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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着高燃的红烛,红色的光晕漂满了一屋子,温暖而充满诗意。而从不远的地方断续传来的喧吵声,塑出一派酒宴的热闹。她不知道吴戈可否能抵挡一只只祝贺的酒杯,表现出一饮千盅的气概。她忽地记起《桃花扇》中的一段唱词,并脱口念道:“春宵一刻天长久,人前怎解芙蓉扣。盼到灯昏玳筵收,宫壶滴终莲花漏。”
音刚落,门被轻轻推开。
吴戈用京腔念白:“娘子,劳你久等,小生这厢有礼了!”于倩自将头盖一掀,说道:“已是子夜,夫君海量,竟无半点醉态,真乃英雄也。”
烛影摇红。
乙
吴老太爷吴硕。对儿媳于倩相当满意,他希望很快就能得到一个一个的孙子,以延续吴家的香火。他快八十了,病病歪歪的,还能蹦几天呢?
于倩发现丈夫吴戈是一个相当精明能干的人,地福堂不但有铺面,而且还有制药作坊,上上下下百十口人,进出的业务量极大,但吴戈处理起来谈笑风生。除必要的应酬外,他很有兴趣地陪于倩下棋、唱戏、做诗、散步,却从不去应于倩要求而特意给她准备的画室。画室在后花园的西北角,窗前种着高大肥硕的芭蕉,阶前还有几丛秋海棠,极清幽。于倩常在夜晚到画室做画,她习的是大写意花鸟画。她问过吴戈是否愿去看她作画,吴戈说:“我只要看见蛋就行了,何必去看这个蛋是怎么生下来的?”很幽默的一句话,使于倩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她常把完成的画,带回卧室给吴戈欣赏,吴戈看得很仔细,评点起来很内行。于倩陶醉在一种浓酽的幸福之中,她几乎忘记了她的重大使命,很长的一段日子,“12号”没有什么指令给她,她感到全身心地轻松。她希望能迅速怀上一个孩子,但却一直没有动静。
1944年初夏,日军占领了湘潭。
在日军杀气腾腾开进城里时,许多店铺都关门闭户,只有地福堂的大门照常敞开,没有丝毫的慌乱。
于倩觉得不可理解。
接着,日军司令官左次郎和特高课头目龟山身着便衣,彬彬有礼地来到地福堂拜访吴戈。他们说,是受吴戈一个日本同学之托特地来表示问候的。吴戈热情地把他们让进了四壁书画的大客厅,老管家汪一清忙着沏茶。
于倩悄然隐在屏风后,细听他们的交谈。
左次郎用流利的中文说:“皇军的圣战,希望得到吴先生的帮助。你是日本的留学生,你的同学十分推崇你,我们把你引为朋友。中国南方的夏季酷热难当,我们很需要地福堂的‘清凉丹’、‘消肿散’、‘创伤膏’,请多多关照。”
吴戈说:“这个没有什么问题。”
“你如果遇到了麻烦,可以找龟山君。”
龟山谦恭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们揖别而去。
于倩心里一凉:难道吴戈是汉奸?
但这种疑问,又很快被她否决。有一次,她经过吴戈的工作间时,听见吴戈向老管家汪一清叮嘱那些日本人所需的丹药中应该减少原有的药材成分,再配入另外一些不起作用的药材。
汪一清压低嗓子说:“另外一批药,送过去了,用的是特高课开的通行证,夹在给日本人送的药品之中。”
吴戈说:“要小心。”
吴戈绝不是一个纯粹的生意人,但于倩猜不出他属于哪一方面,不是汉奸,难道是军统,或者是中统?都不像。那么是共产党了,与那个“13号”有着关联?
就在这个时候,“12号”的指令不期而至:注意截收各方电台讯号,并破译。有重要情报,密写寄某某处。
一个深夜,在关上门窗的画室里,于倩的电台截收到外地发给特高课的一封电报。破译后,全文如下:
两日后上午十一时,共产党特工人员将在药市东端接头,为交接一批外地送到的盘尼西林粉剂。送货者为谁尚不明,本地的接头人身穿白衬衫,系红色领带,可能是“13号”。望设伏一网打尽。
收好电台,藏好译稿,匆匆忙忙画了两张花鸟画,便锁好画室走了出来。满天繁星闪烁,夜凉如水。她步子缓慢,为那些个接头人担起心来,日本人设伏,他们知不知道呢?又想起先前“12号”的指令:密切注意“13号”的动静。这个“13号”是谁呢?她想她那一天应该去药市转转,一识“13号”的庐山真面目。同时,明天应该将译稿密写后寄交那个从不露面的“12号”。
于倩走进卧室时,吴戈还在灯下看一本线装的医书。
于倩说:“吴戈,你看我画的画。”
吴戈接过画,细细看起来,一张《玉兰金鱼》,一张《紫藤麻雀》。《玉兰金鱼》上的两尾红金鱼,鱼眼晕坏了,显得死气沉沉;《紫藤麻雀》上麻雀的翅羽,排列得很呆滞。
吴戈说:“这两张,好像画得很匆忙,比平日画的差多了,怎么回事?”
