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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书仁见到被送进来那个断掉半条手臂的人,就激动得腾的站了起来。
“阿武?你怎么变成这样子?”赵书仁吃惊地指着厅中那人的断臂,看他神情明显对这个人很熟悉。
赵晓潼喝了水之后,干脆老神在在的在旁边椅子坐了下来。
这个阿武——就是赵家墓园守墓的。赵书仁乍然见到肢体残缺的阿武,几乎立刻的想起他那天急着奔去墓园确认情况时,没看见阿武守在墓园。
“老爷,奴才对不起你,对不起先夫人。”阿武耷拉着脑袋哭喊一声,很艰难才跪了下去。赵书仁扫了扫他双腿,这才发觉他双腿似乎也不太对劲。
“发生什么事?”这一刻突然看见这个身体变残的阿武,赵书仁面上颓唐之色一扫而空了。连之前浑浊闪烁的眼睛,这会也变得深幽冷静。
他慢慢又坐了下去,两眼一瞬不瞬盯着阿武。赵晓潼掠了眼他搁在扶手的手指,默默数着:一下两下三下……。
随即轻轻摇了摇头,这个男人,果然一牵扯到与周语凝有关的事情就无法冷静。即使他极力克制,仍掩饰不了他内心的激动。
瞧他那手颤动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见了,指不定还以为他中风了呢。
“先夫人的陵墓……是、是……奴才用火药炸开的。”阿武低声吐出这句,脑袋就垂得更低了。而他几乎掩到衣领的脸,尽是惭愧悔恨之色。
也是,炸陵墓差点将自己也炸死了。不过虽没炸死,却也炸残了,能不悔恨交加么!
赵晓潼冷漠扫了阿武一眼,心里半点也不同情这个为了钱财鬼迷心窍而被炸得半残的男人。
“你炸的?”刚刚才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的赵书仁,这会又腾的弹了起来,瞪大的眼睛骇然一副要生吞了阿武的可怕表情。
阿武哪里敢面对赵书仁,耷拉着脑袋小声应了句:“是,是奴才炸的。”
“谁?是谁?”赵书仁握着青筋暴现的拳头,忍了半天才忍住没冲过去一脚将这个残废踢死。
他要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狗胆。是谁,这么恨他的凝儿。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谁对她的怨恨能惦记十几年也放不下!
“是、是……夫人。”阿武犹豫着说完这句,头埋得更低了。
“是她?居然是她!”赵书仁跄踉了一下,身体随即晃了晃,喉咙一甜;眼角无意瞥见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的赵晓潼,他猛地一吞口水,硬是将涌上喉咙的猩甜压了下去。
赵晓潼冷眼看着这个失态的男人,眼眸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丝怜悯与轻蔑。
不是她想看不起他,而是这个男人要表痴情也不分时间场合,实在让人失望。
赵书仁甚至没有问阿武,夫人是如何吩咐他炸陵墓,他又是如何活下来。
赵书仁不问,赵晓潼也懒得多事让阿武说。横竖真相他已经知道了,就算夫人这会想杀阿武灭口也没用。
等了老半天,也没等到赵书仁从极度打击中回过神来。赵晓潼不耐烦了,她还要回去给紫茹讲故事呢。
“老爷,”赵晓潼皱着眉头,刻意提高了声音,他要怨恨或懊悔或自责什么的;还是等她将事情都交待完了,他再怎么恨也不关她的事。“先夫人的陵墓择下吉日再修就是了。”你何必在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摆给谁看呢。
不过一副白骨而已,她就不相信这个男人真对那个都死了十几年的女人那么长情。
“我还有证据要给你看,你到底要不要看?”赵晓潼这话说得极不客气,甚至直接将她的轻视摆到了台面上。
咳,不是她故意要做得这么讨人嫌。而是这个男人现在这副死样子,她不用重药,她担心他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没空理会她。
赵书仁极其怨恨的转过头来,恨恨瞪着她。瞪她?瞪她就会害怕吗?炸他发妻陵墓的人又不是她!凭什么他不去恨夫人,而在这恨她!
