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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言语,叫把灯笼给熄了。”林常安听了,不置可否,只呼喝着叫小厮牵马过来,骑上走了。
待行出一射之地,他忽然想到:别是他们借故将我支开,又去私会了。便叫过一个机灵下人,耳语了几句。那人点头去了,半日方回,说道:“公子才出来,先生也跟着出门了,现已回至后街上的寓所,小的亲眼瞧见的。”林常安听了,方才安心回府不提。
傅月明在屋内打听得林常安已去,正自庆幸计谋奏效,上房里冬梅便过来请,说太太相招。
傅月明倒也料到母亲必有话说,便整了整衣裳,带了桃红往上房去了。
走至上房,只见陈杏娘已然摘了冠,盘膝坐在炕上,那新买来的小丫头宝珠手里捧着一只盖碗茶盅立在一边。傅月明走上前来,笑道:“母亲这会儿召唤女儿,可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说?”陈杏娘见她过来,便叫冬梅放了一张凳子在炕边,令她坐下说话。
傅月明依言坐了,陈杏娘便絮絮叨叨问起她今日出城赏花的经过缘由,并这林公子怎生同她相识,又为何送她回来等语。傅月明见母亲喜气盈腮,笑堆满面的情态,便知母亲那趋炎附势的老病发了,当下只拣了几处不要紧的略微说了说,又道:“女儿自到了林家的绣坊,便只同林家小姐在一处。落后,她留我说话,郑三娘子等不得先走了。我没法回来,于是林姑娘便让她哥哥送我回来了。这也是情理之内,倒没什么稀奇。”陈杏娘只是不信,说道:“若是如此,他们家随意打发个仆人送就是了,何必定要林公子来送?可见他是有些意思的。却才我问他,他家中还并没与他定下亲事,听他口里的话,也很是活动。”说着,她喜孜孜道:“月儿,没想到你的缘分竟在这儿呢。”
傅月明听了这话,心里不禁焦躁起来,张口说道:“母亲还是休要打这主意,林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咱家又是什么人家?哪里匹配的上呢?人家只是送我回来,哪里有别的什么意思?母亲别想歪了,倒弄出些笑话来,让外头那起贫嘴薄舌的歪派糟践。”
陈杏娘脸上登时沉了下来,说道:“我就不爱听这话,咱们这样的人家怎么了?虽是商户,也没玷了他们家。林家虽世代为官,宦囊你我都清楚,那是极有限的。待你出阁的时候,家里替你厚厚的备上一份嫁妆,还怕谁看不起你么?今儿我瞧那林公子就很好,说话做事丝毫不拿大的。人家尚不嫌弃,你怎么倒自轻自贱起来?”
傅月明耳闻此言十分昏聩,又看母亲韶刀的不堪,待要劝说,又情知无用,便就闭口不言。陈杏娘絮叨了半日,忽又埋怨起来:“我好端端的请林公子吃酒,你怎么把那季先生给喊来了,倒叫他不知说了些什么,把人给撵了去。这人也好没眼色,不过是个受雇于人的教书先生,倒恁的做起主来了!”
傅月明听她排揎起季秋阳,便说道:“这事我还说母亲呢,好不好的,请他吃什么酒?父亲又不在家,招是招非的,林府的灯笼在咱们家门口放着好看?他是咱们家什么人,倒要母亲相陪吃酒,未免叫人看乔了。”陈杏娘却怒将起来,向她说道:“我是有春秋的人了,同他个毛孩子一桌坐坐又怎样呢?横竖只在咱们家门里,谁敢笑话也怎的?你这孩子素日里懂事,怎么今儿这等不听话起来?我与老爷统共就你这么个丫头,不靠着你还能靠着谁去?你找个好婆家,我们脸上也光彩些。你要是招了个靠不着的人,我们两口子往哪里晒牙渣骨去呢!”数落一顿,便觉口干舌燥,向宝珠捧着的茶盘上取了茶碗,吃了两口,压平了心中怒火,说道:“也罢,今儿天色晚了,我先不同你说了,你回去歇着罢,也好生想个明白!”
