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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欧阳锋虽然没有表露出过多的关心,但是对于失散了十七年后才相认亲妹妹,他一直是在尽力补偿她的,恨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都捧到她的面前,又怎么忍心让她为奇毒所折磨。黄药师说的对,他适才的确是妇人之仁了。于是便将他以前得知的事说了出来。
“管家有一本毒经,上面记载的都是一些管家先祖曾经制出的奇毒,但是据我所知此书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被他们的某一位先人藏了起来,原因不明。无忧身上的毒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奇毒,多数应出自于那本毒经之上。”
言下之意,黄药师只要拿到那本毒经,无忧便有救了。
否则,若真的是管家先祖所制之毒,在不知毒药成份的情况下,想要解毒,很难。当然,这句话,欧阳锋是不会说出来的,但即使他不说,黄药师也是知道的。
所以,管家的毒经,黄药师势在必得。
想至此,他的眼里隐隐地透出一抹阴狠。
傍晚之前,无忧清醒了过来。
她方才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欧阳锋和黄药师躺倒在地上,气息全无,吓得她立刻从梦中惊醒,一下子坐起在床上。
“二哥,黄药师。”无忧不自觉地低声呢喃着,额上满是冷汗。
“没事的。”原本坐在椅子上的黄药师在无忧睁开眼时,便知道她醒了。走到床边,他低下头,在看到了对方惊骇的表情后,便温言安慰道。
在床边坐下,黄药师从袖中拿出一方锦帕,细细地在无忧的额头上擦拭着。
原本无神的双眼在看到了眼前的人之后立刻变得惊惶起来,无忧紧紧地拉住黄药师的一只手臂,“那把古筝,那把古筝——”急切之下,她竟连话都未能说完整。
被拉住的手臂在巧妙挣脱后,附在了对方的手上,以示安抚,“不要急,你来得很及时,我和锋兄都没有碰过那把古筝。”
“没碰就好,没碰就好。”无忧反复地低语着,心有余悸。
“先别想这些事,自回到白驼山庄以来,你滴水未进,我先去叫下人传膳。”
无忧似是还未完全回过神来,在听了黄药师的话后,只是下意识的点头。
黄药师收回为对方擦汗的手,起身离开。
之后,无忧便下了床乖乖地坐在桌子前等待着。黄药师回来的太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便提着食盒踏入了房间。让无忧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胡思乱想。
用过饭后,黄药师才开始询问起无忧。于是她便将这些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变和猜测说了出来。却不知道,黄药师和欧阳锋早就已经证实了她的猜测。
通过无忧的描述,黄药师知道了这奇毒会影响人的记忆。也就是说,随着时间的流逝,无忧忘记的东西会越来越多,一个人的心智是建立在记忆之上的,就像是婴儿没有记忆,所以只能凭着本能哭闹。如此下去,只怕无忧不但会失去许多记忆,心智也会不断退化。
顿时,黄药师便知晓了管于意的用意,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要一下子杀死欧阳锋的想法。下这个毒,只是要让欧阳锋的心智不断退化,成为人人都可欺凌的白痴。皆时,树敌不少的“西毒”自然也不用等到他出手。让一代宗师成为一个痴儿,这个报复不可谓不狠毒。
一时之间,黄药师心下千回百折,面上却十分淡然,他不想吓到无忧。
不管他想的是不是正确,他都不会让无忧落入那样可悲的境地。
“你放心。”他绝对不会让她有事的!
看着面前“东邪”的坚定之色,无忧原本惶然无措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不仅是东邪西毒的本事让她安心。更多的是,在几番经历生死之际后,她虽不能说看淡生死,但是也有了一定的承受能力。在最初的惶恐不安过后,心境便会自然而然地平定。
黄药师离开之后,欧阳锋也来探望过她。虽然没有温言细语,但是从他微蹙的眉间,无忧看出了对方的关心。
她想,她还是很幸运的。原本以为是孑然一身的世界,都有人关心着她,以前有明月宫主,现在则是欧阳锋。
不过,福兮祸之所伏啊。
第三十章
黄药师去的急,回的也很快。
当然,他不是空手而归的。
他带回了管家的毒经,却对管于意只字未提。
欧阳锋也没有问。问了又如何?木已成舟,他也改变不了什么。更何况,他那样精明,不必黄药师点明,之后也明了管于意的用意。人在江湖,心狠已是常事。既然不是你死就是我火,他又何须再顾及什么?
