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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少监。”薛睿拱手,略一施礼。
“上个月太史书苑那起人命案调查的如何,是否有进展?”任奇鸣径自询问。
薛睿轻叹一声,“下官惭愧,至今没能查出凶手来历。”
任奇鸣道:“书苑接连闹出人命,使得在那里的学生们诸多惶恐,此事就有劳薛大人多费精神,还是尽快找出真凶才好。”
听他这话,如薛睿不知破命人一事,会以为任奇鸣只是单纯关心太史书苑学生们的安全。
“任大人且放心,我必不会懈怠。”
任奇鸣点点头,转身走了,薛睿在原地伫足了一会儿,直到有人凑上来搭讪,才与人一同离开。
。……
今天按日子是轮到薛贵妃侍寝,散朝后,兆庆帝身上朝服都没换,在御花园溜达了半圈,没等到天黑,就直接摆驾去了钟粹宫。
路上没有派小黄门跑去前头走报。所以兆庆帝这脚跨进了宫殿,薛贵妃还坐在窗边剪花枝呢,一盆开得正好的木芙蓉,粉嫩的花叶上凝着银灿灿的水露,却不及她半张侧脸艳丽。
听到脚步声,她扭头一怔,顿时笑靥如花,鞋子都顾不上穿。搁下钳子,下了榻便要蹲下行礼,口中却带几分娇嗔:“陛下过来也没个人通传,臣妾衣裳都没换呢。”
这两句话换成宫中任一个妃子来说,兆庆帝恐怕都会翻脸,以为对方不敬。当场甩袖走人,可是对着眼前女人,他总有几分化不开的柔情与歉疚,怎会不快。
“爱妃快起来,”兆庆帝不假他人手,上前扶起了薛贵妃,拉着她在榻上坐下,和颜悦色道:“朕是无意走到你这边来的。”
又上下看看她身上的蜜色单衣,领口袖口露出来的肌骨如晶赛雪。瞧的他却皱起眉头,对跪在底下的宫婢们道:“天凉了,怎么都不知道给你们主子多加几件衣衫,就这么坐在窗口吹风,倘若病了,朕饶不了你们。”
吓得那些跟前伺候的宫女埋头告罪。
薛贵妃轻轻晃了下兆庆帝的手臂,柔声道:“怪臣妾自己怕热,看今天出了太阳就懒穿了,她们劝了不听。您这会儿过来。可要留在臣妾这里用膳呢,早上吩咐膳房炖了新鲜的鹿筋。这种天儿吃来刚好。”
两句话就给带了过去,兆庆帝转移了注意力,薛贵妃使了个眼色,颂兰这个大宫女连忙带着几个奴婢悄悄退出去,暗地里捏了把冷汗,接着又是庆幸——
接连好几个月的坤册都是照着栖梧宫的意思安排,主子侍寝的日子虽然不少一天,可不是挨着那些娇滴可人的新贵人,就是临着皇后与淑妃这两个大头,像是这样大白天就跑过来与娘娘一起用膳的情形,几乎都不见了。
还好新上任的那位女御大人偏向咱们娘娘,不然这日子越过,越没盼头。
薛贵妃陪着兆庆帝说了会儿话,不聊朝政也不问他烦忧,只捡了钟粹宫里生的几件趣事讲给他听,最后还叫人捧出一株大朵橘红的山茶,与兆庆帝赏玩。
兆庆帝见这花养的极好,细问之下,现这株颜色难得的玉茗居然是薛贵妃从去年始自己栽培的,一直到养出了个样子,才忍不住在他面前献宝,兆庆帝欣赏这份情趣,便问她:“好好的,怎么起兴侍弄起这些花草来了?”
薛贵妃笑容一顿,低头轻拨着绿叶,眼神中带些回忆,轻呵道:“陛下可还记得,昔日臣妾尚在闺中,您曾托大哥转送给我一盆花景,便是一朵玉茗,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我却记着那花骨朵绽开,恰似斜阳晚霞。”
接着美目一转,看向兆庆帝,手指着两人当中这盆山茶,问道:“您看,这花开的颜色可像极了当初送我那一株?”
