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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卿重新抬步,笑着看向那名道士:“暮雨是谁,你亲戚?”
郎中因甄卿的话哈哈大笑起来。
⑤
郎中踏进书阁,摘下面巾,正在翻书的张瑾听到声响绕了出来,看见是他,立马关严了书阁周围的几扇窗子:“怎样,方才可有见到她。”
面巾下的那张脸布满了烙印疤痕,郎中席地而坐,顺手取过桌上张瑾之前正在翻看的书,读了读书名后不舍地道:“这些年流落聚窟州,如今算来,真是好久没有认真品读过一本书了。”
张瑾面露不忍:“暮生,甄大夫他当年到底……”
那容貌被毁去大半的郎中正是暮雨。当年暮雨他娘一夜之间暴毙,还没容他探查清娘亲真正的死因到底是什么时,又被甄大夫一路逼到了聚窟州,过着饥饱参半的日子,若不是这次张瑾去到聚窟碰见他,还不知那样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甄大夫已死,算是上天对他的报应。”仕途正顺,却不明不白地死掉了,人人都说这是他恶事做太多而结下的恶果。
张瑾目光在暮雨那张风采不再的脸上流连许久,才悠悠地道:“我一直道金诚所至金石为开,但甄卿的表现和脾气你也看到了。”他落寞地道,“就算我真的为她捧来了天露海珠,她也不见得会对我笑上一笑。这些年,甄卿心底里始终盛着一个暮雨,别人插足不了。”
看暮雨不言,张瑾忽视掉心里的不痛快,故作大度地道:“暮生不也一直倾慕甄卿吗。”
至此,暮雨终于抬头,脸上写满了惊异。张瑾知道自己说中,抬手挑灯芯,让书阁光芒更盛。
甄卿貌美难抑,每每她到国子学外等他们下学时,自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总是会露出一些不大不小的马脚让他们逮住。但从门第与家世来看,几乎所有的国子生都误认为甄卿是来偷偷看张瑾,可只有张瑾自己知道,那双眼睛,看着的并不是自己。
他抱着夫子圈改过的书札注记,见走在他们后面的暮雨也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大树后不小心露出来的那截衣袂,心念一转,等了暮雨几步:“暮生下学后打算去哪里。”
国子学里等级观念强烈,向来都是家世好的人在一起抱伙成团,家世不怎样的人独自努力,张瑾他们之前从不和暮雨来往,此时他主动找上暮雨说话,令后者也有些没想到:“张兄?”
等靠近了暮雨,才闻到暮雨身上有股极重的药香味,记得谁告诉他过暮雨家中有一病重老母,张瑾稍一转动脑子便能想到答案:“是要准备去药铺抓药?”
暮雨应道:“正是。”
张瑾看见甄卿偷偷露了双眼睛出来,便对暮雨道:“正好今日无事,我们陪你过去。”
这下不仅仅是暮雨,就连拥在张瑾身边那些习惯性拥着他的人也搞不懂张瑾在想什么了。诚然暮雨的确文才出众,当年似乎还是头名的身份进入的国子学,但那又如何。国子学到底只是做学问的地方,暮雨背后没有势力,飞黄腾达是不要指望了。还是说张瑾是打算把暮雨收为幕僚?也只有这样才有讲得通的道理。
暮雨回头看树后已不见甄卿的身影,真担心她晚些又会追到他家来让张瑾看见。看了看走在身旁的张瑾,暮雨忽然很不希望他知道甄卿与自己私下有接触的事。
从来没有明确等级观念的暮雨,在于张瑾一行人接触过后,才明白拥有不错的家底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他抓破头也求不得的书籍,在张瑾的书阁中可以轻易地就翻阅到;写字时总是晕开的墨石与张瑾的瑰墨比较起来可谓云泥之别;几次差点付不起药钱,还是张瑾替他先垫下。
他们下学后便去酒楼喝酒吟诗,虽然旁人气度上比不过张瑾,但他们行酒令、抽酒笺,做的都是暮雨之前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他渐渐明白,原来富贵公子们总是挺不直的脊梁骨,是被酒肉给压弯了,可一瞧张瑾的气度,又觉得不尽如此。
那日张瑾与甄卿被人起了哄,再在院子里看到甄卿时,他很是恼自己:“甄小姐,此处简陋,可否请你今后不要再来了。”话说出口,暮雨顿生一种亲自隔开了她与他那方天地还有那微薄到可怜的缘分的感觉。
这种疼痛感,在看到甄卿扔掉那个香包后,尤其的强烈起来。
如果……是说如果的话……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张瑾,他也从没赶甄卿走,那现在……
灯芯发出噼啪一声响,打断了暮雨飞远的思绪,他坐好,重新看着张瑾:“张兄笑话我了。夫人乃是祖洲百年一出的美人,我不敢高攀。何况现在她为你妻,我更不该有别的心思。”
张瑾的手许久都没有再翻过一页书了,他在等着暮雨的回答,听到这个答案后,他在安心的同时又有些信不过,追问了句:“暮生的话可是真心。”
暮雨报以疏离一笑:“张兄还信不过我吗?”
