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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巧抱厦。 一行人拾级而上,进入正堂,季秋阳打眼望去,但看屋内收拾的窗明几净,琴棋潇洒,笔墨砚台,甚是整洁,屋子当中墙上,供着孔子像。此屋乃里外两间,靠西边套着一间小房,被一扇月洞门隔开,门后放着一架山水字画屏风,看其上笔墨痕迹,乃出自匠人之手,并非名家手笔。
傅沐槐走上前来,向季秋阳笑道:“寒舍鄙陋,还望先生将就一二。到明日,我与先生在这后街上寻上一所房屋,先生就近住着,茶饭等日常所需,皆不用与我客气。”季秋阳连忙笑道:“员外太过客气,在下一介书生,得蒙员外抬爱聘作西宾,已是受宠若惊,何敢再劳员外破费?”
陈煕尧在旁说道:“既是小婿有此意,季先生也不要固辞。你住在那客店里,委实不大方便。”季秋阳心中忖道:原说住在客店里,于我行起事来甚是便宜。然如今倘或执意不肯,恐惹得他们见疑,反而不美。当即笑道:“既是员外的美意,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当下,傅沐槐又请季秋阳四下走了走,询问他还需添何物。季秋阳眼见这屋中各处铺排甚是细致,书房所需无不俱全,便笑道:“此处甚是齐全,倒也不必再添什么。”傅沐槐亦笑道:“这屋里所有家伙,都是小女亲自选下的。姑娘家的心思,自然细巧些。难为她小小年纪,倒想得周全。”说毕,就罢了。季秋阳闻得此语,心中却微微一动。
众人在这屋里坐了片刻,又谈了些闲话。须臾,红日西斜,天色将晚,傅沐槐吩咐仍在堂上摆饭,留季秋阳用晚饭,陈煕尧与陈昭仁坐陪。陈秋华还归到上房里,同傅月明等人一道吃饭。
待吃过了饭,眼看时辰不早,商议定了后日过来与陈昭仁开课,季秋阳便即告辞离去。
傅沐槐与陈煕尧亲送至大门上,眼看季秋阳远去,方才回去,又在正堂上说话。陈煕尧因着孙子得遇名师,学业必能得些进益,又入得傅家内宅,得与傅家上下亲热,心事顺遂,便同女婿笑谈了几句,又道:“你看这季熠晖如何?老夫所荐之人,果然不错罢?”
傅月明读书一事,多是陈杏娘的主意,傅沐槐倒不甚在意。他心中所想乃是另一桩事,倒也同季秋阳相干,今听岳父提起,不由说道:“人倒是没得挑,只是年纪有些大了。”陈煕尧甚是不解,说道:“年纪大小与他教书有何相干?前头姑娘还嫌他年轻,恐人说闲话。怎么你又说他大了?”
傅沐槐闭口不言,只在心内思道:他如今十八岁,虽说还未娶亲,但等月明出阁,少说也得两年之后了。那时候他也二十了,也未免忒大了些。这两年间的事情,也很是难说。还是再看看罢。原来,他见季秋阳人物风流,才貌出众,家中又有云英待嫁,不免便动了意。然而思来想去,又觉不大合适,只得暂且作罢。
陈煕尧眼看时候不早,又见四下无人,便趁空将心事说了,道:“月明如今大也不算大,小也不算小的,你们两口子是个什么打算?”傅沐槐正想心事,不防岳父忽有此问,不由反问道:“岳父此言何意?”陈煕尧说道:“月儿虽说尚未及笄,不能出阁,却也可定亲。前头先是酒席闹出事来,又有徐家来看,保不齐往后还得有人来提此事。好人家也罢了,若是那不成样的人家,少不得就要得罪人。都是邻里乡亲,吃这一方水土,你又见做着个买卖,倒好使劲儿开罪于人?依着我的意思,不如先给月明把亲事定了,倒也了省了许多人的口舌,免去多少是非!”