傅月明见状,只得起来,道了个万福,就去了。
陈杏娘兀自在屋里气恼不休,冬梅送了傅月明出去,回来见太太面带恼色,上来陪笑道:“太太今儿怎么这样大的火气,倒同姑娘也吵起嘴来了。不说别的,就是看着太太病着这些日子里,姑娘端汤熬药,又照管家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也该宽容她些。”陈杏娘便向她说道:“若不是,我也不恼。只是你瞧她今日说的话,这么大的人了,心里还没个算计!那林公子摆明了有那意思。她不说上赶着这条路,倒把人往外推,不知成日家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冬梅听了,想了一回,上来低声道:“太太,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陈杏娘睨了她一眼,说道:“你在我身边几年了?向来有话便说的,怎么今日吞吞吐吐起来?”冬梅便道:“近来我听咱们家里那些家下人的议论,都说姑娘同那位先生走得很近。我只当姑娘请他来帮忙料理家事,又是太太首肯的,就来往密切些也不算什么。岂料,那日我到后小厅里拿东西,就见姑娘的丫头小玉拦在门上,不让进去。我心里倒是好生奇怪,问她怎么个缘故。她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过了一会儿,就见姑娘同着季先生一道自里头出来,说也有笑也有,那神态瞧着分外的亲密。我心里吃了一惊,想来告诉太太,又不敢说的。”
陈杏娘听闻,心里吃了一惊,连忙说道:“你可看的真切了?果然是他二人么?”冬梅点头道:“我瞧得真真的,不会有错。”陈杏娘暗自咬牙道:“我瞧那季秋阳是个耿直之人,故此放心。谁知他倒是个肚里奸猾之人,竟然干出这等勾当来!上门教书,竟然勾引拐带良家女子,当真是无可饶恕!”嘴里这般说着,心里倒着实忧虑起来,唯恐傅月明已同季秋阳做出什么越礼之事,贞洁不保。登时就要起身往后头去,好验个明白。冬梅连忙拦着道:“太太做什么去?天已晚了,再要弄的沸反盈天的,人原先不知道,倒弄的他们知道了,也难为了姑娘的名声。”
陈杏娘听此言在理,便坐下不语。冬梅又瞧着她的脸色,上来试着说道:“如今也不是什么难事,太太肯听我一句言语么?”陈杏娘便道:“你有话但说不妨,我素来把你当女儿看顾的。”冬梅便笑道:“姑娘也这么大了,又请个这样青年的先生在家里教书,难保不弄出些事来。我以为,待老爷回来,寻个由头,把这先生辞了去罢。待他离了咱家门上,姑娘心里自然也就没那些想头了。”陈杏娘皱眉细思了一阵,说道:“只是这先生原是为仁哥儿请的,又是你太爷亲自保荐的,就这样开了去,这亲戚情分上不好处的。”
冬梅笑道:“这有何难?只要太太与老爷说一句,在外头寻个地方,叫表少爷出去读书也就是了。这是两全其美的事,老太爷也挑不出什么来。”陈杏娘想了想,方才点头道:“你这主意不错,然而还是现下就把他们分开的好些。”说毕,便叫她出去传了几句话,看看时候已晚,就叫宝珠打水洗漱,脱衣歇下了。一宿晚景题过。
翌日起来,傅月明打扮整齐,走到上房同陈杏娘问安。陈杏娘脸上淡淡的,一字儿也不提昨日之事,叫她坐了说话。少顷,冬梅将二人的早饭拿来,就在屋里放桌吃了。
正在吃时,外头人进来说道:“季先生来了。”傅月明才待开口,陈杏娘便已说道:“去对他说,今日我身上不快,不便见客,叫他回去罢。老爷回来之前,也不必再来了。”傅月明忽闻母亲这般说来,不禁吃了一惊。来人听了话,就转身去了。她眼看母亲面色沉沉,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心里惴惴不安,又不敢当面询问。
少顷,吃过了饭,陈杏娘便向她说道:“你心里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不让他进来了?”傅月明面上陪笑道:“母亲自有母亲的道理,女儿不敢胡乱猜疑。”陈杏娘便叹道:“月儿,你逐渐大了,许多事情须得避忌了。再这么混闹下去,还不知要生出多少闲话来。若是弄坏了名声,你日后要怎么出阁?”傅月明听她这话甚奇,心里便忖度着不知是谁在母亲跟前递了话,又不敢问,只陪笑道:“母亲这话好生奇怪,早先请先生这意思,也是外祖提起的。父亲母亲一道点了头的,怎么这还不到半年的功夫,母亲就说起这话来了?”
陈杏娘沉声道:“此一时彼一时,怎能一概而论呢?那时候你病才好,我为着让你高兴些,就没想那许多。如今看来,却是我疏忽了。既然今日想起,亡羊补牢,犹未晚也,还是早些断了这条门路的好。”傅月明无话可辨,只得又问道:“那仁哥儿的学业怎么办?母亲不怕削了外祖的颜面?”陈杏娘说道:“这个不消你操心,我已想过了,待老爷回来,在外头寻上一处馆,再招几个生童,就让仁哥儿在那儿入了学罢。左右这季先生也是讲学为业的,在哪里处馆不是处?”
傅月明听她件件想到,便知定然是有人打点了,一时也没什么主意,只在心里想个不住。
恰逢此时,外头人又来报道:“林家打发人送来许多礼物,人见在门外。”陈杏娘乍闻此言,喜不自禁,连忙问道:“只有林家下人?可还有旁人么?”那人道:“只两个下人,并没旁人。还有一封信,来人叫小的送进来。”说毕,便双手送上。
陈杏娘赶忙接过,打开阅览一番,便向着傅月明笑道:“是林公子送你的礼,说看你喜欢他家的桂花,特特选了几株上好的苗子,连夜叫人移栽在盆里,送来的。还有些他们坊里绣的物件儿。”傅月明不置可否,半日才说道:“无功不受禄,咱们怎好平白收人家的礼?母亲还是打发回去罢。”陈杏娘哪里肯依,说道:“人家的好意,怎好不收呢?”说着,便叫人将东西收了进来,因知林家的人都是看惯富贵的,生恐怠慢了让人耻笑,便叫冬梅自上房奁里拿了二两银子并一方手帕打发来人。
一时,家中小厮便将那些礼品都抬进了上房。陈杏娘看旁的倒也罢了,只那些绣品里竟有一座三扇的百花争艳锦缎绣屏,针工精致,绣样华美,倒是罕见。她也算见多了绫罗绸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