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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余舒哭笑不得,伸手弹了弹余小修脑门,教训道:
“胡说八道,谁巴结谁了,你景大哥身份是显贵,但你姐也不是吃干饭的,用得着巴结人吗?你之前不是和景尘关系挺好的吗,怎么几天不见他,就疏远起来了?”
余小修嘀咕道:“哪里是几天,都有一个月了。”
余舒生硬地说:“一个月怎么了,天天见面的不见的关系就好,你在书院读书,夫子没教过‘君子之交淡如水’吗?”
余小修不服气道:“那薛大哥就常来咱们家,也不见得你们关系不好呀?”
“......”余舒竟被余小修堵了个哑口无言,本想为景尘说几句公道话,倒把自己给绕进去了,面子上下不来,于是拉下脸,没好气对余小修道:
“你这孩子,我说秃你对瞎,我说茄子你对黄瓜,谁教你跟姐姐顶嘴的?”
余小修没想到余舒会为几句话就凶他,张张嘴巴,想辩解又怕惹余舒生气,于是委屈地扭过头,不再说话。
姐弟俩就这么僵持一路,回到家。
马车刚一停下,余小修就先推车门跳下去,余舒板着脸下车,一扭头瞧见停在路对面的双马车架,愣了下,余小修也看见那辆车,咬咬嘴唇,低头跑进院子,从客厅门前经过时,任凭里面有人唤他。却假作没听到,连头都没回。
余舒心情复杂地走到客厅门口,看到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景尘,干巴巴地打招呼:
“什么时候过来的?”
景尘微微一笑。举举手中杯子:“刚喝了两杯茶。”
余舒在他一旁坐下,扭头看着他那张无欲无求的脸,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之前上公主府去找他时候准备好要说的话,偏偏见到人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景尘却先开口了,“听重云说你在大衍试上夺魁,如今已是算子了。恭喜。”
余舒笑容有些牵强,道:“都好几天了,你才知道啊。”
她自以为的大喜事,在景尘眼中,想来不过虚名一场,没什么好高兴的吧。
景尘面有一丝愧疚:“我前几日在太医院研究药方,昨日才出宫。”
研究什么药方,余舒不用问。也知道是为了水筠,看着曾经让她掏心挖肺的男人如今为了旁的女子鞠躬尽瘁,对她却不闻不问。余舒固然已经放下这段无疾而终的情感,仍有一丝难过。
余舒不想装模作样地去关心水筠的伤势,就跳过这个话题,问道:“对了,那把剑你好好收起来了吗?”
景尘点点头。
“那就好,过阵子我就找把仿冒的给你送过去。”
“不急,我这些日子都没有空闲练剑了,没人会发现端倪。”景尘将手中茶杯放到一旁,有些无奈地看着余舒道:
“我分身无暇,一直没能给你讲解《浑天卜录》。你背到哪里了?”
“上篇已经快记完了。”那两本手抄,余舒倒是每天晚上都会翻一翻,她记性尚可,差不多背有三分之一了。
景尘思索片刻,道:“你若今后不忙,不妨到公主府来。我每日给水筠换过药,便给你讲解半个时辰。”
余舒一听要和水筠搭上边儿,想也不想便摇头:“不行,九皇子没有和你说起过吗,我就要到太史书苑修学去了,哪能天天往公主府跑,再等等吧。”
怀贤真人的《浑天卜录》并不十分难懂,余舒每次自学,多少能有一点心得,就连那个星盘,书上都有讲解,正如水筠当日在闹市茶楼中告诉她的,可以自行参悟,就是进度慢了许多。
余舒无意求学,景尘也不勉强,把手伸进袖中,摸索出一只手心大小的香囊递给她。
余舒狐疑接过去,刚到手里,摸着那圆滚滚的鼓起,就猜到是什么了。
“黄霜石?”
“嗯,你收着吧,本来就该是你的。”
余舒拿着失而复得黄霜石,却没多少喜悦,反而觉得讽刺。
只因当初她自知杀身之祸,向景尘借用这宝贝石头保命,却被他告知水筠拿了,不能给她。现在一切都风平浪静了,她已用不着它,他才来说黄霜石应该是她的。
对于景尘恢复记忆后的种种变化,余舒不是没有伤心和恼怒过,然而一直忍着忍着,不想发作,今天见到黄霜石,又记起水筠对她的算计,罔顾她生死的可恶,心里的火一把就烧起来了。
偏偏景尘被蒙在鼓里,这个时候又说了两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水筠知晓我早将黄霜石赠予你,上次无奈借用,十分愧疚。她让我向你道歉,叫我务必将它归还与你。”
“哈!”余舒一声冷笑,突然翻脸:
“你师妹用过的东西,我可不敢收,不然哪天没了小命,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宝贝你还是拿回去吧。”
说着便将那香囊掷到景尘怀里,起身往外走,一边沉声高喊:“送客!”
