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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们收拾了残乱的会场,将桌子椅子全搬回教室放,才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宿舍的回宿舍,归家的归家。
累了一整天了,这个晚上大家一定都会睡得特别熟。
然后明天大概也会全身酸痛因为运动过量的缘故。
在学生餐厅吃完晚餐后,阿茶和海渊一起回到寝室里。
千岁已经整理完他的行李,并在前两天搬去那栋现代化超豪华,拥有中央空调系统与恒温淋浴设施的三年级宿舍居住了。
海渊也把自己的棉被枕头全数挪到上铺去,很好心地将下铺留给半夜容易尿急跑厕所的阿茶。
于是这间房间里,现在也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住。
因为运动会流得全身都是汗的关系,阿茶和海渊一回来就马上去洗澡,洗完澡后也顺便洗了衣服,跟着拿回房间里晾干,把湿衣服像吊万国国旗一样挂满了整间房。
阿茶累得瘫倒在下铺,没一下子就睡死了过去。原本挂在脖子上的金牌一块一块地摆在桌子上头,日光灯一照,金光闪闪的一整片,这让他闭上眼的时候都在笑,满足得不得了。 海渊坐在书桌前面,拿着今天别人交给他的小盒子看了看。
里面的东西好象睡着了,所以没发出半点声响。
阿茶也睡着了,没看见这个,也没听见它的声音,当然也不知道他费了多大功夫,才找到这东西的。
海渊睡不着,于是又跑到隔壁去给别人翻箱倒柜,拿回一个透明的水族箱盒子,这盒子之前是隔壁在养乌龟用的,不过乌龟因为没照顾最后干掉死翘翘,隔壁没用,他这才借来用用。
他到宿舍外头去挖了些泥土回来,然后在水族箱里插上一根树枝,跟着削了一片苹果放进里面,然后慢慢地把小盒子里面的东西抓了出来,放到树枝上。
因为日光灯太强烈的关系,那东西接触到了光,大概是以为天亮了,翅膀动了动,便开始鸣叫。
刚开始是“嘎嘎”的声音,几分钟之后变调,“嘎啊嘎啊”地叫,它的叫声有点像喉咙沙哑的鸭子,叫一叫还会变奏,腹腔就像个天然乐器一般,发出奇特的音
乐声。
海渊看着看着,不自觉地看入迷起来。他一手拿着切剩的苹果啃着,一双眼盯着,整个人都出神了。
原本睡得好好的阿茶在半梦半醒间,耳朵一直受到外来噪音的刺激,他最后睁开双眼,从床上爬起来问着:“什么声音这么吵啊?”
“没有啊!”海渊继续啃苹果。
阿茶爬下床来到书桌前,看了看海渊放在桌上的那个透明水族箱。 他睁大了眼,睡意在发现箱子里不停叫着的东西时,全都散光光了。
“你怎么会抓到这个!”阿茶发出高分贝的叫声:“大黑蝉捏,是大黑蝉捏!”阿茶惊讶万分,觉得不可思议地在地板上猛跳。
“你找到它了。你找到它了!”他震惊而欢喜地说着。
“学校昆虫研究社的人给我的。”海渊说。
那天踩烂了阿茶的宝贝蝉蜕,海渊当晚就后悔了。
他隔天去找了昆研的人要他们想办法生一个出来给他,但昆研的人在他形容了这种蝉的外表跟大小以后却跟他说,这种是保育类的,学名叫“台湾爷蝉”,台湾境内已经很稀少了,要看得到都不容易,何况是抓一只回来。
他当场气得不得了,抓不到怎么办,这样肯定没办法赔给阿茶,后来他很愤怒地叫昆研的社长出来想办法。
他当时很生自己的气,因为自己把阿茶给弄哭了,但这时昆研社长却抖得像鹌鹑一样,说拼死都会找一只给他,要他回来等消息。
他觉得莫名其妙,如果找得到就说找得到,为何让他以为没办法以后,才又说会帮他忙?
后来好一阵子,他一有空就往昆研跑,甚至连打工也没去。他帮昆研的人上网找资料,做功课,好让他们有时间把所有心力放在这上面。
最后努力有了代价。昆研的人替他从山里把这东西带了回来。
海渊看着阿茶,他发现阿茶眼睛都亮了,直勾勾地盯着透明箱里的大黑蝉看。
阿茶伸手摸了摸箱子的外壳,嘴巴张得大大的,视线未曾移过。
这是台湾最大的蝉,黑色像宝石一样会闪闪发亮的外壳镶着比海水还湛蓝的边,张开的翅膀也是乌金般的黑,闪烁着美丽的光泽。
就是这个蝉,他小时候看过的就是这个蝉。
这梦寐以求的珍贵宝物,现在居然活生生地在他眼前,还唱起歌来。
海渊把水族箱推到阿茶面前,说:“给你。”
“给我?”阿茶吓了很大一跳。
“上次把你的蝉壳踩坏了,这个赔给你。”海渊想表达歉意,但还是说不出“对不起”这三个字。
“可是我那个是壳而已,但是这个是活的耶!你一定找很久而且花很多钱,我不可以收啦!”阿茶连忙挥着手,这礼物太珍贵了。
“叫你收你就收,你不收等一下我拿去丢掉。”海渊啃着苹果说。
“真的要给我?”阿茶小小声地,又问了一次。
“对啦!”海渊回答。
“我很久很久以前,有说过要给你这种蝉的,但是你每次都没等到。”阿茶小小声地念着,“因为一直嫌我抓不到,所以你就想自己来抓还比较快对吧!”