傅沐槐听了这话,心底计较了一番,因是翁婿至亲,又想听听他的意思,便将自己那番打算说了,又道:“小婿不长进,弄到这个年纪尚无子嗣,娘子又渐渐有了年岁。倘或不成,小婿便打算为月明招赘一个女婿,顶立门户,继承家业。故此,小婿暂且不愿与月儿定亲。”陈煕尧听了女婿一番言语,心底暗道:原来他打的是这么个主意,如此倒难办了。他没有儿子也是实情,昭仁若入赘到傅家,那我陈家岂不绝后?但难道我倒逼着女儿与他纳妾?也罢,横竖月明尚未订亲,此事暂先含糊着,往后瞧瞧再说。
想至此处,他只说道:“你这想法,倒也是好的。只是还要仔细人选,弄得不好,招了靠不住的人进来,只是生气烦心,也把月儿的终身给耽误了。”傅沐槐点头道:“岳父说的很是,小婿记在心上。”
陈熙尧也不再谈此事,只同他说些亲语家言。外头小厮进来报说,一家子的轿子已经在门前备下了,他便即起身言去。傅沐槐忙打发人进里头,去请陈氏等一干人。
吃毕晚饭,陈氏同陈杏娘在上房屋里说话,陈秋华便同着傅月明到里间炕上坐着吃果子闲谈,傅薇仙也凑在一旁。因看时候晚了,陈秋华恐一时要走,遂借了陈杏娘的妆奁,重新匀脸。傅月明便要拿了自己的脂粉借她使,她却笑道:“姐姐不必忙,我自带了的。”说着,便叫纂儿拿了出来。
傅月明眼见是个绘着茉莉花的陶瓷盒子,打开来是一盒雪白的香粉,倒是自己不曾见过的,便向陈秋华借了瞧瞧。待接过来,用指甲挑了一点子,在手背揉了揉,却觉极易推开,又很是细腻润泽,一股子扑鼻的茉莉清香,与世间所卖的很是不同。正要问她是打哪间铺子里买来的,却听傅薇仙在旁哼笑道:“姐姐也是白费力,人家心里不定怎么看轻你我呢。到亲戚家一趟,还自己带着脂粉香膏,可见是瞧不上咱们家的东西。”
☆、第二十三章 谜样贵人
傅月明听了傅薇仙的挑唆之言,只浅笑不语,将香粉盒子递还陈秋华。看她慢慢的匀了脸,又用自带的胭脂拍了颊,便开了镜奁,拿梳子替她梳头,低声问道:“你头上的玉簪花垂了头了,另换一朵罢?”陈秋华轻轻点头,傅月明便叫桃红自盆里剪了一朵凌霄,替她簪在髻上,又向她笑道:“妹妹面目本好,只是日常穿衣打扮太过素净。虽然雅致也好,但年轻姑娘终究还是忌讳些的好。这凌霄花甚是娇艳,妹妹戴着,很能增色呢。”
傅薇仙听了这话,嗤的一声笑了。原来陈秋华家境不裕,手边并无几件像样的簪环首饰,纵有些艳色衣裳,却无以为配,就穿出门也不伦不类。故而她索性日常只着素淡衣裳,簪以时令鲜花,瞧着也甚是清雅。然而这熟知内情的,却皆明其故。
傅薇仙眼看这二人不理会自己的言语,挑拨不动,便又刻意讥笑当面,意图滋事。果然,陈秋华听出她弦外之音,虽是个冷清的性子,但年轻姑娘让人如此讥讽,不免也存了几分气恼在心里,顿时双腮带赤,粉面发红,就要发作。傅月明却淡淡一笑,向傅薇仙说道:“不知妹妹笑些什么?”傅薇仙本意是使陈秋华盛怒难抑,吵闹起来再辅以言语挑拨,祸水东引至傅月明身上,唆使她二人失和。她自谓傅月明本性懒于言语,不善说辞,碰上这样的场面必定言辞无措,又或是忙于抚慰陈秋华,反而越描越黑,那便正中她下怀。却不料傅月明竟当面质问,猝不及防之下她倒不知如何作答了。
傅月明两世为人,自然不会为她这等肤浅言语牵引,当即反问于傅薇仙。傅薇仙果然僵在那里,吐不出话来。
傅月明看了她一阵,方才慢慢说道:“秋妹妹素喜雅淡妆扮,不与俗世合流,是个天仙一样的人物,这也值得妹妹笑么?适才妹妹说秋妹妹自带脂粉,是瞧不上咱们家的东西。我看着,秋妹妹的香粉确是比咱们素日里用的高好些。秋妹妹不愿用旁物也是情理之内,我倒还打算着同秋妹妹打听打听从哪家铺子买来的,好叫人也买了给咱们使。妹妹说出这样道三不着两的话来,是做什么?姊妹之间,寻常玩笑也还罢了。但妹妹说出这样的话来,岂不伤了咱们姊妹之间的和气,薄了舅母的颜面?妹妹还不快与秋妹妹赔个不是,撂开手罢了。”
傅薇仙被她说得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待要与陈秋华赔礼,这面子却下不去。但若说就这样摔手走了,却又实在得罪了这一门亲戚。她只在心中咬牙暗骂自己走的这一步蠢棋。
陈秋华冷眼扫了她两下,起身冷笑道:“月姐姐也不必费力做什么和事老了。薇仙的意思,我自然明白。然而我倒有一句话,我家境再如何不好,也是正房嫡出的女儿。你一个庶女,倒凭什么在我跟前说这些话?!”这一语戳中傅薇仙心中忌讳,她心中怒起,又看已然得罪了陈秋华,索性说道:“你们都是嫡女,我自然是跟不上你们的,我也不和你们在一处,随你们傲去。但有一句话我先放在这里,别得意的太早了,赶明儿出了阁还不知谁贵谁贱呢!”话毕,扭身摔了帘子去了。
陈秋华眼见她使性儿去了,冷哼了两声,又在椅上坐了。傅月明见这二人置气,因心中有一桩顾忌,便想和缓一二。才待开口,却听陈秋华说道:“月姐姐也不必再说,这里头的是非黑白,我自有眼看得分明。倒劝姐姐一句话,放着这种心思歪邪的姑娘在家里,不知要生出多少是非。姐姐是个好心性,却也做些防备的好,免得日后吃人暗算还在睡梦里!”傅月明听说,不置可否,只笑道:“妹妹说的,我心里都不明白,倒也不劳妹妹挂心。我还有话要对妹妹说,今日之事还望妹妹休对太太提起。”
陈秋华甚是不解,仰头望着她问道:“姐姐此言何意?这事儿,我倒还真要同姑母好生说说。今日她得罪了我事小,明儿倘或家里来了什么要紧的宾客,她也冲撞了人家,岂不事大?姑母管家不易,只怕看不到这些鸡零狗碎的杂事。我若不知也就罢了,今既撞见了自然要去告诉姑母。”
傅月明赶忙笑道:“我正要说这个,薇仙虽是姨娘养下来的,究竟也是我傅家的姑娘。我说句不当的话,就是打狗也须得看看主人面,妹妹同她吵闹一场。又到我母亲跟前告状。太太既执掌内务,出了这样的事,