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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楼来了。
世子捡起自己心爱的玩具塞给括苍,括苍蹲在地上,听见木屐急促的声音,柔荑已经跑到了门口。柔荑走到他们身后,括苍对她视若不见,这样她便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了。柔荑心中有点小小的难过,小声问:“你是不是要出远门?”
“我与洞海王定在下月二十日会晤,我明天动身,先往边界巡视。”括苍头也不回地说。
对柔荑而言,括苍肯用这样平常的语气回答她,已经很开心了:“那你要走好久。王爷,我可以去吗?”柔荑舍不得与括苍分离,她相信滨州是个很好玩的地方,而且对会晤本身也充满好奇。她以为王爷都像括苍这样,但浣纱说不是,说洞海王是个老头子。
括苍看了她一眼,笑笑:“不行。”柔荑不依不饶:“为什么?你打流民的时候我都可以去,现在你只是去聊聊天、喝喝酒,为什么不可以?”
“聊聊天?喝喝酒?”括苍站起来,冷笑了一声,“谁告诉你的?”柔荑手一指:“采珠。”采珠吓得往后跳了一步,被柔荑狠狠瞪了一眼。括苍并没有恼怒:“我不仅是去聊天喝酒,还要讨论国家大事,腾兰兴衰荣辱的大事。”
柔荑犹豫了一会儿:“危险吗?”括苍摇头:“不,但我不会带你去。你留在王府照顾世子,如今天下不太平,我会下令侍卫军,你哪儿都不许去。”柔荑好像感受到了他口气中的针锋相对:“我?难道妆雪、夕玥就可以?”括苍没有正面回答:“你管好你自己就行。望仙台人来人往,鱼龙混杂。明天你就搬回紫阁,到我回来前,一步都不许离开。”
要她搬到那个人不问鬼不知的紫阁不许离开,难道不是把她当犯人一样关起来了吗?“望仙台是我家,我为什么要搬?而且,我为什么不可以离开?为什么妆雪、夕玥就可以?你要把我关起来?”
“是。”括苍毫不掩藏。
他要把她关起来?柔荑的脑袋一下子懵了。乳母意识到气氛不对,找了个借口抱着世子和含光出去,屋里只留下冷眼相对的夫妻俩,和战战兢兢的采珠。柔荑的表情突然惊慌起来,她走上前抱住括苍:“王爷,你不带我一起走,为什么还要把我关起来?”
括苍掐住她的下颚,能感觉到那香腮胜雪的表层下紧绷的肌肉和血管传导出的紧张。他凝视着柔荑的眼睛,她的眼睛明亮清澈,看不到她深藏的心机。括苍想不透,是天真的心性和放荡的灵魂真的可以共存于一个躯体,还是天真只是掩盖罪恶本性的外衣?他没有解释,他认为不需要解释,一字一字地告诉柔荑:“安安静静待在紫阁,等我回来。”
柔荑知道一定是事情不好了。易行拒绝再与她见面的时候,浣纱就告诫她,可能是括苍已经察觉到他们的关系。但是括苍一直没有在她面前有所表示,柔荑的心渐渐放下来,她以为易行的拒绝只是他们之间出现了问题,原来,括苍真的知道。她没有勇气再像从前那样纠缠括苍,括苍把她轻轻推开之后,她就像个木头杵在原地。
“王爷!”柔荑喊住背向她正要离去的人,“等你回来,怎样?”浣纱说,通奸是大罪,括苍可能会废了她,甚至可能杀了她。她不要被废,她是括苍的妻子,她不能离开括苍;她更不要死,她还没有活够,怎么能死,而且死在括苍的命令下?
括苍苦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待在紫阁吗?”柔荑摇头,括苍转身,凝望她半晌。尽管没有看见她摇头的那一幕,从她的表情也能读懂她的迷惘:“好好想想,一个王妃,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该想好怎么向我解释了。”
柔荑惊恐地看着他:“想不好呢?”