从毒经上的记载,无忧中的毒名为“忘川”,是管家的先祖制出的奇毒,和黄药师想的一样,此毒会让一个人的记忆慢慢淡去,随之而来的,便是心智的降低,不会取人性命,却会让一个人变成最初如同婴儿一般的思想状态。但毒经上却没有写出解药的配方,应该说,这本毒经里记载的所有奇毒都是没有写出解药的。
不是故意没有写出解药,而是制毒的人没有办法制出解药。也正是因为如此,几代之后,这本毒经到了一位心善的管家先人手上,为了不再害死更多的人,便将这本毒经藏在了西域小国姑墨,命后人不得找寻。这些事,都记在了毒经的最后一页上。
黄药师和欧阳锋皆是当世奇才,但奇才不是神,管家先祖连自己制出的毒都配不出解药,可想而知,这奇毒有多么难解。他们需要更多的时间,但是无忧却等不了太久。
按照毒经上的记载,中了此毒后,半个月内会出现记忆缺失的症状,随之一个月后,心智便会开始降低。三个月内,一个正常的成年人的心智只会有几岁的孩童一般。半年后,在思维模式上便与婴儿无异了。
既知时间紧迫,两人只能一刻不停地研究,说是废寝忘食也不为过。
无忧也不是傻子,从两人这些天的行为推测,便也知道自己身上的毒很棘手了。而自己这最近的状态,确实是每况愈下,她甚至已经开始记不清在移花宫的事了。
在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她会忘掉许多事,直至什么事都不记得,成为一个没有记忆的人。想到了这些之后,无忧便不再能够那么淡定了。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固然可怕,但一点点地受着折磨,却比死可怕千万倍。
一日又一日,她压抑着内心的害怕,像以往一样面对着欧阳锋,欧阳克和黄药师。
快乐是可以分享的,但是痛苦就不必了。
即使如此,长时间的压抑始终是隐患,就像罂粟上瘾的人,忍过一天又一天,终会有忍不住的时候,而那时,那种瘾就不会向往日那样吸食一些就能够止住了。
无忧即将面临的,就是这样的境况。她知道,但也没有办法。
除了欧阳克年龄太小,另两个老江湖怎会看不出无忧的勉强。
但是他们也别无他法,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什么样的劝慰都是无济于事的。
所以,一个选择了将担忧埋在了心里。
另一个——
夜色凉如水。
一个青色的身影如鬼魅般掠过南苑的花园。
南苑的主房里,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人,他的步履悄无声息,不快不慢地走向房中的唯一一张床。
躺在床上的女子对来人丝毫不觉,已然是沉睡的模样。只是她心中似乎有着太难解郁结,让她在睡梦中也微皱着眉心。
青衫的男子微抿着唇,探出手,试着抚平她眉间的郁意。
带着热意的手碰触到了她微凉的眉间,在细腻柔软的皮肤上轻抚着,直到她的眉间不再皱起。
不要怕,我一定会救你的。
夜探香闺,已经成为了黄药师在白驼山庄形成的一个新习惯。
如果有人以前对黄药师说,总有一天你也会干起类似与采花大盗的事,他一定会嗤之以鼻。
但是再怎样不可一世的人,在面对着喜欢的人时,也会做出有违他平日里作风的事来。
正所谓,意中人,人中意,任是无情花鸟也情痴。
人又怎会比不上花鸟?
这一日的清晨,和以往的没有对打差别,但是对无忧,却是一个可怕的分界线。
她发现自己再也想不起穿越之前的事了。
她只记得她来自与另一个世界,但有关于那个世界的一切记忆却像是阳光下的朝露,蒸发之后,了无痕迹。
此刻,她才是真正地慌了,乱了。
虽然在穿越之后,无忧并没有过多地回想原来世界的一切,这不是她不想想起,只是怕越想越伤心罢了,但是那些记忆始终是她的依托,是她心中最珍贵的宝物,更是让她没有在另一个世界崩溃的最根本的原因。
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当一个人不能够再拥有时,唯一可以做的,只能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她已经连不要忘记都做不到了。
心空空的,宛如硬深深地挖去了一块肉般疼痛不已。
恍惚中,无忧独自一个人走出了白驼山庄。
她中毒的事,只有黄药师和欧阳锋知道,连欧阳克也没有被告知,所以一路上,虽有下人见她神色怪异,却也未曾有人敢于阻拦,只是有些机灵的下仆立刻将这事禀告给了陈祈昀。
无忧徘徊在双旗镇的街头,纵然置身于拥挤的人群之中,却还是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茫然中看到了贴在酒馆门口的对联,无忧不由自主地踏入了其中。
她现在的确是要解忧。再不找不到一个发泄口,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酒馆的掌柜无意中看到了来人后,心下大惊。原来这酒馆是欧阳家的产业,这掌柜曾在向白驼山庄送账本时,见过无忧。看到对方明显有异的神情时,便差了酒馆里的小二去白驼山庄禀告。
小二的脚程很快,黄药师的轻功更快。
但是酒和人之间的距离总是要远远小于白驼山庄到酒馆的距离的。
在他踏过酒馆的门槛时,无忧还是饮下了一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