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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笑波笑道:“好个‘不是冤家不聚头’啊!”白玉楼也笑道:“聚头未必是冤家。”
“但愿如此!”曾笑波莫测高深地道。
白玉楼看了看拿在曾笑波手里的那轴画,笑着道:“本姑娘的这幅宋人《天马图》,可是国宝,请曾先生一定将它给送到麻大帅手中!”
曾笑波得意地道:“当然!只要麻大帅收下了这匹天马,开了尊口,您的军火买卖,就能占上半壁江山了!”白玉楼抱拳一拱:“一切拜托!”
“好说!”曾笑波走出了戏院大门,上了轿车。
白玉楼目送着轿车远去,脸上渐渐浮起了冷色。
巡夜的灯笼在紫禁城的宫道间游走着。太监们一声接一声地喊着凄厉而苍凉的叫夜声:“搭门!下钱粮!灯火小——心哪!”
游走着的灯笼犹似鬼火。
赵万鞋推开“十三排”赵细烛住的屋门时,那远远的喊声已经停了,不知道宫门都已上锁,便放下心来,在屋里划着火柴,点亮了桌上的蜡烛。
烛光里,他吓了一跳——赵细烛手里拿着一根打箍的绳子,正站在凳子上准备上吊!
“你还想着死哇?”赵万鞋沉声道,“荒唐!快给我下来!”
赵细烛站着没动。赵万鞋脱下鞋,对着赵细烛的屁股就打了下去,骂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畜生!谁像你这样活得好好的,就想着去死?我还没活够呢!等我死了,你再死也不迟!”赵细烛被打下凳来,一屁股坐倒在地,抬着眼看着怒容满面的赵万鞋,带着哭音道:“赵公公,我……我真的是不想活了!”
赵万鞋道:“是不是又听说要遣散太监的消息了?”
赵细烛点点头。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么,只要赵公公在,你就走不了。”
“可是……可是……你要是不在了呢?”
“我要是不在了,你也不能死!你是我从村里带出来的,我得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当上了太监的人,不能用个死字将太监的名声给埋没了!”
“自古以来,太监都是替宫里的主子活着的,出了宫,就没了主子,当太监的在旁人眼里,也就等于是个死人了。再说……再说……”
“没这么多再说!”赵万鞋低声吼道,“你给我记着,真要是出了宫,你会有主子的!”赵细烛道:“主子是谁?”
“你自己!”
赵细烛失声:“我自己给自己当主子?”
天刚亮,御桥上已经有了十几个跪伏着的太监身影了,他们身后站着执着刀枪的禁城护军。赵细烛也跪在其中。两个护军从河里爬上来,手里抬着一只水淋淋的箱子。箱子打开,满满一箱珠宝。
众太监吓白了脸,在桥石上重重磕起了头。
洪公公快步走来,看了看箱子,冷声道:“看来,谁也不承认这箱珠宝是谁偷的。那好办,各打五十棍子,打烂了屁股,下回就不敢再多长出一条手膀子来了!——给我打!”
护军操起木棍,对着太监的屁股重重地打了起来。
御桥上响起一片惨叫声。
通往景和门的宫廊间,赵万鞋匆匆走着。从景和门那儿传来黑管的极其凄凉的声音。赵万鞋一怔,加快了脚步。他老远就看见赵细烛趴在一口井的铁盖上,闭着眼在“呜呜”吹着黑小三。
“混帐!”赵万鞋怒声骂着,奔到井边,将赵细烛一把从井盖上拉了下来。赵细烛脸色惨白,眼睛也浮肿着,屁股着了地,痛得身子直打哆嗦:“赵公公?”
赵万鞋狠声道:“你的屁股都打成柿饼了,还往外跑!”
赵细烛道:“在屋里躺不住,就来这儿……吹两口,心里……心里好受些。”
“你想吹两口,也得看看地方,知道这儿是哪么?”
“这儿……这儿是哪?”
“是镇鬼的地方!”
“镇鬼的地方?”
“你没看见这口井么?”
赵细烛回过脸去,这才看见井上盖着块大铁板,道:“这铁板镇着的……是鬼?”赵万鞋又狠声道:“这个鬼字,能随便说的么?——掌嘴!”
赵细烛重重打起了自己的嘴巴。
“停手!”赵万鞋的目光突然停在那井盖上,神色紧张地朝井口走了过去。压在井口的铁板挪移开了一道缝,露着一道黑黑的口子。
“是你打开的?”赵万鞋问赵细烛。
赵细烛摇头。赵万鞋往井里看去,什么也看不清,索性把铁盖移到地上,对赵细烛道:“替我看看,井里有什么?”
赵细烛探着脸朝井里看去,吓了一大跳,井里,浮着一个穿着太监服的人!
从井里打捞上来的是鸟枪房的太监小顺子。尸体搁在“十三排”的一间平房里直到半夜,才有了总管房的点灯允准。守着尸的赵细烛划着洋火柴,给小顺子的脚板跟前点亮了一盏长明灯。
见赵万鞋公公来验尸,赵细烛便举高了蜡烛,照着小顺子的脸。
赵万鞋把死尸翻了过来,死者的后脑勺上有一个血窟窿。“不是跳井死的,”赵万鞋看了会儿道,“是被人打死了,扔下井的。”
赵细烛颤声:“谁会打死小顺子呢?”
