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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拿着,这是我辛家的谢礼。”
余舒接过来,掀开盒子一看,里面放的是一本厚厚的书籍,封面包着一层防水的灰色油纸,皱皱巴巴的,连个书名都没有写。
她挑起眉毛,不乐意倒:“怎么我救了你一条小命,你就拿这一本破书给我?”
“不识货!”辛六使劲儿剜她一眼,扭头冲丫鬟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起关门出去守着,她这才竖起眉毛不悦道:
“什么破书,这是我辛家的《奇珍巧物谱》,千金难买一页读,哼,给你真是白搭了。”
“哦?”余舒闻言,这才有了兴趣,将这书拿出来,匣子随手放到一旁,翻看那层油纸,只见第一页上,不见文字,只赫然绘着一幅掌心大小的文王八卦图,以石黄、银朱、金泥着色,表面似有流光溢彩,在这轮八卦周围,画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符号。
再往后翻,便是一幅图,陪着一二页解说,图上画的多是器物,也有衣饰,至于那图解,竟是详尽的风水工艺养造技巧!
余舒目光缩起,心跳起伏,又来回翻了几页,找到一张眼熟的图谱,正是她不久前和薛睿一起去逛辛家珍宝阁时,看到的一支崇文白玉笔。
她忍不住细读了一旁解说,这支用来正气克邪的崇文笔,养起来并不如想象中难,只要在制笔之前,将玉制的笔杆,存在一种风水池内,每晚亥时月照,正午日晒三刻,十五日后取出,再匹毫毛即可。
书上记载实物——曾有读书之人,杂念思邪所扰,不能专心,悬一支上等崇文笔在书案,三日可以精神矣。
成本不足百两,价值却有百金,真真是惊人。
余舒几乎立即就明白了这本图谱有多娇贵,辛六之前说的“千金难买一页读”,竟不虚言。
要知道大安朝易学世家虽多,但工于奇巧淫技的人家,却寥寥无几,不然风水之物,也不可能价高于顶,就连寻常易馆里一根朱砂泡的红线,都比鱼肉价。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此话虽真,但她万想不到,辛家竟然舍得给她这种东西!
她咽了口唾沫,心神摇曳的将这本《珍物谱》合上,抬头看到辛六一脸得意的神情,慢慢冷静下来,将书本放进盒子里,叹了口气,竟狠狠心塞回辛六怀里:
“这东西我收不得,你拿回去吧。”
辛六愣了楞:“你不要?”
余舒点点头,苦笑道:“这虽不是奇术,却比奇术更难得,怀璧其罪,我怕它在我手中遗失,将来坏了你们辛家大易馆的财路,岂不是我的罪过了。”
辛六听了她的话,便知她担心什么,轻笑一声,说道:
“我老实告诉你,这图谱是我家老祖宗开口要给你的,连我都奇怪呢。
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眼馋我们辛氏一族的《奇珍巧物谱》,可是我爷爷只做主与方世家交换了一本,那方老爷子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
余舒摊手道:“那我就更不能要了,我身无长物,哪来的宝贝和你换。”
真要媲美,她的祸时法则,同六爻术,都比这《珍物谱》值钱,但也是她万万不会换的。
“谁要跟你换,都说这是老祖宗给你的,”辛六鼓着腮帮子,抬手又将匣子硬塞给余舒,小声道:
“你放心,这一本,只是仿本,上头的物件儿也不齐全,抄给你的只有三分之一。真正价值连城的风水宝物,都捏在老祖宗手心儿里的,那才是我们辛家的根本,打死了也不会传给外人——你收着吧,不然就是瞧不起我,我们家老祖宗最心疼的就是我,难道我这条命,还不值当一本“破书”吗?”
余舒听罢辛六这席真话,心里才稳当了。
知道这仿本是可以收的,不碍大局。于是转眼一笑,他便将那书匣子抱紧了,抬手拧了一把辛六圆圆的脸蛋儿,嬉声道:
“乖六儿,不枉姐姐待你好。”
辛六“呸呸”两声,打掉她手,“你是谁姐姐,少乱认亲。”
这话说着,她却有些脸红,对了对脚尖儿,低头道:“那天晚上我死到临头,满心以为自己活不成了,阎王殿里走一遭,是你拉我回来,死死拽着我没撒手,千言万语不足谢,我只一句话,你别笑话我——我视将你看的笔亲姊妹都亲。”
余舒被她言语所染,辛六是个性情中人,她何尝不是呢,那天她死活吊着她一条命,救下这么个人,有了这层情义,就再不能当成是随随便便的朋友,心底更要亲密一些。
……
中午薛睿没回来,余舒留下辛六吃饭,两人喝了一壶酒,辛六敞开心扉,同余舒说了不少心里话,就连她对秦月柔的不满,都老实告诉了余舒。
经过暄春园一晚,尽管秦月柔最终指认了纪星璇,但是辛六怪她之前替纪星璇隐瞒,这隔阂一起,两人到底不如先前亲密了。
