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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手点了点头,突然抬起手,一支枪口已对准了身后的跳跳爷,厉声道:“把你手里的刀扔了!”
跳跳爷没有动。
鬼手道:“你还想着把汗血马送给麻大帅么?”
跳跳爷道:“我得兑现跟麻大帅签的合同!”
“可这份合同废了!”鬼手冷声道,“为什么不把刀扔了?”
跳跳爷道:“我不扔刀,才能让你下决心把你想做的事做了!”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鬼手道,“你没白跟着我一场!”说罢,“砰”地一声扣动了手枪板机。
跳跳爷的肩头涌出血来,身子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你们走吧!再也不要回头!”鬼手大声道,“过了黄河,翻越贺兰山,走甘肃嘉峪关和玉门关,就离五马岭和马牙镇不远了,再穿过三百里大沙漠,就能见到天山草原了!”
她把手掌伸向了豆壳儿。豆壳儿握住了鬼手伸来的手掌,身子一纵,上了马鞍。一阵马蹄急响,鬼手和豆壳儿霎间不见了。
赵细烛和风车怔怔地看着马扬起的尘土,眼睛刺痛得厉害,两人忍住泪,默默地目送着那渐渐淡去的烟尘。
“上路吧!”金袋子道,“鬼手刚才已经说了,这儿不是善地。”
风车问赵细烛:“她还会回来么?”
赵细烛没作声。风车哽声:“其实,我是很喜欢她的……这一路上我骂她,没给她好脸色看,是因为……是因为我怕她会爱上你!”
“不要说了,”赵细烛从风车手里接把宝儿的缰绳,道,“咱们走吧。”
风车牵上了魏老板。风筝和金袋子骑上了马。
赵细烛的目光落在跳跳爷的身上。
跳跳爷躺在厚尘里,肩头在涌着血。风车道:“别管他了,咱们走!”
赵细烛道:“他还活着。”
风车道:“他早该死了!”
赵细烛放下缰绳,抱起跳跳爷,把他放上了汗血马的马背。“你又疯了!”风车嚷道,“你要救他?”
赵细烛把跳跳爷扶稳,牵起了马缰。
“赵细烛!”风筝的目光逼视着赵细烛,“你真的要救他?”
赵细烛道:“你们要是见过他是怎么演《汗血宝马》的,也一定会救他。”
他牵着汗血马往前走去。跳跳爷在马背上滴着血。金袋子在看着赵细烛。从金袋子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已经发现,赵细烛已不再是那个初识时的赵细烛了,他完全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黄尘大道。麻大帅的部队正在浩浩荡荡地行军着。奔行着的骑兵队列中,麻大帅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披着黑色大麾,佩着军刀,一脸桀傲地耸动着身子。
“麻帅!”一军官快马驰来,大声道,“据探马来报,雷大帅已于三天前赶到天马栏子,已在那儿设下埋伏,在等着咱们的兵马一到,他就来了瓮中捉鳖!”
麻大帅哈哈大笑:“错了,黄河之岸,自古就不是捉鳖之地,而该是套马之川。姓雷的或许还不知道,这根套马杆子,早已握在我麻大帅的手中了!”
军官道:“麻帅在天马栏子将雷大帅一举歼灭,那就能挥师东下,像当年的秦王一样,扫平六合,登临极位,已是指日可待!”
麻大帅道:“本帅等的,就是这一天!”
一个传哨的马兵驰来,从笼里抓出一只鸽子,取下鸽腿上的信哨,把一封鸽信递给麻大帅:“禀麻帅!跟踪汗血马的五个弟兄已到鱼家庄,传来了鸽信!”
麻大帅展开鸽信看了一眼,得意地捋了下大帅胡子:“好!本帅的精心之作,快到完工之时了。”一阵仰脸大笑后又道,“真是苍天垂恩哪!本帅命中注定要在天马栏子骑上天马,做一回天下人的主子!哈哈哈哈!看来,本帅摆下的这三步棋,走得妙不可言哪!”
军官对着身后的传令兵大声道:“传下令去!让兄弟们全速前进,把天马栏子围个水泄不通!”
黄河边一间破败的关公庙供着一尊关公菩萨,地上跪着曲宝蟠。
曲宝蟠把手里的一束香插入香炉,抬起脸道:“关爷!天下有关爷的庙堂七千七百七十七间!可我曲宝蟠知道,关爷能领受的,只有一把香火!曲宝蟠长跪在您老人家面前,只求您老人家一件事:保佑我曲宝蟠骑上汗血宝马,去见麻大帅!”他对着关公像深深弯下腰去。
庙门猛地推开了,一股尘土卷了进来。
曲宝蟠直起腰,回脸看去,吃了一惊。庙门外,站着五匹脸上戴着黑眼罩的马,马上骑着五个也戴着黑眼罩的黑衣人。
五个戴黑眼罩的黑衣人骑在马上,面对着骑在马鞍上看着一封信的曲宝蟠。
曲宝蟠抬起脸,粗声道:“这么说,麻大帅已经知道我在这儿了?”
一个黑衣人道:“麻大帅说,等着曲爷尽快把汗血宝马送到他的帐下,他要骑着汗血宝马跟雷大帅在天马栏子决一死战!”
曲宝蟠道:“去回麻大帅话,就说我曲宝蟠一定会把汗血马夺到手,亲自送到他的麾下。”
黑衣人道:“麻大帅还说,不可再拖时日了!”