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身份的差别蒙蔽了思考能力,怀疑的心思错失情谊。暮雨身上的药香让书阁变得更加静谧安详,外面下起了雨,他推窗伸手接住雨丝。暮色的雨,注定要湮没在黑暗之中。
☆、祖洲·甄卿【下】
⑥
二夫人有孕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府内,甄卿赶到二夫人房里时,前来祝贺的丫鬟杂役早已将小小的屋子挤了个满,只剩的张瑾他们惨白着一张脸,看上去不像是开心的样子。
下人们看到甄卿来了,表情更是精彩。早就听说夫人留不住主子的人,这下好了,二夫人先她一步怀上了孩子,怕日后连心也栓不牢,今后府内可是有的好戏看。
张瑾都没有注意到甄卿来了,连连追问暮雨:“暮生,你确定?你可是确定?”
暮雨净了手,细心地替二夫人放下珠帘:“张兄若是信不过我的医术,大可再去请外头的郎中来替她瞧瞧。但我可以向你担保,这是喜脉,不会错。”他回身拭手,看见倚在门边的甄卿,抱拳道,“夫人,恭喜了。”
甄卿冷冷一笑,这才走了进来:“又不是我怀上,有什么可喜的。”
张瑾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好让甄卿坐下,等她坐下后,又支吾了半天。最后还是被那群下人探究的目光给弄得厌烦了,将他们全打发走,方对甄卿道:“我不知为何会这样。”他还想说些什么,顾忌地看了看珠帘背后的景儿,又噤了声。
甄卿只顾握住景儿冰冷的右手,轻声道:“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景儿瑟缩,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带着哭腔对甄卿道:“夫人,我没有,我没有怀上。”
她看暮雨,暮雨似乎很不解地对她摇头,表示景儿确有孕。
甄卿又道:“傻姑娘,说什么蠢话,怀没怀上,郎中还能蒙你不是。”说完,她吩咐管家,“二夫人孕间一定要用最好的安胎汤药,吃穿用度不够便从我那里扣,这胎绝对不能出意外。”
管家连连说是。
又与景儿说了些话,安抚了她的情绪,甄卿这才离开,全程都未多顾上张瑾一眼。
在空荡荡的荷池边枯坐了一下午的光景,还没回头,就先闻到了一股药香,甄卿毫不意外地转身看着踱步而来的青袍男子:“郎中看样子很闲嘛,不用照顾二夫人?又是治眼睛又是保胎,这下张瑾一共得付你多少银子。”
暮雨蒙了面巾,模样声气都变了,就算与甄卿并身而立,她也没认出来。暮雨打趣:“夫人用不着担心银子的问题,只是那话听上去,您似乎不太开心。”
甄卿看住他:“你觉得,我看上去哪里不开心了。”
现在虽是春天,但风里还夹杂着冷冽,就像他的语气一般:“景儿是你亲自带进府,现在这个结局也应该在你的承受范围内。既然会料到有今日,当初就不该嫁进张府,还是说,您仍在思念暮雨?”
这是他几日这内第二次提起这个名字,甄卿微微扬眉:“你认识暮生?”
“听张瑾说过几次你们之间的种种。”
甄卿又在池边坐下:“好难得,张瑾还会和人提到他,统不过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的确那时有倾慕过暮生,但这些都是建立在爹爹的束缚与我胡闹的反抗下。景儿双眼被伤后,我曾有怀疑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但我想不出来。这一辈子,要说我对不起谁,便是暮生、景儿与张瑾。我的反抗让暮生断送了前程,我的任性让景儿失去了眼睛,我的坚持让我失去了张瑾的情,而这些我自己都明白。所以你不用再来试探我,这是我欠张瑾与景儿的,虽然好像有些不甘,但现在显然已经不适合再往己身增加罪孽了。”
她话说的很不直接,但暮雨是聪明人,细细一想便能明白她的意思:“你,喜欢张瑾?”
等不到甄卿亲自回答,暮雨又自认多此一问了。纵观甄卿的成长过程,他真的只是她胡闹的一个掩饰,而后来依赖张瑾恋慕张瑾,也是必然。可是晚了,真的晚了。
不是谁都能像甄卿一般任性。要知道,胡闹就得付出代价。
暮雨道:“夫人不必回答,我想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可二夫人已经怀上孩子,木已成舟,夫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这人有个毛病,认钱不认人,只要夫人能付银子,没有我做不成的事。”
甄卿昵他:“我刚刚说的话你没有听见么?我不愿再多加罪孽。”
说完,甄卿仿佛连半刻都不愿与这古怪郎中处下去,转身离开。
三日后,下人们在甄卿亲手炖给二夫人的补品里发现了落胎药,但为时已晚,二夫人喝下后不仅是滑胎,就连眼睛也在连疼三日三夜后流出浑浊的血泪,着双眼应该是彻底治不好了。
张瑾去找甄卿时,她只道:“不管你信我与否,我只有一句话,不是我。”
他当然知道不是她,就连景儿也连连对张大夫说此事与甄卿没有半分关系。但那晚,甄卿不知是怎的了,被下人看见拿了匕首要刺张瑾,被张大夫的亲卫远远一箭射中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