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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发现自己的酒量还大有发展前景。只是他们一家轮流敬我的酒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始终没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那个叫旺旺的小男孩坐在对面,瞪圆了眼睛看我。小孩有种特别的敏感,莫非他感觉到了什么?讲真的,我总担心他突然站起来指着我大声说,爷爷,他是个坏人。我甚至不敢去看他了,挤出笑容来跟陆大有对干。
小楚啊,我看你很有正气,现在我们国家就缺你这种年轻人啊。
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挖个地洞溜走,我不好点头也不好摇头,笑是更加笑不出,只好又端起杯子。
两碗酒落肚,陆大有那个副团级的形象就不见了,坐在我身边的乃是一个无所顾忌、好发议论的老兵。
你们这一代对毛主席感情还是蛮深的。
这天下是哪个打的?是毛主席打下的。毛主席是最有骨气的一个人,最敢出头,他要是看到现在这些人这副鸟样,不气死才怪。
老陆。他老伴很敏感地叫了一声。
陆大有的眼睛立刻瞪了起来,讲不得啊?他这一瞪眼简直有猛虎下山的威势,一桌子都不敢做声了。
小楚,来,喝。
看到他儿子儿媳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劝道,陆伯伯,喝了这杯就算了。
那怎么行?要喝就喝个尽兴。他瞪着眼看我,把我看得心虚。喝就喝吧,喝得人飘起来又沉下去,什么烦心事都不用去想了。
完事时陆大有已不能起身了,半躺在沙发上大着舌头讲,小楚,有空常来玩啊。
看着他硕大的身影瘫在沙发上,心里陡然有种酸楚的感觉。酒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麻木了这颗心,所以我格外痛苦。下了楼我就坚决要他儿子别送了,我需要一个人走一下。月光和风都很爽,两边的树挡住了许多喧闹。把手插在裤袋里,低着头,我走得很慢。其实并没有想什么,很多问题靠想是解决不了的,最好的办法是什么都不去想。放松了走在月光和树影之中,真不想走出去,真想永远留在这清净的地方。可是无论走得多慢,我终于还是走了出来,竖在路边,木头一样。黑夜的公交车从眼前蹿过,带起一卷风。打了个激灵,头不怎么涨了,但心却重得恼火。
第二天下午,我带了两个弟兄在河西搞巡查,心里盘算着怎么去摆平陆大有,越想头越大。
楚小龙,迎面两个公安甩着膀子过来了。
杂种,我心里骂了一句,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何解,这么热的天还出来,不要太辛苦了。
他妈的,手气不好,输了钱,出来转转。
手气不好就冲一冲嘛,我请客。
他们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其中一个口里道,大白天的,怕影响不好。
什么影响不好,你们是来检查工作的,小姐们欢迎还来不及呢。
对,对,是检查工作。他们咧开嘴大笑起来。
要小弟带了去,我连他们的背影都不想再看。这两个宝,要是没有身上那层皮,比我最烂的小弟还要烂。不过没办法,这地盘还得靠这些人罩着,必须喂他们糖吃。只不过他们太有主动权了,我们只有讨好的份,这样也太任人宰割了,很不爽。一定要想办法改过来,至少要跟王一川讲讲,他那人想出的办法才够狠够辣。
手机响了。说曹操曹操就到,我想到王一川他就打电话过来了,要我去大富豪吃饭。大富豪就在前面的同庆路上。跟小弟打了个招呼,我走路过去。进了包房只看到王一川,这倒是想不到的。他看到我,只点点头。说老实话,他这样子还让人受用些,我就怕他笑。他一笑的话,说不定就有人要倒霉了。
陆老头死了。
还没坐稳我就听到这一句,一时没回过神来,木木地看着王一川。
昨天夜里十一点,脑溢血。
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不吭声,只点点头。王一川看着我,露出一丝笑容。他以为是我做了手脚。就算是吧,我心里紧得很,一句话都不想讲。
主菜是一只小王八,酒是五粮液,很精。我想去倒酒,却被王一川抢先了。小龙,这杯酒我是一定要替你倒的。
只好受了。端起酒杯我说,大哥,我敬你。
两人一干而尽。拿起筷子他说随意吧,但我随意不起来。王一川即使是轻描淡写的时候也透出种无形的压力,让人心存敬畏。道上他这个级别的有几个,但只有他才有这种气质。
小龙啊,帮里以后怎么发展,你有什么看法吗?
