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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家里仍是吵吵嚷嚷,人们没心没肺地在呼喝,似乎俗世里有很多令人陶醉的大欢乐。惟独在我们这个角落里,两个心灵都受了重创的男人,正在谈着爱情的得失。
我想到了小白,心里又痛,大学里冰清玉洁的“系花”,当初,能想到会有今日吗?
“小白呢?怎么样了?”
怀民叹了一口气,说:“每天都吵,家无一日宁啊。”
“你是不是想过,要甩了小白?”
“那怎么可能?孩子倒不是大问题,关键是我们公司。国营单位,二奶问题是不能拿到台面上的。毁掉一个人,这就是最好的武器。我这位置,不知有多少人在惦记,我要是闹了绯闻,立刻就完蛋!”
“怀民,你现在变了!太自私!你知道夏雪她……唉,小姑娘已经走投无路了。”
“这跟自私无关,人总要在现实的层面上活着。浪漫,不就是个佐料吗?我已经在深圳奋斗七年了,七年啊!辛辛苦苦攒了点儿资本,因为喜欢了一个小姑娘,就让它一朝崩溃?说实话,我输不起呀!”
我望望窗外的街景。外面的世界,绚烂,生动,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有愁苦。如果只看这景色,谁也想不到,人的内心里会有阴暗,会有腐蚀,会凄苦无助地崩塌下去。
我叹口气说:“夏雪她,是个执着的女孩,就更输不起了。”
怀民说:“这我知道。”说着,他从手包里拿出一叠钱。“这是五千块,我的私房钱,小白不知道。就委托你交给夏雪吧,我不可能再见到她了。”
我没动,盯着怀民看了一会儿,点了一支烟来抽。
怀民有点儿尴尬,把钱推了推:“老朋友,帮一次忙。我不是没良心的人。”
“这算什么呢?青春损失费?我不能干这事。夏雪有困难,我可以帮,高磊也可以帮。但是你这个钱,我不能转交,你自己想办法吧。”
怀民无奈地摇摇头:“老兄,你还是那样,你一点儿都没变!”他收起钱,忽然想到什么,又问,“夏雪去见你的时候,样子还行吗?”
“还行吧,就是郁闷。”
“她最后跟我通电话,说到过你。她说,你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我?”我只能苦笑。
第三部分
全体员工都在“苦难行军”
秋天使我冷静,热血慢慢的凉了。坐在大班台前,看秋阳洒下雾样的柔光,心里慢慢地澄明起来。小清的这个决定,是明智的。我们分开,无非就是两个清贫的孤独者,日子总有隐隐的希望。但如果捆绑在一起,那就一定是两个人一同毁灭。
我的教养和我的经验都告诉我,如果喜欢一个人,那就看着她幸福吧。占有,根本就不是幸福的先决条件。我当然还没有修炼到看到小清挽起别人的胳膊也能心平气和,但是,看见她欢快地往阳光之地奔跑,我应该挥手为她祝福。我无所谓了。我毁灭,也不过就是毁灭了一个上帝不宠爱的人。但是小清不能毁灭,她年轻,她善良,她没有罪过,这样的女孩如果还不能幸福的话,那我们的世界就真是完全没有理性了。
“分手”之后,我仍然约过小清。一切如常,我们还会散步到“情人路”去,但内心与外物都起了变化。海上世界附近,正拔地而起建高楼,海边也在胡乱填海,开阔的海滩变得拥挤,童话世界也开始变得世俗了。
更多的时候,是我自己去漫步。沿着熟悉的线路,走过往日的那些地方,触景伤情,近乎自虐。
走过龟山别墅的时候,我站在铁栅栏外看那落地窗和藤架。我自己告诉自己说:幸福就是这个,就是能在这国土上占住200平方米的地。如果有人早告诉我这个道理,那么我在年轻的时候,就会心无旁鹜,为这200平方米而拼命钻营。而我现在才明白这些,已经晚了。年近不惑,连几平方厘米都没有,我还能给予别人什么幸福?无数的理论家,把无数的真理向我说了又说,可是他们为什么就不说这个?自此,还能叫我怎么相信任何纸上印的文字?
