在心,原本的调戏也很可能会导致血光之灾。”
她分明看到了那蓝衣公子离去前的恶毒眼神。
“那白衣公子若是有些见识,那时就不应该出手,或者是出手了,给那姑娘和老汉一些盘缠,让他们远离此地,可是他却没有。他是出尽了风头,翩然离去,留下的烂摊子却让别人收拾。那唱曲的姑娘也是被保护地太好,竟还向那白衣公子道谢,全然不知老父的脸色有多难看。这茶馆,他们已是待不下了。”
说罢,便看到那两人离去的身影。这茶馆的掌柜一定是怕招致灾祸,所以尽快将两人赶走了。
黄药师听罢,轻笑一声,道,“兄台,好见识。”
黄药师此人,平生最讨厌的便是愚昧之人。在他看来,这茶馆中坐着的人包括那位白衣公子在内都是愚昧之人,而此刻坐在他面的年轻公子所说之语,却与他不谋而合。
至于为何黄药师没有认出无忧是女子,一来是这易容丹的妙处,二来耳洞、胸部、喉结这三种女扮男装时的常见破绽,早就被无忧一一解决。三来,无忧的行为向来大而化之,丝毫没有女孩家的扭捏之态。说得难听一点,也就是没有女儿家的样子。
是以,以黄药师之智,也暂时没有辨别出眼前的花木兰。
“一般一般。”无忧谦虚地回道。
心里想的却是,这天要下红雨了吧,黄药师竟然会夸人。
许是难得见到一个世俗之外的人,黄药师心情颇佳,又道,
“在下黄药师,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言下之意,竟是想要结识一番。
无忧表面很淡定,但内心却一幅《呐喊》状。
他坏掉了,他坏掉了……
这四个字无限循环于无忧的脑内。
“兄台?”
见无忧没有什么反应,黄药师有些不耐。
“无——情。”
被他的不耐所惊,无忧差点就将“无忧”二字脱口而出,想起时,立刻改口,而四大名捕中大师兄的名字,也就被她这么剽窃了。
“无情么。”
黄药师淡淡地念着,眉心微皱。
这让无忧以为是他在怀疑自己说的是假名,孰不知黄药师只是想到了另一个“无”字打头的人名,一个让他吃过一次亏的小姑娘,所以,心情不豫罢了。
这黄药师倒是真不负小气之名,事虽已过去两年,他却一直记在心上。
“家父道,自古多情总被无情伤,是故为在下取名为无情。”怕黄药师不信,无忧又解释了一番,天晓得,她哪来什么家父。
“人生在世,哪可能全然无情,你的父亲怕是要失望了。”
黄药师手执茶杯,声音依旧清冷,却是增添了几分感慨。
“黄兄说的正是,在下一直认为,家父取不多情应是更好。”
无忧说罢,两人相视而笑。
只不过黄药师是真笑,而无忧却是假笑。
天啊,这谎越扯越大了。
“那么无兄此番何地?”
黄药师又问道。
这人不是黄药师,是洪七公假扮的吧,这番像家常一般的话语,怎么会是黄药师说的呢?无忧还是觉得好不真实。
“临安。”
她不能回答是移花宫,又不知道黄药师的目的地。但是她知道,黄药师一向厌恶官宦权贵,也应该不是很待见长安。虽然他邀请自己一同上路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今天已然多番不安牌理出牌的东邪让她伤透了脑筋,还是以防万一吧。
“巧的很,我此番之地也是临安,无兄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如一同上路。”
这话虽是提议。
但是这世上,这天下又有几人敢在明知他面前坐着的是黄药师的情况下,拂了他的意。
东邪的邪就在于,若是你不如他的意,你猜不到他会如何整治你。
无忧敢在黄药师面前耍花样,在明知面对的是五绝的情况下,她也敢打《九阴真经》的主意,但前提是,她已无路可走。
而适才面对黄药师时的镇定自若,也不过是仗着黄药师认不出自己罢了。
她一直认为自己的胆子变大了,实则不然。
至少,此时此刻,对着黄药师的提议,她不敢说“不”。
不但不敢说“不”,她还要悲催地对着黄药师笑,末了再感谢般地说一句,
“如此甚好。”
第九章
深夜如墨,无忧躺在客栈上房的床上,辗转反侧,向来是沾床即眠的她却在今夜里失眠了。
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
而那个匪夷所思的源头,就在她隔壁的客房里。
这是直接导致了无忧夜不能寐原因之一。
这之二嘛,就要问她今日做了什么了。
不就是第二次骗了黄药师么。
不就是第二次骗了黄药师么!
