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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缝里悄悄塞进了一封信。
脚步轻悄,霎时远去。
于倩拾起信,抽出信笺,那上面有一个极淡的带药味的手指印,是无意中留下的。他立刻想起了何来!他就是“12号”?
信笺浸入水中,字迹显现出来了:“13号”,那批药品可能已进入了地福堂,注意他们的动静,共产党的“13号”也可能在此。
她把信笺撕碎,再揉成一团,塞进蓄满墨汁的大砚池里,纸团立即被濡得墨黑。她发现她回到故乡后,接到的所有指令,几乎都是对付共产党的,难道她的潜伏就是为了这个“13号”!这真是荒唐,当年她之所以报名去参军,其初衷是想和侵略者一搏,哪怕死在抗日战场上啊。
己
地福堂吴老太爷吴硕大活殡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城。
汪一清是整个仪典的总管,何来是协管。
先是向亲戚朋友“发丧”,接着是各处来致祭,挽幛、挽联挂满了灵堂。云来寺得到消息,先派了一班和尚来念经。还举行了封棺、点主一系列隆重的仪式。
但封棺(当然是象征性的)时,吴戈注意到了何来的眼睛瞪得特别大。何来看着佣人往棺木里铺寿垫、寿被,放置崭新的寿衣,再在寿衣的两侧放上一些金、银、玉器以及几幅古字画。当棺盖合上时,何来的脸上充满了疑惑。
吴戈望着何来的一举一动,心里一个劲地冷笑:这棺木当然是夹层的,但夹层之中却安着活动嵌板,所以当时何来去敲击时,仍是实心的感觉;当需在夹层中放入东西时,才抽去嵌板。这秘密只有他和汪一清知道。
在所有的仪式中,吴老太爷是不能出现的,他被安置在灵堂旁的一个房间里,“听”着这种热闹。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出现在灵堂里,细细地观看那些挽幛、挽联,为对自己一生的褒奖而自矜。吴戈恭恭敬敬地跟在后面,还有汪一清。吴老太爷问:“云龙寺的灵棚,不知是请的哪一家来搭?”
吴戈说:“汪总管已安排了,请的是棚头尚义风来主持。人我也见了,挺实在的,挺有能耐,湘潭的大户人家要搭棚都是请他。”
“嗯。”
“爹,出殡和停灵云龙寺,您就别操心了,保证热闹得很,儿子办事,爹还不放心?何况这天热,爹的身体也受不了。”
“于倩去吗?”
“她当然要去。”
“好。我放心,我不去。”
吴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吴老太爷被人扶着回房去歇息。
吴戈问:“都放进棺木里了?”
汪一清说:“是的。今晚已派了几个人护在棺木周围,我也在,你放心。要小心何来。”
“嗯。龟山、左次郎没来灵堂,路上恐怕有事。”
“我都考虑到了。你要注意保护自己。”
……
地福堂的出殡盛况空前。
天刚刚亮,鞭炮声便惊天动地响了起来,满街弥漫着青烟,街道两边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威武的大汉,鸣锣开道,锣声沉宏而厚重。接下来是鼓乐队,锣、鼓、钹、喇叭,捣腾出一派震耳欲聋的声响。鼓乐队后面是举着雪柳、片幡、挽联、挽幛的队伍以及金瓜、金斧、金拳等执事相随。接着是一些纸扎的和泥塑的金山、银山、聚宝盆、亭台楼阁,金童玉女手捧文房四宝、琴棋书画,扎塑得栩栩如生,脚下都安着轮子,由人推着向前走。再后面是绣花大伞,引出四个人抬的影亭,里面放着吴老太爷的相片;影亭后面是魂桥,魂桥里安放着灵牌,和尚诵经于其后。接下来是六十四人抬的灵柩,灵柩杠前是孝子孝媳吴戈、于倩和家族的人。
吴戈知道,在这支队伍里一定有自己的同志,可惜他不认识。他只听从汪一清的指示,他不和任何同志发生横向联系。
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出古城城门时,两边的日本兵立正,然后举枪朝天,以枪声致祭。
正在这时,汪一清跑过来,对吴戈说:“左次郎、龟山在前面设桌路祭,你和夫人去答谢一下。”
吴戈心一沉:他们果然出面了。
他和于倩急忙走到前面去。果然,在路边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茶炉、烛台、酒杯、菜肴。左次郎和龟山肃立在桌子边。
待吴戈、于倩来到面前,左次郎说:“我们来路祭,略表心意。”
吴戈说:“谢谢。”
左次郎和龟山走到影亭前,对着吴老太爷的照片,各鞠三个躬。
吴戈和于倩也回礼鞠躬。
龟山说:“为了表示对吴老太爷的敬意以及保证路上的安全,我和几个同事代表司令官护送一段路程。”
吴戈说:“太麻烦了。吴某心中感铭不已。”
左次郎点点头,说:“恕军务在身,我就不远送了。”
吴戈说:“司令官请回!”