中秋节到了,广东的习俗很热闹,我们公司的职员却只能看人家的热闹。铁盒月饼满天飞,老板也在四处乱送,但已经没有用了,这一带地方,已被我们掘地三尺,再也挖不出钱来了。反倒是追债的人一拨接一拨,威吓、哀求、质问,都恨不能一脚把我们公司踹翻,但又惟恐我们公司明天就倒闭。
公司半壁江山已经倒掉了。工资时发时不发,全体员工都在“苦难行军”。只可怜那些傻小子们生财无路,连女性的身体资本都没有。他们打工,已不是在赚钱,渺茫的希望总强于立即就饿死。他们在等,等老板有朝一日创造奇迹。
老板照常消费,也照常骂人,站在办公室中央,气概不减当年:“妈的,你们愁眉苦脸干什么?闷在屋里能找来钱吗?你们还能比我当年更苦?睡过荔枝公园吗?没有,就给我去找钱。”
职员们溜出去见工的人不少,真正能走掉的不多,可见饭碗并不那么好抢。有的人干脆不管,只要公司不垮,就心安理得地干,好歹还有个宿舍住。每天上班来,沏茶、看报、跟债主聊天。
我知道,跳船的时刻应该是到了。怀民那里,因为出了夏雪那样一件事,我去求他,总觉得不大对,就打定主意先去找高磊。
我见到高磊时,他正在家摆弄当年的一种大碟机。碟片很厚,比老式黑胶唱片还要大。
我神情懊丧,说明了来意。
高磊叼起雪茄,皱着眉沉思了一会儿,说:“老兄,你这是第一次跟我谈实际问题。你这情况,我了解,你那公司要不垮,没有天理。但是你的情况,又比较特殊。你是个男的,岁数偏大,又有城府,了解你的人,知道你是一块宝;不熟悉你的人呢,你对他们就是一大威胁。所以,你这样的人,找工难于上青天。”
经高磊这一指点,我如梦方醒:怪不得我求职四处碰壁。当下我更是懊恼,就说:“这么说,我完了?”
高磊说:“我这儿呢,是个小公司,一个萝卜顶一个坑。你来,资历浅,一时上不了手。待遇要是低了,你肯定有想法。况且,我不赞同朋友伙在一起干,闹不好,连朋友也做不成。”
我心里又是一惊,原来高磊对我,早已想得很透彻。想想,只好做罢。“算了算了,山穷水尽,我只能撤。”
高磊诧异:“往哪里撤?回去?死都不能那么想。你先挺着,万一不行,再来找我。起码不至于让你流落街头。”
我心里哀叹一声,知道朋友也不能无偿索取,这样的承诺已属不易。就赶紧打住话头,不再提了。
看了一会儿影碟,高磊问道:“你跟那个小清,怎么样了?儿子都快有了吧?”
“完了,我们。”
“什么叫‘完了’,跟别人跑了么?”
“这个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总之是经济基础有问题。”
“你总算是清醒了。不过你也不简单。你们相处有一年了吧,空手套白狼,你比我厉害。”
高磊的话触到了我伤心处,我又去掰他的雪茄来抽。
高磊心疼得直咧嘴:“老夫子啊,那是古巴雪茄,别抽两口就扔啊。小清跟你掰了,也用不着那么伤心嘛。走,咱们上深圳兜兜风。”
开车门时,我发觉有异。细看,车已换成了“宝马”,我不禁呆了一呆。
高磊大笑,说:“宝马雕车香满路,我不享受,谁享受?哈哈。”
第三部分
跟最狡诈、最贪婪的人赌一把
一路狂奔,好车的感觉,连傻子也能体会得到。我看见,深南大道处处都有辉煌感。深圳湾海面上,边境灯是一串诡异的水晶珠链。华侨城的大厦上,“康佳电子”的霓虹灯牌红透了半个天。
高磊对我说:“我准备要做点儿正经买卖了。”
“干什么?”
“搞一个期货公司。”
“期货是什么东西?”
“不懂了吧?有空儿我给你启蒙启蒙。期货就是赌博,我要跟全世界最狡诈‘、最贪婪的人赌一把,非把资产过千万的人抽筋扒皮不可。你信不信?”
我笑而不答。
“你不用笑!成功者之所以成功,就在于敢想。你所以失败,就在于连想都不敢想。”
到了深圳,高磊把车泊在新都酒店,下了车,就带我直奔咖啡厅。我一把拉住他,问:“你要干什么?”
“让你革命。”
“我不能去!”
“女人傍大款,男人打野鸡,这很正常啊。你要是实在不干,我让你开开眼界。”
咖啡厅里,很古典。坐了一些淑女,还有一些跟淑女聊天的大款。
我左看右看,心生疑惑:“哪里有鸡?”
“这不都是鸡。”
“这不是良家妇女么?”
“你细看,好人跑到这儿聊什么天?吃饱了撑的?”
我仔细分辨,果然又不像是完全的淑女。女子们举止虽端庄,神态却嫌暧昧。于是问:“你让我看什么?”
“别急,王老五先生,咱们先上咖啡。”高磊胸有成竹,微微一笑。
新都咖啡厅不是个俗地方,坐一会儿,就觉得神清气爽。我和高磊喝着蓝山,继续谈我们那见鬼的公司。
一巡咖啡喝过,高磊神情悠然,忽然感慨道:“好久都没喝夏雪煮的咖啡了,这个小女孩子呀……”
“知道她最近的消息吗?”
“人在深圳。她给我来过电话,说表示感谢。眼下是在个什么手袋厂,估计是做文员吧。”
“怀民让我转交一笔钱给她,我没干。”
“不用啦,我那钱,够她度过难关了。怀民这事,干得不地道。小白也可能保不住,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