“对啦、对啦!”海渊随便讲了句。
“嘿嘿——”阿茶开心地露齿而笑,头转过去看着那只不停鸣叫的蝉,跟着将水族箱用力抱进怀里,高兴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大黑蝉——大黑蝉——”他终于找到大黑蝉了。
其实谁抓给谁的并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都见到了这种蝉,听到了蝉叫声,也圆了许久以来的梦想。
阿茶欢天喜地地抱着蝉,在海渊身边不停地转着圈。
“我头都晕了!”海渊看着阿茶高兴的模样,自己也开心了。
这晚阿茶兴奋了一整夜,好不容易终于累了,想睡觉了,阿茶还拉了两张椅子过来,一张让小猫睡,一张上头摆着装大黑蝉的水族箱。
因为想听见蝉声,所以寝室的日光灯一整夜都没有关,小猫好奇地不停盯着大黑蝉看,阿茶也看着大黑蝉,直到凌晨时分实在是累了,才缓缓地阖上双眼。
临睡之前,阿茶突然想起什么,眉头皱了皱,手肘推了推旁边的海渊:
“你干嘛跑下来跟我挤啊?你的床在上面耶!”
“因为自己一个睡上面很无聊。”海渊说。
“,气死人,每次都要来跟我挤。”阿茶抱怨了两声。
“陪你睡不好吗?”
“可是很挤。”
“算了,反正我又不像那种瘦瘦小小的,还这么大一只,你不要跟我一起睡也没关系啊,反正我也不是你什么人……”海渊拍一拍枕头,拿了起来就要跨出床去。
“唉呦、唉呦!”阿茶以为海渊生气了,连忙抓住他的手,把他拉回来。“没有啦,我没有那样想。你要睡这里就睡啦,我不会再念了啦!”
海渊看了阿茶一下,这才把枕头放下来,说:“那就睡吧!”
他很自然地伸手揽住阿茶的腰,将阿茶整个人搂进怀里。
阿茶其实不习惯这样的睡法。以前玉蝉也没这样抱他,他们都两个人分开开的一个睡左边、一个睡右边,但是海渊就很喜欢这样黏紧紧,他虽然觉得有点怪怪的,但也没去想太多。
最后阿茶实在很想睡觉,今天跑了一整天的操场让他筋疲力尽,他挪了挪屁股,移到比较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不再多想就睡了起来。
床边的蝉声有点吵,但阿茶不在乎。
能再听见像鸭子叫的大黑蝉声音、知道自己等的人有回来,这些比任何事情都让阿茶快乐。
晚上,他睡着睡着,梦见自己回到老家的那个四合院。
夏天四合院外的树林里满满都是大黑蝉的叫声,好响亮好响亮。
他妈把洗好的衣服床单什么的拿出来四合院里晾干,他正在烧开水,准备泡茶让大家喝。
望来跟媳妇两个人手牵手在树林里散步,他喊了声:“别走太远啊!”
媳妇回过头来朝他笑了笑。
他阿爸穿着洗到都快破洞的白色汗衫,拿着颗大西瓜正在切。
泽方就蹲在他阿爸的身边,念着:“曾阿公快一点,嘴巴很干啦!”
一辆黑色的房车缓缓地驶到门口,穿着黑西装的司机跑下来,替车上的人开门。刚从娘家回来的玉蝉穿着红色小圆点的洋装走下车,头上那顶大大的帽子替她遮住了夏天炙热的太阳。
她慢慢地走进四合院里,抬起头来看着他,向来冷冰冰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笑容,细细的眼睛弯了起来,眼角下的那颗痣让他觉得她好漂亮、好性感。
慢慢地,玉蝉的身影变成了海渊的模样。
他穿着学校夏天的白衬衫和黑长裤,没系领带的衬衫解开了两个扣子,往他这边看来,朝着他招手。
阿茶放下茶壶,从凉亭里奔跑出去,直到他老婆面前。
“你回来啦!”阿茶对着这个人说着。
虽然他好像没离开多久,但阿茶却觉得自己等了好久好久,半个世纪那么久。
“我回来了。”这个人笑着,温柔地说。
“老婆……”睡得香甜的阿茶翻了个身,紧紧地抱住了海渊。
正看着那只大黑蝉的海渊愣了愣,将目光移回阿茶熟睡的面容上。
阿茶微微地扬着嘴角,好像做了什么美梦,正开心地笑着。
海渊顿了顿,手放在阿茶的鼻子上,捏着不放。
阿茶感到呼吸困难,挣扎了一下,把嘴巴张开以口呼吸。
海渊捉弄了阿茶一下,自己正想他的事情想得睡不着,他却睡得这么好,还真让人有点嫉妒。
单纯的家伙。
海渊看着阿茶,摸了摸他的脸,然后趁着他睡着没有察觉,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想着之前小桃说的事,原来自己上辈子真的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