曲宝蟠道:“我知道,你们五位一直在跟着汗血马,看来,你们也要在鱼家庄了断此事了?”
黑衣人道:“是的!既然白袍人已经露了真身,那就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了!”
曲宝蟠道:“白袍人露了真身?此是何人?”
黑衣人道:“鬼手!”
“鬼手?”曲宝蟠一惊,突然哈哈大笑了三声,道,“我真笨,我早该想到是她了!”
日轮高悬在黄河之上。鬼手停住了马,豆壳儿从马鞍上跳了下来,两人牵着马走着。豆壳儿道:“没想到,你还是个神出鬼没的白袍人。”
鬼手道:“为了汗血马平安回到天山,我不能不这么做。”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离开汗血马了?”
“我有感觉,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想和一个我喜欢的男人在一起。”
“这个男人是我?”
“你在故意问我。”
豆壳儿笑了:“每个人心里想着什么,你的眼睛都能看出来。也许,这就是你的绝技。”鬼手道:“这世上认识我的男人,都以为我的绝技在手指上,可只有你知道,我的绝技在眼睛里。”
她对着豆壳儿抬起了双臂,像蝶翼似的展开。豆壳儿合下了眼帘,垂下头,把脸埋在了鬼手的怀里,埋了好久。
河风掀动着两人的衣襟。鬼手松开手,用荷花瓣似的手掌抱住了豆壳儿的脸,看着他的纯静如水的眼睛。豆壳儿的眼帘上泪星点点。
“鬼手,”豆壳儿的声音里充满了真情,“你是我来到人世间……第一个抱我的女人。我刚才在想,我出世的时候,我的母亲是不是也这样抱着我……”
两行泪水从豆壳儿的眼睛里流了出来。鬼手的眼睛也潮湿了,紧紧地把豆壳儿搂在了怀里:“豆壳儿,千万不要把我当你的母亲……千万不要!我是你的女人……是你的女人。”
豆壳儿像孩子似的紧紧抱住了鬼手。鬼手突然将豆壳儿抱起,向河滩边一只无人的羊皮筏子走去。
河水鼓荡着羊皮筏子。起伏不定的筏子上,鬼手和豆壳儿面对面地盘腿坐着,紧紧地拥抱着,疯狂地接吻着。
两人越抱越紧。河水在拍打着颠簸的筏子,也在拍打两人急促的喘息。鬼手猛地抬起手,解开了豆壳儿的第一个衣扣。可是,就在她解第二个衣扣的时候,她的手被豆壳儿抓住了。豆壳儿大声问:“鬼手,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爱我?”
鬼手大声回答:“因为这个世上没有人爱过你!”
豆壳儿的眼睛里晃起了泪水:“是的,你是第一个爱我的人!第一个……第一个……”突然推开了鬼手,惊恐地道,“不!不是第一个!不是!第一个爱我的,不是你!”
鬼手道:“难道,这世上还有人真的爱过你?”
“有!”豆壳儿大声道,“有!这个人就是我自己!”
鬼手道:“我知道是你自己!一个没有人爱着的人,只能自己爱着自己!你的心里,其实在等待着一个真心爱你的人!你等待着的这个人,不是你自己,而是一个女人!一个能像妻子一样爱你的女人!”
豆壳儿突然放声哭了起来:“不要说了,鬼手!这个爱我的人,我等到了!这个人就是你,就是你!”他像疯了似的紧紧抱住鬼手,对着黄河狂声喊道:“黄河,你听着!我等到这个人了,等到这个人了,她是鬼手——!”浪涛拍岸,羊皮筏子被涌浪高高里抛掷着,时而抛在波脊,时而掷入浪谷。
豆壳儿喊完,脸色突然一变,重重地推开了鬼手,往黄河里猛地跳去!
“豆壳儿——!”鬼手发出一声大喊,也跳下了河。
鱼家庄的一座大寨楼外,一条木头雕成的七彩大鱼挂在一根巨大的横梁上,左右垂挂着两串七星灯笼,画满鱼形图案的木门紧闭着,四遭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赵细烛一行牵着马沿路走来。
风筝道:“这是哪里?怎么鬼气森森的?”赵细烛打量着四周:“这寨楼好像没有人。”风车道:“我爷爷告诉我,世上有三种无人的地方不能久留,一是无人的庙,二是无人的桥,三是无人的楼。”她的话音刚落,那紧闭着的寨楼木门打开了,两排梳着鱼尾髻、挑着鱼桶的女人无声地走了出来,团团将人和马围住了。
赵细烛、风车吃了一惊,急忙用身子护住汗血马。
金袋子和风筝几乎是同时拔出了枪。魏老板的肌肉也绷紧了,稳住四蹄,随时拉响火铳。挑鱼桶的女人退开了一条通道,一辆鱼形木轮车吱吱嘎嘎地推了出来。木轮车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穿着一身金色的鱼鳞服,头上高耸着白色的鱼尾髻,脖子里挂着一串串鱼骨架,浑身笼罩着一股说不出的神秘。
“客人不必害怕,”老太婆让车停住,道,“既然客人已经给鱼家庄开过了杀戒,那就不会再在鱼家庄见血了。”
风车道:“你是谁?”
老太婆道:“鱼庄主。”
赵细烛道:“我们本不想在鱼家庄失礼的,可没想到,鱼家庄的人竟用大网罩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