景尘被余舒的冷言冷语弄了个懵,神情茫然地接住从胸口垂落的香囊,有些急促地叫住余舒:
“小鱼,你这是何故?我听不懂。”
余舒走到门口,转过头,讽笑一声:“听不懂就回去找你师妹,问问她做了什么好事吧。”
这水筠明明是只狐狸,偏要和她装兔子,三番两次捋她的虎须,真当她是没牙的猫么!
☆、第三百八十章 斩情丝
溯嬅阁,麓月长公主生前所爱居所,水筠自从四肢重伤后,便一直住在这里疗伤。
景尘从余舒那里回来,健步如飞地进到阁楼中,水筠正侧卧在床畔,由两名宫娥小心翼翼地搀扶喂水,突见出府没多时的景尘一阵风似地回来,便不解询问道:
“师兄不是去找余姑娘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景尘径自走到床边,面沉如水,不答反问:“你出事那一天去找小鱼,是不是有意?”
见到过余舒的愤怒,景尘回来时想了一路,为何余舒会对水筠心存怨怼,言行防备,两人明明没有多少交集,真算起来,也就只有她们在闹市茶馆被迷晕带走那一回。
景尘知道水筠这一次下山是为历死劫,然而他道行不及几位师长,只能勉强算出水筠大难临头,却不知她历劫之日。偏偏如此巧合,那一天水筠帮他去给余舒送手抄和星盘,两人就一起出了事。
景尘之前并未怀疑过水筠,一来水筠四肢皆伤,残废了双腿,他急于为她医治,就没有多想,二来是余舒甘愿做了吃黄连的哑巴,没有向他泄露半分,他便蒙在鼓里,今日才有所察觉。
水筠被景尘质问,面上一丝心虚也无,不慌不忙地让宫娥扶着她靠在床头:“你们先出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我要和师兄说些私事,不经传唤,不许人上来。”
“是。”
待宫娥们退下,她才朝景尘无谓一笑,道:“师兄的意思,是怀疑我早知那一天会遇害,所以有意拉上余姑娘一起赴险?”
景尘并不觉得这样当面质问水筠有何尴尬,点点头,竟然坦言道:“我是怀疑你。”
见他这样直接,水筠轻叹一声,苦笑道:“是不是余姑娘和你说了什么?”
景尘道:“她并未多说。只是让我回来问你。”
水筠垂下头,双肩无力地靠在枕头上,过了一会儿,幽幽出声:“不错。我是有意为之。”
景尘素来平和的双眼陡然一利,沉声道:“为何?”
这是景尘一路都想不通的,他知道余舒为人,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一人仗”,能让她那么生气以至于对他发火,必然是水筠先做什么惹到了她。他是猜测水筠有意在历劫那一日拉上余舒赴险,却想不通师妹为何要陷害他来之不易的朋友。
“师兄问我为何,怎么不先问问自己呢,”水筠缓缓抬头,深深看着景尘,目光带着几许责备,似有隐忍,最后不得不说:
“师兄难道忘记。你下山入世是为什么?师伯和我爹,还有几位长老,当年为护你性命。如今命悬在你一人身上,所剩不过三年光阴。你却坠入红尘,为一女子着迷,几欲动摇道心,危及这些为你舍命的长辈!我眼睁睁看你误入歧途,如何能够坐视不理,你既要问,我便实话说——我就是故意拉着她一起赴险,拼着伤天理损阴德,若能让她殒命于我的死劫里。也要断了这条祸根!”
若要余舒听到这一席话,一定傻眼,这个说法,和当天她来探病时候,水筠告诉她的完全不同!
很显然的,水筠现在吐露的。才是她拉余舒下水的真正目的,原来并非是为了逃过死劫,而是真的想要余舒的性命!
面对水筠的义正言辞,一番大义情理铺面压下,景尘双眸飞快地黯下,利光不再,此刻全被内疚遮盖。
纵然水筠的指责有妄断之处,他却无法辩驳,因为他确确实实曾在失忆之时为一个女子动心,不记得师父下山之前的警告与叮嘱,险些祸害了那些对他恩重于山的师门长辈。
并且他明知余舒对他的道心有碍,却不舍斩断与她缘分,自以为一日道心不移,便一日不会有害。
谁知却仍是给她带去灾祸。
他有愧于师长,有愧于她。
“呵,”水筠苦笑一声,看着沉默不语的景尘,自嘲道:“余姑娘尚且没有受到伤害,能跑能跳,活的无比自在,便能哄得你为她找我兴师问罪。师兄,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十多年的情分,难道还比不过你认识一个女子短短一年吗?好,便是我比不过,那几位师伯和我爹爹呢?他们自幼疼爱你,为你费尽苦心,你难道也不顾了吗?”
景尘心地纯粹,生无杂念,或喜或怒都是平淡如水,鲜少会有被情绪左右之时,可这个时候,他却分不清自己是应该秉持本心,维护余舒,还是应该心怀愧疚,谅解水筠。
景尘神情一派茫然。
师门长辈于他有保命之恩和养育之恩,师妹和他有同门之谊,兄妹之义;然余舒对他却有救命之恩,生死之交,昔日承诺,岂可违背。
两择难,两者皆重,取义必先舍情,他又该如何取舍?
“。。。”水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