兆庆帝有些恍神,依稀记得有这么一件事,却早忘记那花是什么颜色的了,见她缅怀过往,不禁也想起他年轻意气之时,心有愧疚,不忍拂她兴致,只管点头:“正是这个颜色,亏你没能忘了。”
又爱怜地捧了捧它,道:“既然朕当初送你一株,你不如现在还了朕吧,朕看它喜欢,拿回去摆着养眼。”
薛贵妃哪里有不应的,高高兴兴送了他,略带心疼道:“那陛下一定叫人看好了它,能多开一夜是一夜。”
兆庆帝伸手在她脸上一抹,打趣道:“还不舍呢,这样吧,花即是你精心养的,朕不能白拿,你有什么心愿,这会儿不妨提出来,朕都答应你,当做是交换了。”
薛贵妃摇头道:“陛下厚待臣妾,臣妾没什么好求的。”
兆庆帝却不答应,非要她讲一个心愿,替她完成了。
两人推来推去,眼见兆庆帝就要没了耐性,薛贵妃适时松口,揉着脑门想了一会儿,对他道:“皇儿的婚期都要近了,可是陛下晓得,我那城碧侄儿已是弱冠之年,婚事一直拖到现在都没个着落,兄嫂早逝,我做人家姑姑的,总不能不管不问,所以臣妾想求您一个恩典,容臣妾好好给他挑一挑,将来选好了哪家小姐,还请陛下亲自指婚。”
兆庆帝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一出,不为她自己也不为刘昙,却为薛睿。
他目中有些思索,却只是想了片刻,见薛贵妃脸上的期待,便缓声答应了:“朕依了你就是。”
“臣妾谢过陛下。”
薛贵妃当即欢喜地站起来谢恩,默默吐了口气,这件事叫她憋屈了三年,这下子皇上开了口,她总不必再为十公主的死让皇后膈应她了。
至于那瑞家的小姐,呵,凭他忠勇伯当成眼珠子宝贝,她还看不上眼呢。
第六百二十六章 奇园
八月初六,余舒在宝昌街上的大宅子正式挂上了门匾,开门揖客,这标志着她这位最近红得发紫的女易师,从女算子到女御官再到淼灵女使,总算是自立门户了。
其实在挂门头之前,余舒有犹豫过匾上该题什么字,是通俗些以她的姓氏立足,或是相仿时兴取个雅致好听的宅名,比如湘王的定波馆什么的,不过在参考过的薛睿的意见后,还是老老实实取了“余府”两个字,字是她硬拽着薛睿提笔写的,没费那劲去求什么名家墨宝。
挂门头这天,少不了点炮竹烧香拜门神,噼里啪啦好大动静,街上有许多看热闹的人,把大门口一段路围的水泄不通,都见门阶上摆了供桌,桌子上满当当的贡品和香烛,一个穿着明绿色长袍大袖的年轻人面朝北,背对着众人,正举着三炷香磕头烧拜。
人群里议论纷纷,有过路者不明底细地嘀咕:“多大点岁数就做了户主,买下这么大一座宅院,真不知是哪家惯出来的小爷。”
这话被旁边的人听见,嘿嘿笑两声,就有嘴快的人拍着他肩膀道:“这位兄台切莫乱说,那正在烧香的主人家可不是你能随便编排的,皇帝老爷亲口封的淼灵使者听说过吗,别看年纪不大,人家那是仙家弟子,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呢!”
该人惊奇道:“淼灵使者不是个女子吗?这——”
再望门前烧香者,这才看出对方身条比较男子纤细,确是个女人。
。……
余舒在大门前揭了红,交待了一声周虎带着几个下人给门口看热闹的邻里街坊发喜饼,拳头大小的饼子包足了豆蓉和花生两种馅,装了满满两大篮子,拿到手的,咬一口都是给新宅添了人气儿。
挂门头当天没打算请外人,余舒只派人到尚书府吱了一声。到这天,薛睿还是来了。
前头热闹,大门洞开人声嘈杂,女眷们都留在后院儿没出来,倒是贺芳芝与裴敬留在前面客厅里作陪,与薛睿说话。
余舒如今是五品易官,品级上不比薛睿差,是以贺芳芝这个民间郎中与裴敬这个商人坐在相府的大公子面前。总不至于拘谨了,加上薛睿刻意放低姿态,以晚辈自居,三人倒是有的聊。
“一开始我遇着小余这孩子,就料想她是个能成器的,后来知道她是个姑娘家。不止一次可惜了,谁知道她硬是争气,如今功名也有了,官也做了,连我这个舅舅也托了她的福气,最近是愈发地顺风顺水了。”
裴敬一提起余舒便觉得与有荣焉,毫不吝啬地当着贺芳芝和薛睿的面狠狠地夸赞自己这个白捡的外甥女。
他确也因着余舒除掉了毕青,取代他的位置做了泰亨商会的总管,又因余舒提供了独一无二的水晶生意。赚了个衣钵满体不说,更是一夕之间就在京城商联扎稳了脚跟,便是那号称京城第一家的通济商会大总管,也要笑称他一声裴先生。
薛睿闻言一笑,转头望着正从大门方向走过来的人影,心有戚戚。
见余舒来了,贺芳芝留她招待薛睿,领着大舅哥到后头看儿子去了,早先他还曾让赵慧提醒余舒一些男女之嫌。现下她官都当得。出入朝堂,这些小节便不拘如此。
余舒这府邸落成以后。薛睿这是头一回到家,两人忙起来,有些日子没见,她头一件事就是带他去游园。
“费了好些工夫,才把两处花园并作一处,整成我想的样子,为这多耗了半个月,不然早就搬过来了,上个月就想请你过来瞧瞧,可总也找不见你人,走,这就带你逛逛景。”
薛睿听着她自吹自擂,好像她的花园子比之皇上御赐给湘王的定波馆也不差了,暗笑她夸张,没说出来。
一脚踏进花园里,没觉出什么出奇之处,倒是空气似乎格外清新,但他跟着她在那连环花园里兜了半圈下来,待到耳边传来一声清唳,扭头望见一对丹顶白羽的仙鹤立在不远处的小河塘边上采食,总算忍不住露出惊讶来:“你怎么养得住这样的东西?”
鹤是祥物,先不说这东西不好弄来,京都不少权贵富人家里都尝试圈养,可一过了夏天,这鸟就该迁徙过冬,若是关在笼子里就会不吃不喝直到饿死,若是放它们出来乱走,一不留神就会飞去。
可是余舒这对鸟儿搁在外头,任凭它们乱走,羽毛光洁,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的样子。
余舒反过来疑惑地瞅他一眼:“怎么养不住,这一双白鹤虽说饲料贵些,但是挺温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