我本来想谦虚一下的,但转念想到王一川最恨手下跟他玩虚的,就道,老大要我讲,我就讲讲我的想法。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尽量做正当生意,这样才是长久之计。打打杀杀的事,尽量少做。反正以前干的事要尽量洗掉,以后做事打着正牌子。公安抓把柄不到,也就不会那么嚣张,张口就是要钱,要小姐。
拿着他们真的头疼。
老大你得想个办法治治他们。
有是有个办法,但要做得保密。
这个你放心。
他们搞路的时候,用摄像机拍下来。
在心里大喝一彩,我说,这个办法绝。
王一川微笑起来,绝是绝了点,但对付那帮人,正好。
以毒攻毒嘛。
王一川看了我一眼,你好像还读了点书。
也没有,我还不是初中毕业。
不要紧,只要有量,敢搞,脑袋转得快,一样可以出人头地。王一川看着我道,我告诉你,有几个人讲你升得太快了,我就讲了一句,我用人是看成绩的。
谢谢老大。
当上人大代表后,王一川到工商银行贷了七百万,在河东路轰轰烈烈地盖起了宾馆。监工的任务当然落到了我身上,一时走不开。前几天跟霍老师通了电话,晓得霞姐姐已安排了。看在这一点上,就让霍国雄那老杂毛多活几天吧。
在河东路和同庆路搭界的地方,新开了一家叫“苏苏”的服装店。如果你从那里路过的话,就会看到一个绝对青春的女老板在冲着你微笑。如果你肯赏光走进去的话,就绝不会后悔,因为里面的每一种款式都能看出品位来,而且女老板会温温柔柔地替你出主意。如果你听她的,你就会在镜中看到一组简直无法挑剔的搭配,一个几乎掩饰了身材全部缺点的自己。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取决于你也是女性。我晓得若是兼营男装的话,很多人上门就不是看衣服了,所以苏丽只卖女装。
大川宾馆建好后,我成了宾馆的保安负责人。王一川本来在公关部给苏丽留了个位置,但苏丽显然对卖衣服更感兴趣。让刘艳梅干吧,我提议。
王一川沉默了一阵才道,本来看在虎头面子上,应该给她事做,但她那个样子,怕是做不得事。
我无话可说。王一川讲的是实情——刘艳梅已经叫毒品给废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为了一点货,谁都可以上她。我晓得她家里已对她绝望。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她会横尸街头像一堆枯柴。我想好了,过几天有空就把她送到省里的戒毒中心去。我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否则不得心安。你晓得我是看在虎头的情面上。真的,虎头这样的兄弟,一世只会碰到一个,那是真正可以换命的。现在龚建章、扁毛他们,虽然在我面前服服帖帖,但天晓得背后搞不搞名堂。我得防着点。要知道能在这条道上混下去并出头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诡诈过人。义气这两个字,在这年头,已经渐渐淡了。
现在你看本地新闻,或许就能碰见王一川生硬的笑脸。他实在不适合笑的,但这没关系,无论他笑得有多难看,电视台都会给他镜头的。他现在是正当的商人,热心的社会事务活动家。没有人去追究他的发迹史,追究出来也是离真相太远,离传奇太近。其实只要目的实现了,成功了,你用的手段到底正不正当,人们是不会苛求的,尽管他们有的在这手段下吃过亏,甚至流过血。王一川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成功了。作为他最得力的手下,我理应感到高兴,但面对电视机,我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需要说明一下,我现在住的是自己的房子,在开发区,三室一厅。苏丽将它布置得很漂亮,让她的姐妹们羡慕不已。看到苏丽那幸福而满足的样子,我觉得自己担再大的风险也值。男人这一世为了什么,除了争一口气外,还不是让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开心一点。虽然还没有结婚,事实上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我们自己是这样看的,帮里的兄弟也是这样看的,甚至连王一川也在问我们什么时候生个小孩。
四周的黑暗已经转变为幽蓝,我像是坐在一个脆弱的壳中,壳中充满着幽蓝的水。但我已失去打碎它的欲望,就像我已失去杀人的欲望。因我而死的人不算少,但被抓进来的仅仅是因为其中一条命。假如我杀的不是政法委书记霍国雄,而是一个民工,或者是某个帮派的小头目,就会没卵事。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霍国雄就是重如泰山,而我,就是轻如鸿毛。就这么回事,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我认了。明知是这样的结局,我还是要杀了这个人,无论是苏丽还是自己,都阻止不了这危险的行动。如果世界上有一种力量最可怕,那我告诉你,不会是别的,就是:仇恨。
霍国雄正坐在桑塔纳上,从县城向市区驶来。线人告诉我,他是来开全市政法系统工作会议的。线人甚至弄到了他的手机号码,这证明我的钱并没有白费。当然,他也是慑于我在道上的威名才同意干的。这说明人不仅要有钱,还要有势力。两样齐全,万事通达,不管你同不同意,这都是真理。
来市里开会的领导通常住在南方宾馆,这令王一川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大川宾馆虽然档次不俗,但毕竟是后起之秀,还没有建立起过硬的业务往来关系。不过这对我来说倒是一件幸事——如果霍国雄住在大川的话,我就只能老老实实地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