真是好没道理!赵晓潼皱了皱眉,眼神也渐冷,原本那一丝怜悯也被他瞪得消失无踪。
“不说先夫人的陵墓,现在来说说前几天惨死的大小姐。”赵晓潼声音冷冷清清,但是她垂下的长睫里,却掩着几不可见的难受。
某种意义上,赵紫凝可以说是代她而死的。她怀疑夫人设有什么陷阱对付她,所以在悄悄前往南院之前,让人往各个院子都散布了消息。
谁知道,最后前来踩进夫人陷阱的是赵紫凝。想起赵紫凝惨死的情形,赵晓潼心里也不好受。她没料到夫人那么狠,布下的陷阱竟然想要直接弄死她。
当然,如果当时出现在那里的人是她,她顶多受些伤,但绝不会丧命。可赵紫凝不同,赵紫凝除了是个受人宠爱不识辛劳的娇小姐外,还有一条腿站不起来。
还有一点,就是赵晓潼也百思不得其解,夫人是怎么办到将赵紫凝身边的丫环都调走的。要知道当时的情形,就算赵紫凝身边的人全部被调走,但只要那些人都离不远的话,只要赵紫凝遇险时大声一喊,肯定有人听闻呼救才对。
可是,据说赵紫凝身体都僵硬了,才有人发现。也就是说,原本侍侯赵紫凝的几个贴身丫环,全部集体被人调得远远的。
赵晓潼不想再去猜其中的猫腻,反正这事跟夫人脱不了关系就是了。而她当时没有在楚千浔之后为那些人求情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知道那些人该死。不管什么原因背主,还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那些人就该死。
自古以来,背叛者就没有好下场。
掩下心里的难受,赵晓潼冷冷盯着赵书仁,飞快道:“那天的现场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伪造成意外的样子。”
赵书仁仇恨冰冷的目光出现一丝龟裂,赵晓潼微昂着头直视他,一点也不畏怯,“有人在大小姐遇害前曾看见福满苑一个妈妈鬼鬼祟祟出现在那里。”
“那个人——就是平素都喜欢到望月湖附近散步的三姨娘。”赵晓潼吐出人证的名字后,便沉默看着赵书仁了。
别的人,赵书仁或许会怀疑被赵晓潼收卖撒谎,可三姨娘——他知道她不会。
咳,赵书仁根本不知道,赵晓潼早就暗地里,与他信任的那个与世无争的三姨娘结成了联盟。
当然,赵晓潼这事并没有说谎。三姨娘的确是看见了福满苑的妈妈在那神神秘秘的样子。
只不过,时间上,她稍稍打混了而已。而赵紫凝出事那天,为了稳妥起见,赵晓潼也让三姨娘如常到望月湖附近散步。
“周语柔?又是周语柔?”赵书仁看赵晓潼的眼神阴狠骇人,仿佛她就是那个恶毒的夫人一样。
“你撒谎,她为什么要害紫凝?她一直待紫凝如亲生,她没有任何理由害紫凝!”赵书仁激动怒吼,瞪着赵晓潼的眼神恨不得要吃了她一样。
“老爷,其实你心里比我清楚,她为什么要害大小姐!”赵晓潼脸不红气不喘的撒着谎,在赵书仁极其压迫的眼神下,连眼睛也不带眨一下。
“哦,应该这么说,你应该清楚她为什么如此恨大小姐。”
“我?清楚她为什么恨紫凝?”赵书仁一阵茫然,撞上赵晓潼坚决笃定的眼神,忽然痛苦地闭上眼睛。
不,那件事,他做得那么隐秘,周语柔怎么可能知道。
“凡事只要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赵晓潼看见他突然失神痛苦的模样,心中一动,决定将心底存疑的事情拿来诈他一诈,“你当年为了保存大小姐,而害夫人失了成形的男胎还令她从此不能生育,她恨大小姐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赵书仁痛苦地捧着头,无比悔恨的低喃:“那她该恨的人是我,而不是无辜的紫凝!”
这句脱口而出的低喃,让赵晓潼震惊莫名。她确实没料到事情的真相竟如她猜测那般,她只是从三姨娘那里隐约打听到夫人以前曾怀过男胎,却意外流产了,而之后一直未再怀孕。
据说,当年得知夫人怀有男胎之后,赵书仁表现得相当高兴;甚至一天到晚围着夫人转,就算后来夫人意外落了胎,赵书仁也没有一丝怨言的陪在夫人身边,还耐心安慰开导夫人。
哎,果然,反常的事情背后,真相通常都是龌龊得让人难以接受的。
对于赵紫凝来说,赵书仁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可对于夫人来说,他却是一个极端自私残忍的男人。
赵晓潼垂眸,淡淡应了句:“你,始终是她的夫君。”是夫人终生依靠,所以,就算恨,她也只能悄悄放在心里。不能找最直接的凶手出气,那就只能转嫁仇恨,拿那个他千方百计保护的女儿抵那个胎儿的命了。
好吧,赵晓潼一点也不心虚的又成功误导了赵书仁一把。
因为当年夫人意外落胎的事,夫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是人为的。当年这个男人一天到晚陪在夫人身边,温柔细语的,对于夫人来说,那恐怕是她这一生中最幸福最美好的时光了。
夫人怎么舍得怀疑,怎么舍得让那段美好的回忆沾上不堪的瑕疵。
赵晓潼不会忘记,将这些夫人本人也不知道的秘事,悄悄透露给夫人知道。她不但要赵书仁痛恨夫人,也要让夫人对这个男人失望加仇恨。
美好的回忆?夫人让她这十几年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她不允许,夫人拥有美好的回忆。
原本恨得要将夫人千刀万剐的赵书仁,听闻赵晓潼这句恍若叹息的感慨后,眼里冒着熊熊烈火的仇恨忽然就像遇到了一盆冰水般,“哧”一声给灭得只剩薄薄清烟了。
他心情无比复杂的愣愣呆住了。
赵晓潼见状,心里暗喊不妙。瞧赵书仁悔恨又愧疚的模样,她该不会是弄巧成拙了吧?
如果赵书仁因为当年自己一念之私而后悔,她今天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变成杨白劳了?
千万不要啊,不然赵紫凝的仇报不了,她也会后悔得要拿块豆腐撞死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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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如果想让美好回忆永远成回忆,最好还是不要去挖掘什么真相。
赵书仁到底会怎么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