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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拿我逗着玩?为什么要欺骗我?你……你,你这大骗子——”
“家栋——”
“不要再叫我家栋,我不喜欢你叫我的名字。你这骗子,害得我摔断腿,骗得
我差一点离开爸爸妈妈——你走,我不想你在我的房间里——”
“家栋——”
“你请走,我不要再听你说话。”家栋手指着门,眼眶噙着失望的泪。
“咦,我的话不是跟亚力山大说的差不多吗?怎么又不好了?”他从椅子上慢
慢站起,故做不解的。
“我现在懂了,亚力山大那一群全不正常,全有问题,还是妈妈爸爸说的对。
你是变态人,故意整我的。你走吧!大骗子!”家栋激动的大声说。
“我走?”他凝视着家栋那张怒气冲冲的脸,心里叫着:“我的孩子,我真要
走了,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家栋见他还不走,扯开嗓子叫道:
“爸爸妈妈,你们进来。”
门开了,庄静、谭允良、王宏俊,一起走进来。
“怎么了?家栋,”庄静白了他一眼,第一个奔到床前。当她发现了家栋的眼
泪,就恨得咬着牙道:“你这个残忍的人,到底又跟家栋说了些什么?”
谭允良责怪的看着他,王宏俊的绝望深深的刻在脸上。“慰祖,你做了什么?”
他严厉的问。
“我没做什么,不过跟家栋谈谈天——”
“哼,谈谈天,骗子。”家栋生气的指着他,接着道:“妈妈,你说的对,这
人是个变态人,他自己回家,却挑拨别人离开家去流浪,原来他哪里也没有去过,
全是吹牛的……”
在家栋激动的大说大讲时,他悄悄的退了出来。
“慰祖,慰祖,你等等——”
他正要上电梯,庄静急急的追了上来。
“慰祖,谢谢你,慰祖——”庄静双手握住他一只手,黑黑的大眼睛里濛着一
层水幕。
“庄静,我把家栋还给你了,咱们之间的恩怨也了了。”他淡淡的说。
“你要往哪里去?”庄静还握住他不放。
“还不知道,不过明天上午一定离开海德堡,你放心吧!”他轻轻挣脱她的手,
上了电梯。
“慰祖——”
“安心做太太、做妈妈吧!没人再来打搅你了。再见。”他向她举了举手,就
把电梯的门关上了。
…………
刘慰祖背着那个沉重的大包袱,步履艰难的往前踱着。踱着想着,已经又到了
他最熟悉也最眷恋的纳卡江畔,走上石桥,在漫天漫地的细雨中,俯视着下面的流
水。
江面上飘着薄雾,江身看上去只是灰茫茫的狭长一条,平日的秀姿美色,几乎
完全被渐浓的阴雨暮色淹没了。她像一个愁苦的怨妇,面上蒙着深色的轻纱,垂首
饮泣。没有人能看清她的五官,只感到她的眼泪,隐约的窥探到,她美丽忧怨的眼
睛是湿润的。
水势滔滔,江声浩荡,刘慰祖摒住气仁立在桥下。脚下滚滚不绝的江流,奔腾
澎湃的水声,使他浑浑然如浸身其中;如果只是大江中的一粒涓滴,你如何能从那
汹涌的狂流中抽身而出?他想着不禁有些怆然欲泣的感动,而更多的是酸楚……。
刘慰祖在桥上站了很久,直到全身被雨浇透了,才缓缓的朝桥下走去。他算计
着该去车站的时候了,无论如何不能赶脱今天最后的这班车。海德堡这地方够美,
纳卡江分担过他的苦恼和忧伤。但此时此刻,他对她们已不再留恋,他有他的路,
也许那条路还很长。他想着便心情亢奋的迈开大步往前去。当他发现步履是这样艰
难,而这份艰难来自背后那个大包袱时,就一点也没犹疑的卸下那个压了他多年的
大东西,愤然的把它投在江里。
扑通一声,包袱没了,脊背也轻松了。他微微的运动了两下筋骨,快步往车站
走去。
王宏俊等在车站,是刘慰祖不曾料到的。
刘慰祖远远的看到王宏俊立在车站的正门外,不停的搓着两只手,一会左望望,
一会右望望,显然等人等得很焦急。
当王宏俊看到浇得透湿的刘慰祖迎面而来,他那黑红光润的面孔上就布满了笑
容。
“你到什么地方去狂啦?怎么像只落汤鸡。”王宏俊像平常一样的说着笑话。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走?”刘慰祖不回答,只问。
“我去找你的,想跟你去坐酒馆,房东太太说你走了,我算计今晚上只有这班
车去巴黎,就来了。来了好久,等你也不来,我正奇怪你到哪里去了?”王宏俊一
边说一边打量着刘慰祖,微笑着又道:“刘慰祖还是刘慰祖,惨绿色的老少年像是
裸长青树,又跑到江边上淋雨寻梦去啦?”
“不是的,不是的,这次真的不是。”刘慰祖认真的分辩。
“是也不要紧的,人总得有点梦,不然这个日子过得也太枯燥了,重要的不能
钻到梦里出不来,一辈子就活在梦里。”王宏俊照例的发表了一番理论,搓搓双手,
放郑重了问:“慰祖老弟,你这一走又不知道哪天见了。你倒是有什么计划呢?如
果你真喜欢巴黎,我看你不如就在那里定居吧!开个设计社,或是搞个画廊,资金
方面大家想办法。”
“不,老王,别为我担心。”刘慰祖望着王宏俊诚恳而充满关怀的脸,慢吞吞
的说。“我想我在巴黎不会久待的、”
“看你,还是要去流浪?”王宏俊的黑脸上挂着重重的失望。“搞了半天,你
还是要做什么‘刘浪’。我劝你别做了,做‘流浪’干什么?怎么做也不会成功。
想逃开所有的人哪!办不到的。真的,老弟,听我这个傻快乐一句话:做不到,绝
对做不到,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从世界上逃走——”
“老王,别急成那个样子,我并没说非去流浪不可。”刘慰祖打断王宏俊的话
说。
“唔,不流浪了,也不想在巴黎久待,那你要干什么呀?再回海德堡?我劝你
可别再来捣乱了——”
“老王,我不会再来海德堡,至少谭允良一家不离开我就不会来,我是说……”
刘慰祖沉吟着。
“唔……”王宏俊注意的听。
“我是说,先到巴黎待几天看看,反正那里有飞机直达香港,我可以去看看我
母亲,想办法把她安置一下。”刘慰祖说着又沉吟的顿住了,过了好一会,思索着
继续道:“我父亲年纪也不小了,也需要人接续他的事业,我想他是很盼着我回去
的。还有我祖母、继母和妹妹……”
刘慰祖话没说完,开往巴黎的火车已经进站。
“喔,我得上车了。”他紧紧的握住王宏俊的手,不停的摇晃。“老王,如果
有时间的话,回台北来玩玩,有我招待你。带着伊丽莎白和孩子一起来。”
火车的速度快起来,王宏俊、车站的那幢楼、烟雨弥漫中的海德堡,一样样的
被抛下。
刘慰祖关上车窗,静静的靠在坐位上。心里反复的想着王宏俊说过的那句话:
“如果一个人不能从过去里走出来,这个人是可怜、可悲的,他永远不会快乐……”
他想:我必得从过去走出来,我今年三十六,也许能开始新的人生……。
火车疾速往前奔着……。
纳卡江在雨夜中静静的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