括苍沉默片刻:“说明你不适合做王妃。”其实他心中理想的王妃,是夕玥吧。柔荑不甘心地注视着他,她知道自己不适合做王妃,但她是最爱括苍的人,也是括苍孩子的母亲,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做括苍的妻子。而且,如果她不是王妃,她的孩子就要同括苍和旖堂那样,管别的女人叫母亲了。
夏季是一年之中最难熬的季节,尤其今年,在这炎炎夏日,她却不能像别的人一样在空旷的庭院里聆听风语。她开着窗,抱着腿坐在窗沿上,银河,今夜真是格外明亮。“那颗是牵牛星,那颗是织女星,他们原本是一对夫妻,因为触犯了天条被分隔在大河的两端,每年只能见一次面。”采珠说,今天是七月初七,就是牛郎织女团聚的日子。
柔荑望了星空许久,抱怨道:“明明还是那么远。”
浣纱在里头喊道:“王妃,水好了。”浣纱一面说话,一面从小隔间里走出来取衣服。
柔荑跳下窗:“明天去沁春堂的浴池洗吧,这么热的天,应该从里到外洗个透彻。”
浣纱警告道:“王妃一步也不能踏出这里。”柔荑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悻悻地夺过她手里的衣服走入小隔间。浣纱很聪明,在自己不确定的事情上,柔荑选择听浣纱的话。浣纱说,括苍把她禁闭在紫阁,其实是给她一个机会。括苍应该暗中安排了监督她的人,只要她在括苍回来之前能够乖乖地待在紫阁里,或许就度过了这个危机。
要将好动的柔荑困在这狭小的空间并非一件易事,但括苍给她的机会不会很多,柔荑只好耐下性子,把自己锁在这里。妆雪和夕玥一起去观摩七夕的盛会了,将她独自撇在这里。柔荑对庆典倒不是十分感兴趣,但是,一想到整个王府就只剩下她,那颗贪玩的心不禁蠢蠢欲动。
柔荑闭着双眼,享受浣纱的按摩。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一阵高昂的乐声翻过重重墙垣飘然而来。柔荑的眼前出现车水马龙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灯火辉煌的夜市,巷弄口上演着傀儡戏,铿铿锵锵、乒乒乓乓,整个广源城的热闹仿佛都被收纳其中。
“浣纱,你听。”柔荑忽然睁开了眼睛,神情专注。浣纱学着她竖起耳朵仔细捕捉风中挟来的轻响,过了许久,几乎凝滞的水汽里只有她们二人的呼吸声。毫无收获的浣纱摇头。柔荑依然聚精会神地倾听着那似乎根本不存在的声音:“这声音,好像、好像打仗时候的那个号角。”
作者有话要说:
☆、铁马冰河入梦来
尖锐的号角声划破梦境,柔荑带着些许恼怒醒来,怔怔地望向窗外。这似乎不是一个梦,从窗户之外,很远很远的地方,撕破黑夜的号角声愈鸣愈响。不,还不止是号角声,天明明还没有亮,为何外面如此吵嚷?柔荑冲到门边,双手碰到了门栓,却又收了回来。
不可以出去,不可以出去。
但是,柔荑有不好的预感。她拉开门栓开了门,没有,什么都没有。庭院里一片朦胧的白,是欲亮不亮的天挥下的色彩。远处的高墙之后,沸腾的人声越来越嘈杂,人也似乎越聚越多。柔荑立在门槛里裹足不前,她不能离开这里。柔荑扶着门焦急地张望,她期望看到一个两个人影,能为她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妃、王妃!”如果不是这个声音,柔荑简直认不出那个披头散发尖叫着跑过来的女人是采珠。柔荑一把扶住她:“外面怎么了?你怎么这副鬼样子?”采珠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跑、快跑……”
柔荑心里一紧,但是她不能听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就离开这里,她扶着采珠直到她调整好呼吸:“跑什么?出什么事了?”采珠急得快要哭出来:“一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强盗已经攻破外城!他们见人就砍、见钱就抢,夕玥夫人、妆雪夫人已经躲到外头去了,王妃快跑!”
采珠一口气说完,柔荑的脑子还一片懵懂:“到底、什么事?”采珠急得大叫:“别管了,王妃先跑吧!我帮你收两件衣服。”采珠直接冲进屋里,柔荑看着采珠手忙脚乱的样子:“不行,我说什么也不能离开这里,王爷会生气的。”采珠气得径自冲到她面前:“你要是不跑,都见不着王爷回来!”“为什么?”采珠几乎是吼着:“是强盗,强盗懂吗?他们是来杀人抢劫的,他们不会放过王府的!”她不由分说地拉起柔荑往外跑。
“啊!”被采珠拽着跑的柔荑脚下一绊摔在门前,采珠急急忙忙扶她起来,她的眼神涣散,全身都在发抖。柔荑紧紧握住采珠的手:“采珠,你、你怎么了?”采珠拉着柔荑转身就走,柔荑却忽然身子一歪再次倒在地上。“痛!”柔荑捂着脚踝叫道,“我的脚不能走了。”
采珠几乎要疯了:“王妃你不能不走!你要坐在这里等死吗?”柔荑惊惧地看着她,采珠从来没有这样歇斯底里地对她吼过,也没有露出过这样惊恐绝望的表情。强盗!她猛然明白过来,是强盗!“那我儿子呢?我儿子呢?”采珠架着一瘸一拐的她走着:“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
不见了!世子不见了!柔荑发疯般掀开世子的被窝,找遍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真的不见了!“王妃你别急,一定是有人带着世子先走了,世子会平安无事的!”柔荑完全没听到采珠的话,拖着受伤的腿向女儿的房间跳去。
“没有,也没有……”柔荑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喃喃念着。
“王妃!”采珠追过来扶着她,“他们一定已经逃了,我们也快走吧。”采珠一边说话一边就把柔荑往外拉,柔荑拽着门问:“王爷又不在,谁把他们带走的?谁把我的孩子带走了?他们把我的孩子带去哪里了?”采珠急得大汗淋漓:“是谁都不重要,我们快逃吧!”柔荑搀着她的手臂艰难地移动,哭道:“我把孩子弄丢了,他会生气的!”
一队披坚执锐的侍卫突然窜到眼前,吓得主仆二人急急转头。“王妃?可是王妃?”柔荑看着采珠,采珠向她使了个眼色,哆哆嗦嗦地一起慢慢转身。面前的一个侍卫忽然走上前,掀开柔荑额前的碎发,看清柔荑的脸后,立刻跪下道:“参见王妃。”
柔荑小声问:“你们是来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