于倩有些慌,说:“是吗?”
她突然发现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一件叠好的白衬衣和一根红领带。每次吴戈穿什么衣服,都由于倩准备,他是从不用操劳的。难道他就是那个去药市的接头人“13号”?
“吴戈,明天有应酬?”
“没有。后天是药市开市第一天,准备去采购一批药材。”
于倩的心一颤,有一句话差一点冲出喉咙:日本人设了埋伏呀。但她忍住了,吴戈若问你是怎么知道的,该怎么回答?
“这采购药材的事,随便派个人去办不就行了。后天上午陪我去逛百货商场吧。”
“倩,这采购药材是大事,爹执掌商务时,都是亲手去办的。过一天陪你去百货商场,好吗?”
于倩点点头。
她眼睁睁看着吴戈去冒险,却不能说,这使她心急如焚。吴戈一旦被日本人抓住,还活得了吗?她不能没有吴戈,没有吴戈她活着有什么意义呢?在这一刻,她决定不将译稿寄交“12号”。她要想一个办法,让吴戈脱离险境。
丙
老管家汪一清在上午九点钟的时候,领着十二个药工,走进了拥挤不堪的药市。
阳光非常明亮,风软软的,空气里飘荡着中草药的芬芳。
一条长长的城正街,两侧摆满了一个一个的药摊儿,从各地来出售和采购的药商,成为药市一道热闹的风景线。
汪一清领着人走向东端,按照他的预想,先看好一批中草药,并交下订金,汇成一处后,再等少老板吴戈在十一时来此做最后的定夺。他在东端转悠时,发现在人丛中,有不少东张西望的面孔,并不在意身边的中草药,而是在搜寻什么,腰间鼓鼓的,那里一定是藏着短枪。他从容地指挥药工选择需要的中草药,并和药商商量价格,不时地看着腕子上的手表,脊背上渗出了冷汗。他知道今天的接头,定然会发生险情,但却无法改期,这批药品前方太需要了,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好在地福堂是老字号,少老板吴戈与日本人还有着一层亲密的关系,又做了周密的布置。
汪一清在十时半的时候,刚刚与一个药商谈妥一批当归的买卖,并付下订金,偶一抬头,他的眼睛顿时一亮。他看见一个穿白衬衣、系红领带、戴一顶礼帽的陌生人朝药市东端走来。这个人脸色很白净,蓄着八字胡,手里拿着一根文明棍。汪一清大吃一惊,他难道也是来接头的?不可能,接头的只可能是吴戈。只有吴戈才知道由他传达的暗语。
汪一清与身边的几个药工打了一声招呼,便不远不近地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着这个陌生人。陌生人故意走走停停,在一些药摊前轮番看着样品,一句话也不说。汪一清发现另一些人朝这边靠过来,右手都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陌生人在东端转了转,然后快速地朝西端走去。汪一清松了一口气,这不过是一种服装上的巧合。当陌生人走到药市西头最边缘处时,正好是十点五十五分。陌生人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小巧的手枪,朝天放了一枪。枪声在明亮的阳光下显得非常清脆,药市顿时慌乱起来。东端的不少人拔出枪,朝那边追过去。
陌生人回头一笑,朝旁边的一条巷子闪了进去,身手非常矫健。有人喊:“抓住他!抓住他!”
汪一清再一次看看腕子上的手表:正十一时!
当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赶回药市东端时,他看见穿白衬衣、系红领带的吴戈正坐进一辆人力车,而大包大包的药材正被药工们装上一辆马车。接着,车轱辘飞快地转动,不一会便从药市上消失了。
汪一清想:是谁安排了这出绝妙的双簧呢?难道那个把敌人引开的陌生人是自己的同志?
汪一清故意在药市徘徊了好一阵,才回到地福堂。
大包大包的中草药还堆码在店堂里,看得出是有意不立即归仓。吴戈依旧着白衬衣,系红领带,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摇着一把折扇,很悠闲的样子。
汪一清知道,吴戈很顺利地接上了头,而且把那批货接了回来,并早已藏匿好了。
他走到吴戈旁边,问:“还不去换衣服?”
“不必,这一会儿,龟山会来的。老江,你的安排太巧妙了。我就在东端的附近,外面罩着一件长衫,当我们的同志把敌人引开时,我便脱掉长衫,把事情办好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
“吴戈,不是我安排的。那个人走路的姿势像是女性。”
“啊?”
在柜台的那一端,司药何来在揩着柜台上的灰尘,他的目光不时地瞟着他们。
汪一清正和吴戈说着话,店堂门口光线一暗——龟山领着十几个人闯了进来!
吴戈站起来,迎了上去,说:“龟山君,听说药市上来了共产党,还放了一枪,那个人与我装束一样,不知抓到了没有?”
“跑了。一出巷尾,他跳上了一辆人力车,连影子也没有了。”
“龟山君,莫不是怀疑是我?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