余舒虽然对秦月柔不感冒,但也不想挑拨她们小姐妹关系,就试着开解了几句,见不管用,就不再多说。
饭后将醉醺醺的辛六扶到卧房床上,让她带来的丫鬟伺候她午睡。
安置好辛六,余舒便迫不及待地上了楼,准备好一壶醒酒的清茶,关上门,进了书房,将辛家所予的《奇巧珍物谱》拿出来阅览,这一眼看进去,便拔不出来了。
整个下午,她都没踏出书房一步,就连辛六酒醒离开,也是吩咐了林福去送。
直到傍晚,薛睿回来,上楼敲门,她才不依不舍地将书本阖上,去给他开门。
薛睿原本是想今日早些回来,谁知诸事缠身,紧赶慢赶处理妥当,回到忘机楼,换了衣服,便高高兴兴上来找人,开了门,见到余舒,便露出一张笑脸。
“回来啦。”相比薛睿,余舒显然兴致不高,她这会儿惦记的都是那图谱上的器具,眼前这男人脸是好看,但不抵吃喝。
看她这样子,薛睿很快便猜到他是打扰了她,就看了一眼亮着灯的书房,道:
“你也不用着急整理那些案子,我几时还回去都行,别太过用功,损了精神。“
余舒闻言,微微一笑,并不指正他的误会,一边给他倒茶,一边说道:“白天邱大人来过,我同他商量好修宅子的事,下个月初选个好日子动土。”
薛睿从她手里接过茶杯,有意无意地看着她的手指,说:“说了银钱的事吗?“
余舒点点头:“他没开口,我想来想起,许给一千两银子打点,你觉得少不少?“
薛睿喝着她屋里的凉茶,只觉得比平日爽口,随口道:
“与林福说一声,让他从忘机楼的账上支出五千两拿去用度,给邱继明三千两,以防他手底下有人偷工减料,我待会儿写一张条子,你下回见他,就让他带着条子上南林木材行,取一批红木打家具,免得他用工部囤积的桦木、柞木敷衍你。”
余舒瞥他一眼,对他这般大方,心里既是受用,又觉得别扭,摇摇头,道:
“用不着这么花费,我就给他一千两银子,修成什么样子算什么样子,总比现在住的房子要好多了。”
女人家要懂得自立,这还没刚好上一天呢,就花用起他的,时间长了还怎么着。
薛睿笑了笑,将她心思看的一清二楚,道:“你是舍不得用钱,还是舍不得用我的钱?”
余舒白他一眼:“我是穷惯了的,就算是大风刮来的钱,我也不舍得乱用,哪像你这公子命,生来端着金碗金勺,不知柴米油盐贵。”
“呵呵,你这张嘴,我不过是帮你打算,你不用便不用罢,何必杵我。”薛睿对着余舒,倒是一脸的好脾气,不管她冷嘲热讽,还是讥笑刻薄,统统照单全收。
他越是这样,余舒反倒会收敛起来,看他杯子空了,再提壶续上,不想再纠结钱不钱的,免得闹心。
至于她书房里摊的那本《珍物谱》,想想就没有同薛睿提起,是因为她下午看到了一样好东西,打算养来试手,到时候成了再送给他,也算是一份惊喜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驼背老伯
清晨下起了一场小雨,余舒撑着一柄豆青色的纸伞,提着衣摆上了台阶,在屋檐下收起伞,抖了抖水珠,抬头望一眼门梁。
那小匾上挂着“胥水堂”三个字,门前左右各有一行春帖,上联写着“暝助岚阴重”,下联是“春添水色深”。
这座草堂乃是方子敬在太史书苑中的私人地处,临着一口浅浅的池塘,背影着半壁山石,倒也应景。
司徒晴岚正在室内打扫,看到余舒,眼神一亮,便提着抹灰的拂尘走向她。
“莲房。”
前日在忘机楼一顿酒饭,余舒便与她相互改了口,不再“姑娘”“小姐”的称呼。
余舒刚才也看到她在抹窗子,便笑道:“又是你早到,真是个勤快人。”
“哪里,我习惯早睡,醒的也早。”司徒晴岚谦虚了一句,扭头看看草堂里坐下的三五个院生,朝余舒招招手,带到门外走廊上说话。
“我这里有个好消息说给你听,你打算怎么谢我?”司徒晴岚朝余舒眨眨眼睛,有些俏皮样子。
余舒以为她开玩笑,轻快道:“说来听听,果真让人高兴,我便蘀你把窗子擦了。”
“呵呵,这可是你说的,”司徒晴岚个头同余舒差不多,一探身便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下个月圣祖祭日,外公及另两位院士,推选了你去随驾。”
余舒先是一下惊喜,再来就一脸狐疑地看着她:“这是说真的?你该不是哄我帮你干活吧。”
前几天薛睿与她说起圣祖祭日,太史书苑会选几名年轻的院生随驾,让她打探方子敬口风,她一直没寻着机会,谁知这好事儿已经轮到她头上了?
“哄你是小狗,喏,擦干净些。”司徒晴岚二话不说就将手里的拂尘塞给她,再舀过她的雨伞。一扭身进了草堂。
看她溜得快,余舒只好去擦剩下两扇窗子
这一堂早课,没讲什么内容,方子敬只弹了两首琴曲给他们品赏,一曲悠扬,一曲高亢,美其名曰陶冶情操,虽说不上有什么名堂。但韵律十足,就连余舒这个琴盲,都听的津津有味,一个哈欠都没有打。
余舒心里惦记着圣祖祭日那天随驾的名额,一下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