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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彦的下场就知,『窅然居』你即便不出手,他也会有办法对付我们。对你,他不吝于示弱。他让你认为他需要你,不能离开你,但是在关键的时候,在你需要他的时候,又能及时出现来救你。真是高明,这一点苏慕华就不如,他一心变强,等强大了,却失去你。」
我心一痛,二哥真的变强了吗?有大哥在,他怕是永远都不能真正强大。他费尽心机,不惜利用我,却只得到一个武林盟主的虚名,何其可怜。
我掩耳不想再听,见我如此伤心,若是东篱早就停下安慰我了,段铭枫却不管,一味穷追猛打。
「你们以前的事我也猜到一些。他带你到泰山,是想让你看到苏慕华怎样利用你来变强。嵩山脚下,让你见识苏慕华的虚伪,从此失去对他的信赖。你说既爱他便信他,若不信他了,还爱吗?你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开苏慕华的吧?那么对他呢?」
我叹道:「不要再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如果他真的这样,又怎会让我听你说?」
段铭枫苦笑:「你既怀疑,这些事迟早能想到,他自己不会说,又不愿你一点一点加深猜疑,干脆由我这个小人来揭开,总比由沈东篱那样的人揭开,趁虚而入的好。而且这是让你痛苦的事,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更讨厌我,不愿见我,他也算拔除了一个眼中钉。而我明知这一切,却还迫不及待的告诉你,想抓住这唯一挑拨的机会。这便是他厉害得让人心惊之处。他挖得陷阱,让人看到了也会跳进去。你不也如此吗?现在你看到了,你会不跳吗?」
※※※
岳阳楼,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而大哥现在又是什么心情?
岳阳楼上空无一人,杜长亭和风良、风奇都不知哪里去了。
大哥面对洞庭湖而坐,手中把玩他的碧玉箫,似乎没有看到我进来。
初见大哥时,他给我的感觉是阴沈,现在看却只觉他的孤寂。
我坐下在他对面,倒了杯茶,轻轻抿了一口,轻道:「刀不能剪心愁,锥不能解长结,线不能串泪珠,火不能销鬓雪,不如饮此神圣杯,万念千忧一时歇。这神圣杯指的是酒吧,好奇怪,我都快十九岁了,却从未喝过酒。每个人都觉得我不应该喝,于是便替我做主,却没有人问过我要不要试试看,但是似乎每一个人都是为我好。其实或许我尝了,也是不喝的。」
大哥倒了一杯酒递给我,我只喝一口就猛咳起来,热辣的感觉让我的胸口如被火焚,大哥叹了口气,把我拉进怀里,我抬眼看着他。
「你看,我原本就不能喝的,为何没有人问一问我的意见,没有人考虑我的感受,这样真的对我好吗?」
大哥紧紧抱住我,下颌轻轻点在我的头顶,一言不发。
我闭上眼,耳中只有他的均匀有力的心跳,怦怦怦怦??我的心也随着那沈稳的节奏颤动,一路上辛苦收拾好的情绪,一点一点的倾泻出来,我默默地哭。
段铭枫说:他挖得陷阱,让人看到了也会跳进去。你不也如此吗?现在你看到了,你会不跳吗?
我能不跳吗?若非确定我已经放不开,大哥又怎会让我知道这些?即使我放得开,又能怎样?他会让我走吗?以他的能力,此刻我靠向谁,谁就会很惨吧。就像二哥,连怎么输得都不知道,就兵败如山倒了,还背上一个沉重的担子,脱不开身。东篱必是看得清楚,抽身而去,也是无奈。而段铭枫昨天那一吻,是知道再无机会了吧。
大哥不动声色就让他们知难而退,现在是在逼我了吗?就像在安平王府那轻描淡写的一句,他让我选择,却只给我一条路。那次他要我放弃二哥,这一次却要我眼中只能有他,再不能看别人,再不敢看别人。
太多太多的事,现在回想,确是让人心惊。
在黑堡时他说:「然儿,我是自私的,不会因为你爱他,就放弃你,成全你们,我要你履行当初的承诺,这是我没有伤害慕华的原因,我守信,也要你守信。」现在他是不是要说,我对你一心一意,也要你对我一心一意。
早知大哥的霸气,却为何总是被他柔情一抱就忘了呢?
「大哥,每个人都说我聪明,但是我其实只是自作聪明,是不是?大哥明知我会痛苦,为何要这样做?既这样做了又为何要让我知道?」
「你早晚会知道。我聪明又多情的然儿,喜欢的人太多,牵挂的人太多,不累吗?只喜欢大哥一个人不好吗?把一切都交给大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只要靠着我就好。你剪不断的,就由我来为你剪断,抛不掉的,就由我来替你抛掉,舍不下的,就由我帮你舍下。不能为你斩断这一切多余的牵绊,不能将你从这些纠缠中解脱出来,又怎么配得到你的爱呢?」
大哥的声音平和,为我拭泪的手轻而稳,深邃的眸中却流泻出一丝悲哀和痛苦,为我的多情而痛苦吗?为不得不使用这些他原本不屑的手段而悲哀吗?