不就是个鬼!
那个人可是黄药师啊黄药师,未来的东邪啊!会因为门下两弟子携带《九阴真经》私逃而打断所有弟子的腿并且将他们全部逐出师门的东邪!
她开始觉得一辈子待在移花宫也是一件不错的事了,至少不会缺胳膊断腿。
啊啊,自己真是前途“无亮”。
无忧捶打着枕头哀嚎,却又不敢太大声,毕竟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若是打扰到对方的睡眠,又是一条罪状。
但是,好像,也无所无谓了吧。
也许债多了不愁就是指无忧现在这种情况吧。
第二日,一夜无眠的无忧天刚亮就起床了。
一番洗漱后,她细细地照着铜镜,果然,眼睛的下方有着淡淡的黑影。
易容丹只是改变人的样貌,至于遮挡黑眼圈么,抱歉,这个功能尚待开发。
整理完仪容,无忧走下了客栈的楼梯,来到大堂,意料之中,堂中仅有两三个人。
“公子,起得好早,要先吃点什么垫垫肚子吗?”
店小二殷勤地上前问道。
虽然是一日两餐的习惯,但是在客栈中却没什么讲究,想什么时候吃,只需说一声,便会有人帮你做。
无论哪一个时代,出钱的就是大爷。
“暂时不用,给我倒一杯清水吧。”
无忧挥了挥手道。晨起一杯清水的良好习惯被她保持到现在。
右手握着茶杯,左手的食指轻叩着桌面。
无忧就这样在大堂中坐了一个时辰,也许在他人眼中,她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家国大事,但事实上,她只是发呆而已。
所以,她没有注意到桌上已经放着的清粥小菜,更加没有注意到,自己对面坐着的黄药师。
“无兄。”
黄药师出声道。可惜当事人依旧在发呆,不是听不到,而是她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对方喊的是自己。
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人会继续喊第二遍,但是黄药师不是一般人。
他抬起了他的碧玉箫在无忧的手背上轻敲了一下。
是的,轻敲了一下。
但是像黄药师这般高手的一下轻敲却是不一般的。
“痛!”
无忧惊叫一声,差点跳起来,她缩回手,手背上虽没有留下任何红印,但是那一敲却比之前和问琴对练时,她打在自己身上的任何一掌都要痛十倍。
“回神了。”
黄药师的语气波澜不惊,仿佛刚刚动手的人不是他。
知是黄药师,无忧也不敢和他计较什么。毕竟先发呆的是自己。
她抬头,想向对方赔不是,却再一次被那人的容貌所惊。
这是哪里来的美男子!
“你的脸!”
无忧脱口而出。
“昨日是易容,我以为你知道。”
黄药师此言,是嫌无忧大惊小怪了。
她当然知道是易容,但是并不代表她知道他原本长什么样。
无忧犹记得《射雕英雄传》里是怎样形容黄药师的,
——形相清癯,丰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果然是一点也不过分。
啧,一个男人长这么好看干什么,她偷偷地腹诽道。
“那你今日为什么不易容。”
犹豫了很久,无忧终是问了出口。
怎么办,她就是好奇啊。
“我既与你相交,又何必在外貌上欺瞒于你。”
黄药师此言一出,无忧顿时觉得自己如坐针毡。
他的坦白让她既愧又怕。
她的容貌是假的,性别是假的,名字,还是假的。
此刻,无忧的后背已是冷汗淋漓。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她想向他坦诚一切,却又不能。
因为她清楚,自己一旦承认了所有的欺骗,别说是回移花宫了,就是这客栈的门,她都无法安然地走过去。
哑口无言已经无法形容她此时的状态了。
黄药师此番的坦然自若已经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去买一副棺材先预备着比较好。
无忧的脸色霎时一阵青一阵白,但好在她是低着头的,黄药师也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对于无情,黄药师是欣赏的。
昨日下午的同路,两人之间也有过交谈。如他所想,对方的言谈间全然没有一丝一毫时下文人墨客的迂腐陈旧,在许多事上,都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不及弱冠之年,便有如此见识,这很不一般。
就是因为这不一般,所以黄药师对待无情的态度可以算是极为容忍的。
要知道,天下间能够在黄药师面前发呆,黄药师却没有因此拂袖而去的人,目前也仅有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