队伍便又缓缓前行。
龟山和几个彪形大汉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吴戈远远地和汪一清交换了一下眼色,汪一清脸色出奇地平静,似乎这一切全在意料之中。
三个小时后,队伍来到黑风口,这是一片丘冈区,两边尽是古松古柏,阴阴森森。按汪一清的安排,经过这片冈区后,再行进一段路,便有几家路边饭店,就在那里用餐,稍事歇息,再朝云龙寺进发。
太阳升得很高很高了。
队伍像流水猛被闸住,突然停了下来。
松柏林里响起当当的锣声,二十多个蒙着面、持着枪的汉子从林子里突然冲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逼视着队伍。
何来跑过来,对吴戈说:“遇上劫道的了。”
吴戈一惊:这地方虽有土匪出没,但大白天来劫道还十分罕见,是日本人布置的?还是军统设的伏?
龟山从后面赶来,说:“吴先生,不要怕,我们也有枪。”
吴戈在刹那间镇定下来,说:“龟山君,因是老太爷的活殡,不想扫他老人家的兴。既是劫道的,无非是为了几个钱,我去看看。”
吴戈一直走到队伍前面,一拱手,高声喊道:“哪位是当家人,孝子吴戈有话要说。”
龟山、汪一清、何来都站在吴戈的背后。
一个蒙面汉子走上前,说:“我就是!”
“大当家的,请成全一个孝子的心意。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说。”
“痛快!弟兄们无非要找点儿糊口的粮,请你叫他们把棺木抬上来,因是活殡,不会惊了老太爷。我们要开棺捡点里面的钱财,决不难为你们。”
吴戈有些为难。
汪一清说:“让他们拿走那些东西吧。”
在这一刻,吴戈怀疑这些蒙面人是不是汪一清安排的。
吴戈让人把棺木抬到前面,杠夫们放下棺木后,一齐退了回来。
因是活殡,棺盖并没有钉死,只是用一张红纸条封住。
几个汉子抬开棺盖,把寿垫、寿衣小心地拿出来,放在旁边,再把里面的金、银、玉器及古字画拿出来。那个当家人朝吴戈拱拱手,说:“谢吴先生的馈赠,弟兄们就此告辞。”
打一声口哨,所有的蒙面人退入松柏林中,顷刻便不见了。
吴戈、汪一清、何来、龟山走到棺木前一看,里面已空无一物。
汪一清叫来和尚,重新念经。
吴戈和于倩跪在棺木前。
在鞭炮声中,有人重新将寿垫、寿被、寿衣放入棺内,再合上棺盖。
在跪着的时候,吴戈想:刚才这拨人到底是谁呢?他发现龟山似乎松了口气,但何来的嘴角却叼着冷笑。而汪一清的脸上也分明带着疑惑。
这个秘密在许多年后,吴戈一直萦绕于怀,无法明白此中的原由。当事人早离人世,或无法联系,使之成为一个永恒的谜。
在整顿好一切以后,队伍又准备向前行进了。
龟山和他的人悄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对吴戈说:“吴先生,我因为有公务,就送到此处了。我留下四个人陪护到底,请原谅。”
龟山说完,向各位点点头,领着几个人走了。
鞭炮又响了起来,买路钱纷纷飞扬,队伍继续向云龙寺进发。
于倩走在吴戈的身边,她的目光却四处扫视,在通向云龙寺的路上,总会遇到一些形迹可疑的人。
是哪个方面的人,不知道。似乎都在暗中较着劲,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庚
于倩是第一次经历这样大的场面,她极为佩服汪一清的能干与精明,有一种统领全局的将帅之风。在他们到达云龙寺后,这座古寺的供香客居住的厢房早已打扫干净,而她和吴戈被特意安排在古寺后院的一个清幽的厢房里,周围花木扶疏,芳香扑鼻。而在古寺右侧,早已立着一座巍峨的灵棚,棺木置在上首一个凸起的石台上,灵棚高大宽敞,奇巧的是杉杆平地而起,不刨坑,也不埋竿,且极为牢靠,式样是宫殿式起脊,而所用的材料不过是杉杆、芦席、窗格和绳子。灵棚内的供桌、座椅一应俱全。因是大活殡,棺木运回时可以雇用马车,故在第二天,汪一清便付了工钱,将杠夫、执事等人一律清退,留下来的除他们几个外,还有尚义风和他的棚工们。云龙寺的住持轮番派出和尚做法事,钟磬齐鸣,诵经声久久萦绕。这种法事将持续七日。
于倩和吴戈每日去灵棚呆几个小时。
汪一清和何来以及吴家的别房亲戚也轮番在这里守灵。
特高课的四个带枪的汉子,两个一班,在灵棚内外转悠。
按行规,棚工们为了火烛安全,必须守在灵棚里,但尚义风似乎格外操心。
奇怪的是,只要何来出现在灵棚里,便有棚工上前搭话,亲热得不行,而何来的脸上便显出种种无奈。
吴戈觉得尚义风这个人不同凡响,三十岁出头,浓眉大眼,长得铁塔似的;而且讲一口北方话,话语挺文气,不像个粗人。
第一个夜晚在灵棚见到尚义风时,吴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