赵万鞋问跟在自己身后的老太监大顺子:“我说大顺子,这小顺子不是在鸟枪房管着鸟枪么?平日跟谁有过节?”
大顺子低着淡得几乎看不出模样来的眉毛,小心地道:“回赵公公话,没见小顺子跟谁有过节哇!对了,有天他跟我说,有天夜里,他在鸟枪房值夜,去茅房解手的时候,见墙上有御马房的马影子,他想喊,可怎么也没喊出声来。”
赵万鞋道:“他是说,有人盗御马?”
大顺子道:“小顺子常犯迷糊,没准是在说糊话。”
赵细烛也想起了什么,插话道:“对了,有一天夜里,我见小顺子在上驷院大门外,可能就是那天见了影子马的。”
赵万鞋回过眼,问:“小顺子走过上驷院?”赵细烛看着赵万鞋,不安起来:“您是说……小顺子的死,跟御马有关?”
“别瞎猜!”赵万鞋道。
赵细烛看着小顺子的脸,抬起头来问:“赵公公,人死了,都这么闭着眼睛?”
突然,赵万鞋感觉到小顺子的脸有些异样,便伸出手,把小顺子合着的眼皮掰开,吃了一惊,问:“他的眼珠呢?”
大顺子也掰了下小顺子的眼皮,惊声:“眼珠被人取走了!”
赵万鞋沉默了一会,道:“这案子蹊跷。这么着吧,快向内务府报了,让警察局来人给查查!”
小顺子无缘无故地死后,宫里又出了几桩偷盗宝库的事,赵细烛和一帮还留在宫里的大小公公都又被打了屁股。人身上,屁股肉最经不得重打,几回乱棍下去,屁股就烂了。这天晚上,在大内药房给屁股换了药的赵细烛扶着墙走了出来,赵万鞋拎着个药包伴在一旁。
“养上半个月就好了,”赵万鞋安慰道,“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没少挨龙虎棍打。每回打烂了屁股,抹上金枪膏,趴个十天半月的,也就没事了。”
赵细烛苦着脸道:“赵公公,您说,这天下都乱成这样,那些人怎么还想着偷宫里的东西,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呢?”
赵万鞋道:“见过狗啃骨头么?”
“见过。”
“狗越是被打得狠,咬在嘴里的骨头越是不肯放下。当太监的,要是改了这狗德性,世人也就不会仄着眼看咱们了。我说细烛,你也别胡思乱想了,等你养好了伤,赵公公向皇上告个一天假,你陪我去宫外听场戏。对了,你不是说,你在天桥听了场傀儡戏,戏名叫……叫什么来着?”
“汗血宝马。”赵细烛道。
“对,汗血宝马。这出傀儡戏,想必有点儿意思。“赵公公笑道,“自古以来,是马帮着人打的天下,莫管是戏还是书,只要沾着个马字,准好听!”
天桥木偶戏场的戏牌子上,依然是两行大字:
今晚上演木偶大戏《汗血宝马》
乐师:跳跳爷〓提线:鬼手
戏台前,只有赵万鞋和赵细烛两个看客。汽灯亮起,一阵铿铿锵锵的锣鼓声响了起来,幕布却迟迟没有拉开。
赵万鞋和赵细烛缩着肩,静静地坐在冷风里。这一夜,他俩看了一宵演汗血宝马的木偶戏,浑身都让露水打得精湿。
两人不知道,就在当天晚上,在京郊的一个暗处,两个命中注定与汗血宝马有着生死关系的人,也聚在了一起。
当寒冷的月光将这条京郊外的土道叉口照得俨若淌水一般时,两匹喷着鼻息的马已经面对面地站着了。
骑在马上的是曲宝蟠和索望驿。
索望驿的脸在月光下白得像个死人,硬着声道:“你该在马神庙等我的!”
“怕你不来!”曲宝蟠的脸也惨白如尸。
“小看我了!”
“其实,你真的不该来。”
“为什么?”
“那个要用狗眼换你人眼的人,已经等不及了!”
“他在哪?”
“你想见他?”
索望驿点了点头:“是的,我想见他!趁着我的眼睛还没有被你取去,我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人!”
曲宝蟠道:“如果你不说要见他,我也许还可以听你说完汗血宝马的故事,可现在你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这又是为什么?”
“如果你回过头去,你就会知道为什么了!”
索望驿缓缓回过了脸,暗暗吃了一惊。不远处的林子前,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骑在马上,默默地在看着他。
“看来,”索望驿对这个看不清脸面的人道,“你就是那个要取我眼睛的人?”
“错了,我对取眼睛没有兴趣,只对取性命有兴趣。”说话的是个女人。
“你要取谁的性命?”索望驿对那骑马女人道。
骑马女人回道:“这要看谁活到头了。”
索望驿道:“只有阎王爷才知道谁活到了头。”
骑马女人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阎王爷呢?”说罢,她将斗篷帽子掀去,“啪”地一声揿着了打火机。火光里映出的是一张年轻女人的脸。
她是白玉楼。
“是你?”索望驿和曲宝蟠稳住受惊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