我的摇摆不定,我的三心二意,怎样折磨着他?让堂堂黑堡之主抛下了骄傲和自尊,不惜伤害自己,帮我断情。而他明明不必如此,也能将我永远禁锢在身边。
他是恨他们的吧,他可以轻而易举的伤害他们,却选择了伤害自己。很高明,却又何尝不是万般无奈之举。
明知段铭枫决不会有一句好话,这所有的一切,他却不屑辩解一句,这是大哥的骄傲,不管做什么,都不会为自己辩解。
我的心抽痛不已,不自觉地开口:「对不起,大哥,我让你痛苦了是不是?」
大哥愣了一下,唇角扬起一个迷人的弧度。他昨天对杨廷彦那一笑,让人冻到血都凝滞了,此刻的笑,却让我觉得浑身都暖起来,便如沐浴在暖暖的阳光之下。
笑容让大哥脸上钢硬的线条柔和起来,整个人俊美得无与伦比,耀眼得不能逼视,让我好想留住他唇边的笑意。
意随心动,我吻上他的唇,大哥轻轻挑开我束发的丝带,修长的手指捋着我的发丝滑入,托住我的头,辗转加深这个吻,直到我喘不过气来,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我抬眼痴望着他。
「我的然儿??」
大哥叹息着把嘴唇贴上我的眼,停了片刻,向下滑去,最后压在我唇上,又是一个悠长而缠绵的吻。
我闭上眼,沈迷在他的内敛的温柔和狂放的热情里。
溃不成军啊,再多的气愤和不甘,也不能改变我的心了,我早已决心永远不离开大哥,却还是让他痛苦了。
既爱他,又何忍让他如此?忘却吧,舍下吧,只为不忍心再让大哥痛苦,只为能永远看到大哥这样笑容。
良久,我推开他,调整了一下呼吸。
「听到段铭枫说的那些话,我虽然很难过,可是却没有想要离开大哥。大哥早知会这样是不是?所以才让我知道的吧,其实大哥自己告诉我不是更好吗?」
大哥的脸竟有些红了,微微别开眼,骄傲又别扭的大哥啊,我笑:「大哥说不出来吗?做这样的事让堂堂黑堡之主很难堪吧?」
大哥捧住我的脸,深深望进我的眼中,半晌才问:「不怪大哥了?」
我一惊,一路上想着要责问他,声讨他,痛斥他??而他只一句话就让我的心再也硬不起来。
我叹气,哪一次不是这样?黑堡、泰山之巅、嵩山脚下、安平王府,哪一次他不是轻描淡写、不落痕迹的就能掌控一切。
不过也有一次,落岫山庄那一次,他输了,他这种人输给我一次,怎会还有第二次?
我瞥他一眼:「哪能那么容易?这是两回事。我有错,就会道歉,大哥也有错,却连安慰我都不肯。大哥你知不知道听到你受伤,我心都碎了,却原来是故意,我——」
说到这里忍不住一阵心酸,抬头却看到大哥在笑,心中气苦,在他肩上用力咬下。
大哥动都没动,任我咬,半晌才轻声开口:「你虽然在我身边,却老是想着别人。想起慕华时,会轻轻蹙起眉头叹气,有时会握紧拳头,似乎恨不能向他飞奔而去。想到东篱时,会露出微笑,眼中闪动着温柔,像是巴不得马上见到他。甚至你一开始那么讨厌的段铭枫,也能轻易让你开怀大笑。那时你的眼睛晶亮晶亮的,盈满快乐,却从来没有对我这样笑过。我才是心碎了,为你不经意的到处留情。然儿,你可知你的不自觉,揉碎了多少心?你又有多少心可以给别人?或者你只是率性而为,却还是伤了我。」
我抬头,怔怔的看着他,原来他伤的那样重,我却没有感觉。
这些话大哥憋在心里好久了吧,但是,以他的骄傲,若不能确定我的感情,怕是永远不会出口。
大哥轻抚着我散开的发,却没有看我,目光幽幽地落在波光荡漾的洞庭湖上,英俊的脸上满是沉重。
「我以为自己已经坚强到什么都无法撼动了,但是落岫山庄你绝然而去的背影,泰山之巅你轻唤的那一声二哥,嵩山脚下你那一句最喜欢二哥了,安平王府你含泪说不想看到我,却让我痛彻心肺。」
「大哥——」我搂住他的脖子,眼泪扑簌而下。
「折磨人的小东西,」大哥搂住我,幽邃的双眸突然一亮,唇角露出一丝微笑:「但是,初到黑堡时你在梦中哭喊『再不骗大哥』的时候,开封城郊你软语相求『大哥不要不理我』的时候,安平王府你说『如果是大哥离开,我怕要心碎』的时候,还有,你说再不离开我的时候,说要保护我的时候,说宁死也不会再让大哥伤心的时候,所有的痛苦和心伤都不见了。然儿,你给我的都是极致,极致的痛苦,极致的快乐,极致的悲伤,极致的幸福。我的心就在这些极致之间拉扯,任你捏扁搓圆。」
大哥停住,目光深沈而凝然,好一会儿才道:「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是故意的,你根本不想让我安心。」
我呆了一下,一言不发地从大哥怀里挣脱出来,转身就走,告诉自己决不能不能哭,不能哭。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